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右肋》换_日线

2、不欢而散

　　錦年来到“WARM WINTER”的时候是晚上七点整，她还特意看了下表。
　　要说起来，这帮人真是錦年的好带掣。想想最初，这还只是錦年一个人的外场。的确，錦年很喜欢这里，或许是因为它的名字，也或许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后来那一帮子人三不五时的就来这儿坐坐，再加上张潲，蒋森也算的上是能弹会唱的，没多久也就都混熟了。其实在这做兼职的很多都是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学生，于是总有很多津津乐道的话题。
　　相较之下，錦年更喜欢那个总是很安静的调酒师。是安静，不是沉默。錦年对字句的造诣不深，她说不清这两个词到底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更甚的说，在很多时候这两个词对她来说是可以相互替换的。但唯独对这个人，她做不到。也许令錦年不得不承认的，她对于声音的那种很本能的反感。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什么开始的，总之，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它就俨然已经影响到了她的生活。会莫名的产生幻听，听到炮火的声音，听到海水翻滚的声音，听到别人激烈的争论着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些？与她的生活简直是南辕北辙的这些？与其说反感，倒不如说是恐慌来得更贴切一些。她总是拼命拼命的想要跑开，远离那些足以把她扼杀在其中的声音。她从来不去想，想这一切是为什么。就想一盘你下了一半的棋，你已经知道了结果，你知道了你会输，于是你不想继续下去了，所以你选择了离开。你可以允许世人对你的唾弃，但你无论如果也要裹紧战袍把自己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
　　这样的錦年，是即使连张潲也不太懂得的。可那个安静的男子，就像在海上经历了几百次航行的船长，那么自信的对她点着头。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都不。可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于是錦年就更加不明白了。
　　她依稀记得的，她听过别人叫他的名字，Jasper.
　　“錦年紧年，这边啊。”第一个看到錦年的是邢南，这孩子此刻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张牙舞爪的对着錦年猛挥手，笑得想电视上给牙膏做广告的女明星。
　　拜这一嗓子所赐，一帮人都转过身来，看着风尘仆仆，刚刚赶到的錦年。不喜欢被人太过关注，即使是在这帮朋友面前。錦年总觉得这感觉就像关在动物园里的猴子，为了取悦别人而作出任何滑稽的举动。而此刻她只是低咒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錦年诶，我们刚才还打赌呢，邢南和沈婕说你一准得来，我还不信呢。啧啧，看来咱这默契还是不够啊。”说着还暧昧的笑了几声。錦年没好气的看了张潲一眼。其实她是挺认真地想告诉他的，他刚才那表情，猥琐的很无聊。一帮人和錦年的反应差不多，可不是，要是闹不清他们俩这点关系，这朋友也算是白做了。
　　“唉，张潲啊，你不会是吃醋了吧？邢南你说你也是的，干嘛这么欺负小朋友啊。还不赶紧的，道个歉。要是一会小朋友哭了，那可不是好办的。”沈婕这儿也不忘趁机恶心张潲一下。邢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赶紧把酒放下，一脸严肃认真的点头，嘴里还不住的念叨“没错没错，是这个理儿”，然后就只见邢南那脸一变，换上一脸温柔的对着张潲，“亲爱的我错了，您别生气了行么？要不咱晚上回家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拉上了张潲的手，问的小心翼翼的，那表情活像做错了事儿的小媳妇。只能说这邢南的演技太好，没去中戏实在是亏。
　　沈婕第一个没绷住，放声大笑。离尧刚开始还抿着嘴乐，后来实在忍不住咯咯的笑出了，躲进蒋森怀里，坐在蒋森旁边的何夕一脸无奈，像是忍不了这对活宝了一样的摇了摇头。陈怡和錦年倒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等着看张潲怎么收场。张潲那表情也是够丰富的，足足得愣了三秒钟才缓过神儿拉，有点不好意思，甩开了邢南的手，在他肩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拳，还刻意提高了嗓门，哭笑不得的甩出一句“去你丫的”。好像就等着张潲这句话一样，然后一帮人就全笑开了。
