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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家务是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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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贺兰舟在送完施维清去上学后,走路没十分钟就到达了派出所。
换上警服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难得早起还没有回笼觉睡的贺兰舟哈欠连天。
她有点想念自己的身体和想走就走的学校生活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是施维清的工作她肯定一溜烟就回家睡觉了。
但她不是没原则和底线的人,她可以任由自己堕落她自己的人生,却不允许自己将别人的生活也搞得一团糟。
既然发生了这种不可抗力,那她还是谨慎地负责一下他的工作和生活吧。
“小施,有个家庭纠纷需要我们到现场去调节一下,咱走吧。”看了眼铭牌肖恩雅,贺兰舟猜测这就是施维清之前说过的肖大姐了。
贺兰舟学着肖大姐的样子,从桌上拿了本相同的黑色笔记本和圆珠笔,跟在肖大姐的后面就出发了。
坐上警车,贺兰舟发现车里还有一个男的坐在驾驶位上等着开车。
贺兰舟在后座看不见他胸牌上的名字,一时间在如何称呼他的这个问题上犯了难。
没让她纠结多一会,肖大姐雷厉风行地坐在副驾驶位上绑好安全带:“开车吧刘警官。”
“肖警官,今天出警是为了什么事?”开车的刘警官问肖大姐。
贺兰舟对此也很好奇,刚才肖大姐只说是场家庭纠纷,但具体是什么事呢?
肖大姐叹了口气:“家暴,丈夫酒喝多了打妻子,八岁的小孩报的警。”
听完肖大姐简短明了的介绍,谁都没有再说话了,车里陷入一片死寂。
肖、刘两位警官出过十几二十年的警了,见多了这种事,既为女人和孩子感到悲哀和痛苦,也深深地知晓“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无力与无奈。
无论他们怎么劝说,妻子都是会为了孩子接受丈夫酒醒后的道歉的,而他们费尽口舌无果不说,还会受到诸如“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质疑与诋毁。
如果事情能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受点委屈也就算了。但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等待妻子和孩子的只会是下一场酒醉后的武力碾压。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句话就是肖、刘二警现在心情的最好写照了。
沉默的环境勾起了贺兰舟陈封心底的往事。
她爸妈的结合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商业联姻,自她记事起爸妈就没打过架,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冷战。
曾几何时,她也想每天由爸爸妈妈一起接送上学回家,她也想和爸爸妈妈热热闹闹地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她也想爸爸妈妈像别人的父母一样恩爱有加。
但长期的冷暴力渐渐地使她凉了心,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早被她丢在了每一个偷偷哭泣的夜晚中。
相比于热暴力,她更讨厌使家里氛围压抑的冷暴力。热暴力可以报警,可以调解,有可以为人说道的矛盾点,冷暴力则与之相反,它只是在每天的拒绝沟通中使人渐渐消磨了敞开心扉的意志。
贺兰舟恨懦弱、不敢与家族对抗的父母,他们只会在婚姻的保护伞下各玩各的,如果他们能阳奉阴违地将婚姻一直维系下去,她倒是也挺佩服他们十多年来的忍气吞声。
可惜他们不能,矛盾在父亲领着私生子进家门入族谱之际爆发。
贺氏对于新的继承人是喜闻乐见的,但母亲所代表的严家也绝不是可以任人踩在头顶上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针锋相对后,两大家族精疲力尽地选择了协商,其结果就是让贺远彰和严露和平离婚,孩子贺兰舟归贺远彰,贺氏商业场上让利严家。
真是可笑啊,婚姻原本是感情的结果,可他们却视之为角逐利益的手段。
有时候贺兰舟真的很想问问他们到底把她当什么了?当成是亲生骨肉还是利益的产物?亦或者是他们追求真爱路上的累赘或绊脚石?
但贺兰舟问不出口,她怕得到那个最狠心、也最让自己害怕的答案。
“咱们到了。”肖大姐的一句话止住了贺兰舟的回忆,她跟着刘警官和肖大姐一起下车进入一幢略显破旧的筒子楼。
爬了五层楼梯后,他们在一户人家的门前站定,肖大姐缓了缓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随后抬手敲了敲门。
“你好,我们是民警,请问有人在家吗?”
