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杀机》追风的胖子

5、旅车上的陌生人（上）

　　原本回家是一家多么幸福的事情，原本一个老人活的健健康康是一家多么幸运的事情，可是社会的进步速度过快已经打垮了两者之间的和谐。带着哥哥剩下的祈愿，刘准会继续努力的扛起这个家的所有责任，刘确不再需要为一门婚事而烦恼。在旁观者来看，我们会一直会问这个死去的人——“至于吗？”可是，古人都说了“逝者为大”，我们在一个人死后都学不会的尊重，那就叫“自我”。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永远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一个伤心的人。
　　后来，刘确所在的公司为家里送来了20万的抚恤金，说“刘确是个好青年，他一直冲在前面，攻坚克难，为公司的事业发展立下汗马功劳。”公司对这个青年表达了最美好的感谢，也向家属表达了最深切的关怀。而那些旁观者的眼中似乎只有“这条命值不值20万”的思考。到底是谁更关心谁，到底又是谁在冷眼旁观，还有谁在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纱纱的脑海里转个不停。如果说两位好友的死还有社会的一半责任，那自己的大哥又该怪谁呢？短短一个月，纱纱觉得虽然一切都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可是自己似乎比他们更难过。也许，这是因为死了的人不知道什么是难过了吧。甚至有的时候，纱纱都觉得自己也许也会在一个不经意间就会离开这个说不上爱或不爱的世界。
　　“美女，我可以进去一下吗？”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没什么反应，男子又半蹲着在她面前打了个招呼。纱纱这才注意到里面的座位还是空的，赶紧说了声“好的”，让出了一些空间。男子坐下之后，说了声“谢谢”，没过两秒钟，又接了一句话：“你看上去不是很开心，因为我发现你好像在发呆。”一瞬间，纱纱就像被电醒了一样，赶紧直立起身子，“哦，没事。只是稍微走了一下神。”然后礼貌性的笑了笑。而此刻的心里却开始不得不警戒起来。无论是课堂上、书本上，还是流行的短视频都告诉我们：一个人在外一定要多留神，注意保护自己，尤其是那些主动说的人。

　　本来就没有心情聊天，跟何况对方还是个陌生人；虽然说长的是不错，可是这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纱纱假装睡了的样子，耳朵则直愣愣的立着听着动静，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抱紧了随身背包。男子看出来对方并没有要跟自己讲点什么的意思，也就自顾自的掏出了耳机，听起了音乐。
　　无论在什么样的时代，音乐似乎都不缺少有人喜欢，而且经常会发现有相同想好的人意外相遇。可能是纱纱太敏感了，也可能是男子的音乐声音太大了，那首歌曲听的人并不多：
　　I’ve got a hole in my pocket
　　where all the money has gone.
　　I’ve got a whole lot of work
　　to do with your heart cause it’s so busy, mine’s not.
　　慵懒的吉他配着不快不慢的女声，缓缓地从耳机里流淌出来。直到后面，纱纱开始哼唱：
　　Loving strangers, loving strangers,
　　loving strangers, oh…
　　这个旋律如此上口，以致于当时一听到就可以跟着旋律哼出来。纱纱一边哼唱，一边慢慢把头转向了这个男子。他的头发不算长，被轻轻地染成了金黄色，前面刘海的部分半透着光，显得十分美妙。男子带着的是颈戴式蓝牙耳机，通体橙色的机器配着海蓝色的T恤十分融洽。看着看着，纱纱居然笑了，那感觉就像歌里唱的。
　　男子一定是察觉到了这边有人看着他，便摸了下自己的左脸，然后扭过头来问：“我得脸上有东西吗？”这突如其来的邂逅让莎莎瞬间脸红了，赶紧解释到：“你的耳机声音太大了。”男子“哦”了一声便把声音调小了，又说了声“对不起”。
　　此时此刻，在纱纱眼中能想到的可以形容男子的词汇都蹦到了脑海里：他的笑那么温暖、他的声音那么轻柔、他会照顾别人的感受、他没有这个时代的躁动……简直就像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人。想到这里，纱纱又不自觉的笑了出来，旁边的男子则是诧异的看着她。纱纱强忍着笑坐直了，扭头对他解释道：“没有什么啦，因为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了，突然看见了一个帅哥，开心一下。”这是多么直白的女孩子，但纱纱就是凭着这样的直爽获得了朋友们和同事们的喜欢。
　　男子点头笑了笑，并没有搭话，所以纱纱也就不敢再肆意的盯着人家。列车上的人越来越多，绝大多数的人都彼此互不相识，坐下来以后也是各自安好。其实，就是各自忙各自的，大部分又是在睡觉。以前，纱纱也真的认为大家都是在睡觉，可是他们又是怎么做到不坐过站的呢？后来他的同事告诉她：睡着了东西丢了怎么办，所以大家都是闭目养神，不信你在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站上两秒钟，你就知道他是在睡觉还是在养神了。纱纱自然是不敢去尝试的，毕竟面对突然睁开的双眼，自己得有多尴尬。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明明人越多越热闹，可是这心却感到孤独和不安。何楠楠、李亚乔，还有自己的大哥，他们明明都还可以有大把的时光来努力和享受，可是如今都没有了。想到这里，纱纱就又黯然神伤起来，闭上了眼睛，用耳朵感受着这个世界。

