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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当时年少春衫薄 ...


  •   认识一个人,拥有一种经历,滋生一种情感,牵扯一段回忆。有的回忆,有之一生无悔,有的回忆,确是至死都不愿再想起。我同他的明显属于后者。

      本神十万岁的年纪,还是有那么几段情缘的,同木泽便是,而且堪堪一段孽缘。

      话说每个强者都有一段脆弱不堪的岁月,本神虽现在体壮如牛,以一敌数不清个百,可在幼年,那堪堪是朵娇弱无比,我见尤怜的小花。

      虽说生来就是为父神打工的,可在我刚诞生时,别说维护世间,能保住自己小命就不错了。

      别的炎水天机之主,下生之后别说跑,学夸父追日也是行得,可我却因为灵气微弱,在那清心池待了三百年才算真正落地。幸得我的灵力传自祖神,以天地之气为继,在日后的修行中精进的快,这才有了今日的修为。

      老司执自我从清心池蹦跶出来后就云游去了,只留了上禹来“辅佐”我。上禹不待见我,自我见他第一面,他就表现的很明白,在我青葱般的年纪里,偌大炎水天机,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也对,弱者总与孤独为伴似乎是条铁律。

      有一天,和之前的每一天没什麽不同,阳光普照,冷冷清清,木泽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准确的说,是我把他捡回来的。

      结界处,男子躺在地上,像是刚刚经历过场打斗,衣服破烂不堪,面容在乱发遮掩下看不清楚,但见汩汩鲜血自胸口伤处渗出,在原本就是深色的衣物上绽出大片暗色。

      我救了他,鬼使神差的。

      若水湖畔,芙蕖花开正好,微风袭来,点点粉色化蝶起舞。我伸出双手,万千水汽自湖中凝结而出。

      水滴渐渐移动编织成幕,复又聚拢成球,阳光落在上面反射出金色的光芒,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水球轰然炸开,挥洒如雨,将绿叶红花洗得更为鲜艳。

      我的天分之一,对水有着异乎寻常的操控力,这也是我每日的功课。

      回过身,便见他捂着胸倚树站着,救他时并未细看,如今看来,这张脸生的是极好。

      虽一身褴褛,却不损他满身风华。眼眸深邃,鼻梁高挺,俊美不凡,气质卓然。他将我瞅着,眼中几番明灭,意味不明。

      我走上前去,像是被蛊惑了般抚上他的脸。

      “你长的真好。”

      他像是未料到我有此番动作,身子一僵,待醒悟过来,猛的后退两步。

      这般行径,委实剽悍了些,现在记起我的老脸也不禁红上一红,只怪当时年纪小,真是天真烂漫的紧。

      他的反应更是奇怪,前一秒我还觉得他可能是吓着了,后一秒便见他上前几步,我的头发便跑到他手里去了。

      “仙子这般打扮,可不像良家女子的做派。”他笑着说,声音清冽低沉,好听的很。

      我低头看向自己,白色广袖流仙裙勾勒出优雅的曲线,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至腰间,不觉又什麽不妥,再看向他那破破烂烂的着装。

      “仙界如今流行这种装扮?”

      他低咳几声,默了一默,竟直接抓起我的袖子,往我的寝宫走去,我不禁想,外界都是这般宾客倒置吗?我和他好像并不相熟。

      进了漪云殿,他将我摁在梳妆镜旁,把梳子塞给我。

      “头发束起来。”

      我自生来就是这副形容,素面朝天,不加修饰,头发也是一直散着,他这麽说,我费解了。

      “束起来?”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无知或是其他,他一愣。

      “不会?”

      我仍是将他瞅着,心想我若说不懂会不会显得过于愚笨了些。内心还在盘算着,就见他摇了摇头,搬正我的身子,拿起梳子自顾自的忙活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若是有陌生男子对我如此,我应该立马赏他巴掌,可叹呀,竟白白让人吃了豆腐。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被高高盘起,梳成一个简单的髻,称着脖子越发纤细白皙,恍然道:“原来仙界都是流行这种小揪揪的呀。”

      镜中的他似是在对着我的脖子出神,经我这麽说,脸上红了一红。

      我站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宽大的裙摆似一只白色的蝶上下飞舞。

      “好看不?”

      他将眼光投向别处:“一般。”

      我笑了:“那就是好看了,那以后你都帮我梳好了。”

      他不答,只是盯着窗外。我收起笑容,看着他出尘的脸。

      “你是谁,从何处来,为什麽出现在这里?”