肖大姐还没说完话门就开了,一个脸肿得跟馒头似的女人握着门把手请他们进屋。
小小的屋子因为他们三人的进入显得更狭小了些,充满酒味和血腥味的空气愈发地浑浊起来。
贺兰舟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发现这房间虽然小,但是很整洁,可以看出来这家的女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
唯一乱糟糟的地方就是餐桌,凌乱的酒瓶都散落在一个趴在桌上酣睡的男人脚边,这应该就是打老婆的人渣了吧?
贺兰舟鄙夷地扭过头不去看他,怕在看几眼她会忍不住冲上去暴揍他一顿。
换了个视角后,她惊讶地发现用布帘子隔出的卧室当中有个微微颤动的蜷缩小身形。
“请问我方便看一下帘子后面吗?”贺兰舟忍不住打断了肖大姐对女人的例行问话。
“可以的,我儿子李栋栋就在后面,他被吓坏了。”女人担忧儿子的状况便带着贺兰舟一起过去了。
帘子后面的小男孩比贺兰舟印象当中八岁的孩子瘦小了很多,他双臂环膝,脸伏在膝盖上轻声啜泣着。
女人忍不住扑上去抱着他,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扭脸看向窗外不想让贺兰舟和儿子看见她也在流泪。
跟着过来的肖大姐问女人:“蔡芝女士,你丈夫李安刚刚酒醒了,他想请求你的谅解,你的意见是?”
“我不想再原谅他了。”蔡芝哽咽道。
“那这件事的最佳解决方案就是趁现在马上去就医,留下相关的病例、受伤部位的照片,利用我们的出警记录,到法院起诉他要求离婚和损害赔偿。”
女人的眼里闪过犹豫,她不想将事情闹得那么严重,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呢。
就在女人犹豫的片刻间,正坐在餐桌旁接受刘警官问话的李安听见了这段对话,他一把掀开帘子冲进来向女人吼道:“就不打了你几下吗?至于去告我吗?”
“你这是打了几下?我现在全身都痛!只要你一喝酒就打我,难道我是你的出气筒吗?这种日子我不想再过了!”
蔡芝的怒气被李安轻飘飘的几句话点燃,她脖子都气得冒了青筋,眼泪像水龙头似的哗哗往下流。
李安冲上前举着拳头就要往蔡芝的脸上砸,蔡芝吓得闭眼低头紧紧地抱住儿子。
“啊!”一声痛呼从李安的嘴里发出,蔡芝抬头看去,只见贺兰舟手跟老虎钳似得禁锢着李安的手腕,终于有人保护她了。
“男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贺兰舟拽开李安,怒发竖眉道。
李安一根一根地掰着贺兰舟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头,想让她松开手,见贺兰舟无动于衷,他开始耍无赖:“人民警察打人民啦,救命啊!”
贺兰舟被他气笑了,拽着他衣服的领子,作势就要打他。
“小施!”肖大姐着急制止贺兰舟道,怕他年轻小伙子搂不住脾气真动了手。
李安意想中的击打和疼痛并未袭来,他瑟瑟发抖地睁开被沙包大的拳头带来的劲风吓到闭上的眼睛。
“欺软怕硬的怂包,只敢打老婆的懦夫,我才不屑打你,脏了我的手。”
贺兰舟冷哼一声,松开拎着他领子的手,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浮灰,一脸不屑。
“肖警官,这人什么情况啊?我要投诉他!”
李安恼羞成怒,却又不敢正面跟贺兰舟互骂对打,只能冲肖大姐耍横。
贺兰舟拦住正挤出笑脸将要赔不是的肖大姐,瞪着李安道:“和你发生冲突的是我,你跟肖警官喊什么?”
“要投诉尽管来找我,施维清,工号367185。”贺兰舟指了指胸上的铭牌示意李安看清楚了。
李安正要说话,他老婆蔡芝哭着打断了他:“够了!我算是看透你了,要不是警官们都在,你还是会把我打个半死。我嫁到你们家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吧?难道我嫁给你就是为了挨打的吗?你莫欺人太甚!我这回说什么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了,咱们离婚,孩子归我。”
“离婚你想都别想,你看你今天能不能跨出这个家门一步!”李安拍墙强势道。
“你难道还想非法拘禁蔡女士吗?”贺兰舟对这个李安是彻底怒了,脑子一热想起课上学到的词就用上了。
话说出口她就冒了冷汗,这词也不知道贴不贴切,万一不是这么用的,那她警官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我不让我自己老婆出门还是非法拘禁啦?”