　　“嘿，我要去趟卫生间。”根据纱纱的推测，男子应该说了不止一遍，所以才会一边推了推自己的胳膊，一边说着。纱纱确定自己是从睡梦中醒来的，赶紧让出了一点空间。一回头正好看见他的包包还在小桌上，“诶，你的包没拿！”“没事，马上回来。”纱纱顿时觉得这个人好不靠谱，火车上闲杂人等那么多，万一丢了怎么办。但是转念一想，到时候他不会赖自己吧，就赶紧一边搜索着那个男子的身影，一边用余光看着他的包包。大概过了三五分钟，看见男子随着车身的晃动走了回来，做到了座位上，然后对着纱纱说了句：“谢谢。”纱纱莫名其妙，“谢谢？我好像没干啥呀。”“你不是给我看包了吗？”纱纱听见这句话就有些生气，“原来你真的是这个意思啊！”男子有一次表演了他那标准的微笑，然后说：“没有啦！大家都是在外飘，我相信任谁都会给看一眼的。再说了我在里面，你在外面。我想也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大胆偷窃吧。”“你就不怕真的丢了吗？”纱纱装作不开心的样子。“要说一点都不担心，也不可能。只是当我起身的那一刻，我相信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纱纱听到这样的解释，一点都没有要释怀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难道你真的一次都没有因为这种情况丢过东西吗？”“额……好像真的没有，不过我也很少坐火车出门。”“哦。”纱纱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还是认可了他确实很少坐火车的事实。
　　“那你是不是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然后丢了东西呢？”男子反问道。纱纱翻动着眼珠仔细回忆着，然后说：“好像也没有。不过，我也好像没这么做过。总感觉还是不太安全吧。”
　　“那你们上班的时候也都不怎么沟通吧。”男子突然将话题扯到了工作上。
　　纱纱还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答说：“也沟通啊。不过一般都是微信啊，□□啊，偶尔也会用邮件。”
　　“那你们都不面对面沟通吗？”
　　“面对面？为什么要面对面，电脑多方便啊。我什么时候想发就发，对方有时间就看、没时间就不看，多方便啊！”
　　“可是你真的不希望对方立刻回答你吗？”
　　“啊……这……”纱纱回忆着办公室里的没一幕。的确是啊，我们什么时候把回答看的这么不重要了，或者说把及时回答看的这么不重要了。我们都在用生命中不再重要的时间做着其实可能对别人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比如父母问一句“最近怎么样”，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会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慢慢的我们连敷衍都懒得做了，干脆有时候还会以“工作忙”、“会打扰到工作”之类的话让对方不再发了。父母那里是这样的。夫妻也是这样，朋友也是这样，倒是好像只有老板是例外的。我们从不敢跟老板说“你不要发消息给我，这样会打扰我的工作。”原来我们一直都在敷衍真正爱我们的人。
　　“喂~你在想什么？你好像很喜欢发呆啊！”纱纱再一次被男子叫回到了现实世界中。“那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沟通的？”纱纱反问道。
　　“我们啊，就是说话！人长一张嘴又不是专门为了吃存在的。也可能是我们的工作需要我们不断的说话吧，我们要给大家讲今天的安排、要告诉大家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还要跟大家聊个不停搞好关系。其实，聊的多了。有时候也会懒得说话，但是碰到一两个有趣的人，聊聊天挺好的。”
　　“可是，什么叫做有趣的人呢？”
　　“你就是啊！”“啊？”纱纱做了一个相对夸张的动作表示了自己的不解。
　　“你看你会发呆到完全脱离这个世界，这不就是很有趣的事情嘛。我见过发呆的，没见过发呆到你这个境界的。”说着，男子向纱纱举起了大拇指。不过，纱纱才不觉得这是夸赞，倒觉得是挖苦，所以根本就没有了聊天的兴趣，但是男子依然侃侃而谈：“其实，我也会发呆。我喜欢发呆，因为我总觉得那个瞬间跟佛家说的‘空’有点像。我在我却不在，我不在却一切都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男子的脸上又浮起了一层微笑。
　　“我在，我却不在；我不在，却一切都在。”纱纱重复着男子说过的这番话。
　　“对啊！你看我们发呆的时候，经常会听不到别人在喊我们，周围发生的一切也都好像跟我们没有关系。所以，说是我在这里，但其实跟没在这里差不多。然后不管你在或不在这里，其实一切都如往常一般，谁也不会察觉到少了一个或多了一个我或你。你说对不对？”
　　纱纱第一次听到这么拗口的表达，再加上这实在不太符合她直来直去的逻辑，所以听得是云里雾里，便说：“你说的也许对，不过我得消化下。我得脑子有点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