　　然后大家一起碰杯，一起狂欢。俨然忘了身处何处，在做什么。事实上，他们每次来WARM WINTER都是这样。
　　为什么要这么疯狂？也许他们也都曾这样问过自己，也许也都曾有过不同的答案。但后来想起来，那些不过都是有过去的人，用这样强烈的方式证明着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价值，甚至是自己曾经如此癫狂，如此不顾一切的活过。仿佛是一种报复一般，想要把世界留在手心，却又是无比理智的人，理智到无时无刻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也许自己一辈子都只是如果活在别人手里的玩偶一样。这样强大的，无处宣泄的不满，愤恨，夹杂着抗拒，抵触，就是用这种疯狂的方式释放出来的。
　　錦年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张潲和蒋森什么时候走上了小舞台，她看到他们抱着吉他，她知道他们在唱歌，可她突然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走上那个小舞台，她唱的是一首Avril的，《When you’re gone》。下午两，三点钟，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那个时候张潲他们也还不知道这里。她一个人站在上面，唱的有点忘我了。
　　有多久了，没听过自己唱歌了？好像在排斥一切声音的同时，连自己也被PASS掉了，或者说，第一个PASS掉的就是自己。以前不是很喜欢么，站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唱些什么？为什么后来不唱了，不喜欢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自己了?
　　錦年一边唱一边回忆，等到歌唱完了却还是没有想起什么，也或许说是不愿意想起什么。
　　曲终，錦年听到了一个难以按住内心的激情的男中音，快速的说了一句“Perfect”。还没反应过来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抱起来转了一圈。然后她看到了他的脸，他的眼睛像会闪光一样，让錦年有点晕了，他很认真地对她说“You’re a genius。”
　　后来錦年才知道，Edward是这里老板。他从新西兰来到这里三年了，留下了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女儿在那一边。錦年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抛下她们。可她没有问出口，因为是他告诉她，人的一生就在于看不同的风景。他告诉錦年，我和Sheila，我们心里有爱，哪怕再久，我们也不会分开。那一刻錦年是如此的相信他，好像他眼睛里的光都是为她而闪耀，他的热情，他的光芒，他的一切一切，都只是为了她。錦年有点羡慕她，那个远在那一边的她，素未谋面的她。因为在遇到Edward之前，錦年从来不相信这样的事，一个人在几千千里以外，毫无偏差的掌握着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錦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也曾懂得这样的心情，但更多的是迷茫，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也或许只是在这样强大的震撼下的一种心里催眠而已。
　　在錦年还未神游结束的时候张潲和蒋森已经从台上下来了。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上高中那会儿，只要上课一走神就会觉得一节课过得飞快的原因，錦年挑了挑眉。
　　“怎么样？不错吧”张潲有点得意，不知道他是喝的有点多，还是怎么的，脸微微发红，说话很孩子气。
　　“嗯，不错。”说实话，錦年并没有听到他们刚刚唱的，也只是为了不扫他的兴，随口一说罢了。看着张潲笑的有点幼稚，錦年才确信，这孩子绝对高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出去喝酒，要是有人喝高，就绝对是张潲了。明明每次大家都闹的很High，但最后算下来喝的最多的还是张潲。幸好他酒品还不错，喝多了就睡，不吐不闹不黏人，连梦话都没有，久而久之，一帮人也都习惯了，除了邢南。因为和张潲一寝室的缘故，每次都是他把张潲抬回去。要是赶上回去晚了，还得弄着这么一个睡得跟死人一样的翻墙过去，也难怪他有一阵十分抵触和张潲一起喝酒。也难为这孩子了》。《