贺兰舟对此底气不足,只摆个冷脸并不开口回答。
所幸肖大姐只以为她懒得和李安废话,出声给李安解释了:“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具有殴打、侮辱情节的,从重处罚。你如果违背蔡女士的意愿将她关在家中,那就触犯了非法拘禁罪。”
一连串的专业词汇将李安砸懵了,他没听明白,但总之很严重就是了,警察不可能也没必要骗他不是?
贺兰舟见他怂了,转头对蔡芝道:“你收拾下东西想走就走吧,我看今天谁敢当警察的面限制他人人身自由!”。
有贺兰舟明目张胆的撑腰,蔡芝觉得痛快极了,一直被压着的那口气也仿佛能吐了出来。
但她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李安是肯定是不会让她带金银细软回家的,衣服被子的话家里都有,她能带回家的就只有一部手机和孩子了。
蔡芝觉得自己好失败,和李安结婚已有十载,为了这个家她忙里忙外,可是到了最后连句好也没落着。
李安总是嫌她不够好,生活工作一不顺心就喝酒,喝完酒就开始撒疯打人,这种日子她是一天也不想再过了。
蔡芝拉着儿子就要往外走,李安拦住了她,一把拽住儿子的胳膊:“你要走我拦不了你,但是栋栋你不能带走,我是他爸,有孩子的抚养权,这理到哪里都说得过去!”
“我还是他妈妈呢,我也有抚养权。孩子长这么大,你有带过他一天吗?”蔡芝气急攻心,生怕孩子再跟着李安受罪。
贺兰舟不管他俩的争吵,只抱起被他俩拽的哇哇直哭的李栋栋,轻柔地问他:“栋栋,告诉姐……不是,告诉哥哥你想跟谁住在一起好吗?爸爸还是妈妈?”
李栋栋看了眼爸爸李安,又看了看妈妈蔡芝,委屈地窝在了贺兰舟的怀里寻求庇护:“爸爸天天打我们,我要跟妈妈走。”
“听见了吧?孩子要跟妈妈,你想要抚养权的话到时候打官司就行了。”贺兰舟对李安说完,抱着孩子就往外走并示意蔡芝跟上。
李安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看着母子俩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他一时间竟也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肖大姐瞅他萎靡不振的死样子就来气,好好一个老婆被他自己打跑了,现在后悔有啥用?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的,还能真把老婆当出气筒打啊?
现在受害者走了,记录检查过没问题,肖大姐才懒得多管闲事地留下来安慰李安呢,这就带着刘警官跟李安告辞下楼了。
正巧贺兰舟在送蔡芝母子上出租车,蔡芝见警官们都下来了,赶紧摇下车窗:“真是谢谢各位警官了,改天我请大家吃饭。”
大家只当她是客气话,笑着摆摆手就说不必客气了。
谁知蔡芝之后还真送了锦旗到派出所并且说要请他们吃饭,他们想着单亲妈妈赚钱不易都没好意思去,只让蔡芝省下这笔钱好好养大孩子。当然这是后话,权且不表。
跟蔡芝母子告别后,他们回到了车上。
刘大姐边系安全带边笑着对贺兰舟说:“小施啊,我还真没想到你今天这么有冲劲,以前你不都是做记录的吗?”
贺兰舟和肖大姐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相互碰上了,见肖大姐一直盯着她,贺兰舟摸了摸鼻头,用嘿嘿尬笑来缓解不自在。
“今天被那个李安气着了,一下子没忍住。”因为我又不是真的施维清,我哪会做啥记录啊,不会被发现我不是本人了吧?
“年轻人就是要有点冲劲才好呢,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因为那件事太沉闷求稳了,生怕你会像我们这些老油条一样被派出所的琐事磨圆了棱角。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量才录用,而你是大材小用。虽说都是为人民服务吧,但国家培养你这么一个人才不容易,哪有用明珠弹雀的道理?姐期待你能解开心结、重回刑警队!”
这一段苦口婆心的话给贺兰舟整傻了,哪件事?啥心结?施维清原来刑警队的?那来当什么民警啊?
不过肖大姐盯着她看不是因为发现她不是施维清本人就好,其实说起来这么离奇的事谁能想到呢。
子不语怪力乱神,除非怪力乱神真的被自己撞见了。
贺兰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胡乱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肖大姐只当他还要再想想,毕竟心结这种事也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她压根就没指望他现在就可以给她一个肯定的正面回复。
回到派出所后,刚才一起出警的俩警官就又各忙各的去了,贺兰舟埋首在电脑前装作很忙的样子玩着扫雷等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