《瓷人》恶土出太岁

38、第三十六章

　　晋历三十年七月，帝崩，封嫡长，公子青仁即位，改元昭德，号晋安。
　　——《后晋书.禁语录（选）》

　　赵青仁再怎么不愿意终究是被迫坐在了那把椅子上，因了他身子的原因，礼部、钦天监、司礼监已经将仪式缩得不能再缩，基本上只要他能安安稳稳的能走到御座跟前就算完事。

　　莲妃位于帝座左后方，垂帘听政。她担忧的看着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她强压住要将他扶住的念头，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戳破。

　　朝中的大臣自然也知道自家圣上的身子状况，算是默许了这样简陋的登基大典。只是有的可以省，但宴请群臣却必不可少，赵青仁全程面无表情，他的身子已经麻木，被腰封硬撑起来的腰肢扎心的疼，他的心跳在加速，头晕目眩，眼花耳鸣这一系列的后遗症随之而来，他甚至能感受得到胯.间裹得被浸的透湿帕子，不洁的气味弥散在空中，他的腿在抖，双足像是跟大脑失去了联系一般毫无知觉，他像是一个聋子，一个瞎子，看不见也听不见，像一只提线木偶，只能做一个摆设。“

　　好在宴会并不用他全程陪同，不苦来扶他的时候，他已经软的像一摊烂泥堆在椅上，不苦撑起他单薄绵软的身体，几乎是同掌印大监将他架上步撵。他饮了酒，这样的场合怎么可能不饮酒，不苦暗恼自己的疏忽，竟是未曾为他备好解酒汤。

　　赵青仁甫一上轿，便将胃里的东西悉数呕尽，因为晨间未曾用膳，他此刻只能吐出些胆汁胃水，泛黄发绿的秽物里夹了刺目的红，他只觉得整个身子都不再属于自己。不苦被喷了一身，但现在哪里有功夫去管这个，眼见着新君就要断气了，他只能掐着主子的人中，唤了轿夫火速往宁清宫赶去。

　　如意早率一众婢女等在宫门口，见着新君连哭都来不及将他抱进内殿。姜医正上前施针，一众心灵手巧的丫头立马为他褪了衮服，一通捏搓揉按自不必说。

　　赵青仁是被药呛醒的，涩苦发酸的汤汁漆黑浓稠，他舌下压着参片，又被喂了汤药，即使强忍着恶心将它咽下去，也会很快地又被全数呕尽，如此数次还是喂药的人实在受不了了，她将碗扔在一边，看着榻上人不人鬼不鬼的夫君，眼眶通红发肿，带着自打一嫁给他就没断过的恐惧乞求他。

　　“公子，咱不当了好不好，不当这个狗屁皇帝了好不好，咱们就去一个没有世俗纷扰的地方安安心心过日子好不好……好不好……”

　　“大兄边关未归，二哥被斥岭南，三哥长在冷宫，五哥困守皇陵，七哥不学无术，九哥痴傻，十一太小，就连国师和母亲也被支了出去，君父，从未给过孤的退路。”

　　若不是占了前世的便宜，以他自己如今也不过十四的稚龄怕也是四六不知，更遑论还比他小一岁有余的幼弟十一。恐怕皇帝自己也没想到，机关算尽将自己驾崩后对九儿产生的所有不利因素都考虑到，可最后最大的拦路虎却是他破败的身子。

　　自他病后，几乎未说过这么多话，强撑这么久早已是强弩之末，他抖着手指握住女人的柔夷，眉眼含笑，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苏浅婴将头凑近他的唇边，分明听见他说：“……赤元……你帮我……你帮我……看尽大……晋的锦绣山河可……可……”好……

　　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的力气越来越轻，苏浅婴眼睁睁的看着九公子眼里的光悉数消失，没有不甘，没有挣扎，他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着，却再也不会哭笑，不会再护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