      他笑了:“还以为是个无心的,随便什麽人都会救。”

      “可不是随便什麽人都会救,要不怎麽把你捡回来了。”

      “你,”他让我噎了一下,也不反驳了,拱手道:“在下木泽,仙界人士,遭仇家追杀才会来到此地,不想被仙子所救,不胜感激。”

      “呵呵,”我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这才像个样子,有那麽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他沉默一瞬,复又道:“ 敢问仙子芳名?”

      “清漾” 我道。

      回想当时年月,怎一个青涩了得。不得不说还是小女儿心性,目光短浅。后来我总结了自己这段露水情缘,关键是个给予的问题。

      他身处婆娑世界,所见,所闻,所感,新鲜有趣。我出于世外之境,虽身份还过得去,说到底不过一见识浅薄,孤苦无依的痴儿。

      他予我一树繁花,于尘世只是微末。与我,却是暗色之外的绚烂。物品贵重与否,也是要对人的。

      虽我救他时,委实落魄了些,但不得不说木泽还是有些清贵公子的风度的。我收留他住在了我宫中,奇怪的是,上禹应是知晓我的勾当的,竟未跑来质问,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

      我每日同木泽厮混在一处,他是个博学的人,知晓好多新奇之事,大到状元,官府,小到包子馒头。还有一些很有意思的戏文,待嫁的姑娘,及第的秀才,恶毒的婆婆,这些都是以往的我未曾接触过的,内心也在觊觎着外面那大千世界的繁华。

      木泽很温柔,至少当时看上去是。他不会像上禹一样看到我就皱眉,我问他事情,他会不厌其烦的给我讲清道明。偶尔也有很安静的时候,望着湖面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他会教我挽发,教我诗词,甚至教我,酿酒。

      桃花树下,花儿正开的热闹,大簇大簇的拥在枝头,蓝衣男子白衣少女,在漫天粉色的映衬下,说不出的和谐。

      “酒?是个什麽玩意儿,能吃吗?”我对它着实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他瞅着我但笑不语,只将收集的桃花封入坛子中,将坛子埋进事先挖好的坑里。

      “想知道?”他抚着我的头发,像逗弄一只馋嘴的猫。

      “嗯。”

      “半年后让你尝尝。”

      我看他笑的清风朗月,想起他给我讲的戏折子:“木泽,你可会为我茶饭不思。”

      他一愣,倒是大笑了起来:“你可知,茶饭不思为的是谁?”

      我盯着他,越发觉得他长得真是俊,答道:“自是秀才为小姐。”

      他眸色幽深,倒是有些诱哄的意味:“ 那,你可知他俩是个什麽关系?”

      我摇头,尘世那一套亲疏远近的论法,麻烦得很。

      他摆正身子,双手板正我的身子,极为正经的冲我说:“清漾,我只会为我的娘子茶饭不思。”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我,孤零零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人为自己茶饭不思是件多好的事情。

      “那,我做你娘子好了。”

      他身子一僵,握住我的手紧了紧,抓的我的肩膀有些疼。

      我有些奇怪他的反应:“你不愿意?”

      他仍是愣愣的,也不回我。

      “不愿就算了,”我有些负气道:“我给别人当娘子去。”扭头便要走。

      身子往后一倾,就发现自己被他抱了个满怀:“我不管你究竟知不知这话的意思,反正即已说了,我便认下,你再想反悔,迟了。”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男子的躯体,很硬,很硌人,反正,不讨厌。

      我想那时,我应是喜欢他的。

      有道是天不遂人愿,老天爷总喜欢跟人唱反调,我终是没能等到半年后,亲口尝尝他酿的酒。

      那段时间的木泽很奇怪,他经常会在若水湖畔徘徊,一呆就是一整天。以前他也会这般,可也没这麽频繁。

      我坐到他身旁,学着他的样子,紧紧盯着湖面上的一处,虽然那一处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转过头,冲我温柔的一笑,指着前方道:“看,湖光山色两相宜,花开的多好。”

      我觉得这样的木泽实在是有些矫情,反问到:“这山,这湖,这花,不一直这样吗?”

      木泽点一下我的鼻子,转头望向远方:“你可知,有的地方并没有这般色彩,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冰冷。”

      他声音淡漠,竟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我窝在他的臂弯,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若真有那样的地方,我是不去的,就这样待着,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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