　　錦年看了看表，十点半过了一点。她盘算着赶回学校怎么也得十一点多了。邢南今儿又免不了厄运了。想到邢南，錦年突然发现邢南一个人坐在那已经有一会了。不说话，喝的又猛了点。錦年刚想说什么，就被沈婕打断了。
　　“怎么着？又想那小婊子呢。”听不出什么语气。轻蔑，挖苦，打趣，统统都没有。很冷淡的陈述句，声音却不低。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有点愣了，除了那个已经快不知人事的张潲。
　　有点尴尬。明明是一直以来避讳的人，沈婕就这么一下子给扯到了明面儿上来。大家都有点语塞，不知道怎么往下接。邢南抬头看了她一样，一样的冷淡，什么也没说，然后又低了下去。
　　好好先生何夕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这也不早了。咱赶紧收拾收拾打道回府吧… … 邢南你也别愣着了，怎么还想扛着张潲这小子翻墙？难度可不小啊。”见邢南没搭腔，陈怡也出来打哈哈，“可不是麼，还是赶… …”
　　“行了，何夕陈怡你们也别着急了。你看看他那样子像想走的么？整个一大姑娘更那儿怀春呢，怀的还是个… … 操，得累，人自个儿乐意不是么。”陈怡还没说出点什么，就又被沈婕打断了。
　　冷场。真不是一般的尴尬。这回倒是都知趣的没在接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邢南低着头，转着手里的瓶子。看不清他的表情，语气里的轻松却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我说，沈婕，”他点了根烟，又过了一会，才继续到“你少骂她。”
　　沈婕有点无所谓的笑了，眨了眨化了墨绿色眼影的眼睛看着他，“怎么了？舍不得了，还是我骂她小婊子骂错了？”錦年心里有点触，她觉得一定跟刚才那首歌有关系。是那首歌让他又想起了那个人，让他陷入了这样的恐慌，没错，恐慌，渴望爱与被爱，却害怕再次遇到那样一个人，让他爱不能爱，恨不能恨的人。
　　邢南出乎意料的抬起头来，却依旧看不出他的情绪，他只是很淡的强调了一句，“你少骂她。”
　　危险系数不停的上升，离尧和每次害怕的时候一样，搂着蒋森的腰，偶尔探出小脑袋看看，然后又马上缩回去，好像全世界只有那个怀抱最安全一样，蒋森只是轻轻搂着她，不说话。陈怡也有点慌了，尽管从高中到现在，和錦年在一起，让她看到了和她以前不一样的世界，可终究骨子里还是没有变。她终究还是那个很多眼里高高在上的好学生，无人能及。就是这样让多少以她为目标，人人望而生畏的女孩，此刻正咬着下唇，手攒得死紧。直到錦年轻轻的安抚了她几下，才感觉到她有些放松了下来。
　　而沈婕不一样。从錦年第一天认识她的时候就知道，她跟别人不一样。不是外在的一切，甚至不是她的性格。而是再往深层的，她的内心，和别人不一样。錦年也说不出究竟哪儿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但她就是不停不停的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她说话的时候，她出神的时候，她抽烟的时候，甚至是她纵声大笑的时候。
　　也或许是现在这种时候。錦年看她不停的向邢南挑衅，她看着他，笑得又美好又诡异，她说，“为什么有人被玩剩下了还能这么坦然的替人家说话？难道说天生就喜欢婊子？你说呢，邢南？”
　　邢南没再说话。他不停的转着手里的瓶子，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它应声落下。所有人都沉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酒吧的人已经很多了，好像很吵，又好像很热。
　　于是所有人都有点茫然了。
　　于是他们看着邢南笑着掀了桌子，转身就走。
　　何夕第一个反应过来，给蒋森递了个眼色，看到蒋森收到信号，又对着錦年微微掉头，没等着她反应就快步追了出去。
　　很轻易的，又得到了全场的关注。几个比较熟的waiter过来问了问情况，顺便帮忙打扫一下。
　　錦年看着沈婕，她微笑着点了只烟。
　　她侧过脸去的时候，錦年看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很多很多不一样的沈婕。
　　錦年有点看呆了。她突然发现，这女孩原来可以笑得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