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西西求爱记》芒果西西

9、第五章（上）

　　我说过，楚冰山是个怪人。

　　他好像很喜欢超市。晚上来，他比下午的时候有经验了许多，一到门口就牵了辆手推车，并且非常“顺手”地把西装外套丢给了我。

　　我靠！好逸恶劳的不良风气就是这么助长的！我咬牙切齿。但现在不是都说欠钱的是老大吗？美帝国主义还是世界上最大的债务国呢！为了避免他赖账，我只能在碗到手前忍气吞声。

　　我正腹诽着，一回头就看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干嘛？”下意识地觉得没好事。

　　他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手臂。

　　“你手臂怎么了？”我假装担心地问。

　　他的脸黑下来，随即摇了摇头，“突然不想买了。”

　　果然想赖账！绝不给他这个机会！“哎呀还是我拉着你吧，免得又像下午那样走散了。”我忽略他刚才的话，连忙挽住他的手。欠钱的果然是老大啊，这个人的控制欲简直令人发指啊！我撇过头泪流满面。

　　见他心情似乎比较好了，我于是提出心底的疑问：“小楚啊，你这是第几次来超市啊？”据我观察，楚冰山属于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型的男人，你要是一开始就问他你是不是从没来过超市的话绝对会碰一鼻子灰。

　　果然，楚冰山似乎能够接受我的提问方式，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第二次。”

　　第二次……“啊？那么下午那次，是第一次？”

　　他点点头，注意力仍放在一排排货架上。但我被囧到了。第二次，敢情他这辈子就来过两次超市，这人过的是什么生活啊？

　　我本来还想问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你年纪比我小吧？”

　　“啊……那个……好像是的吧……”楚冰山看起来至少也二十七八的样子了。

　　“我比你大，你叫我小楚，不太合适。”

　　我想了想，犹豫不决地吐出几个字：“楚……楚大哥？”苍天，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饶是楚冰山那么淡定一人也不禁身子骨抖了一抖，“叫我名字。”

　　额……我怎么没想到呢？于是我欢快地叫了声：“楚卓然。”

　　他似乎很受用，嘴角弯弯的。我叫他名字居然这么让他受宠若惊，我泪了。

　　我们在超市转了大半圈，终于找到了生活用品区。我开始仔细挑选起来。有一组碗具是地中海风情的，蓝白的几何图案很是漂亮。我抬起头想要问楚卓然意见。

　　楚卓然站在离我几米外的地方看茶具。我想要走过去，不期然地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确切地说，不只是一抹。

　　叶城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高跟鞋，披着一头波浪卷发的女人。她一张瓜子脸巧笑倩兮，一只手挽在叶城的臂弯里。

　　我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如果多年前在电影院前的那一幕，我还有资格上去给他一巴掌的话，那么现在，我站在这里又算是什么呢？甚至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也不需要感到抱歉。他可能会云淡风轻地和我打招呼，说，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我只是不明白，如果是这样，为什么那天晚上不带这个女人去，却要我伪装他的女朋友？或许我是明白的，他是在保护她。而我，是被选择为牺牲的角色。

　　就在这时，他突然回头。我赶紧蹲了下去。

　　透过货架的缝隙，我看不见他的脸。但却看见他的手，紧紧牵着身边的女人，向着收银台移去。我猫着腰跟着。他们似乎结了帐，走了出去。我于是也跟着闪了出去。我脑子里是空白的，只是无意识地跟着他们，好像这么做，就能挽回什么。

　　说实话，跟踪这件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不但要有矫健的身手，还要有顽强的心理素质。猫着腰跟着他们到了地下车库，我躲在一根柱子后面。

　　我看着他们站在车前，看着叶城伸出手刮了刮那个女人的鼻子，看着他把她拉进怀里她又撒娇般地躲开，看着他抓住她就深深地吻了下去，我的心，麻木得没有知觉。只是我的眼睛，怎么又像针扎一样的疼呢？

　　有什么东西差不多就要顺着我的脸颊落下来了，忽然身边一阵冷气流，我打了个哆嗦。接着一个凉凉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你在干什么？”

　　我的眼泪瞬间被吓了回去，脱口而出一声“啊”。赶紧把身边这座冰山拉到柱子后面，使劲儿比划着让他噤声。

　　楚卓然皱着眉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

　　我回头，默然。他们是不是吻得太忘我了，居然没听到我的叫声？

　　我于是用气声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用眼神回答我：你在这里又干什么？

　　“我……我……”我在跟踪啊！但显然，我不能这么说。于是我转移了话题：“你的车呢？”

　　他再次用眼神告诉了我方位。我连忙拉着他闪到了车后。

　　叶城此时已经和那个女人上了车，车子一启动就往车道上开去。

　　“快开车！”我顾不了这么多，一边催着楚卓然一边上了车，“跟着前面那辆车！”

　　楚卓然的脸黑了：“你在跟踪他们？”

　　“不是，我只是……”我不敢往下说，因为楚卓然此刻的表情比以往每一次都要严肃。他好像生气了。

　　“你知道跟踪是犯法的吗？”

　　我知道。

　　“你知道前面那辆车是谁的吗？”

　　我知道。

　　“朱西西，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说到这里，他的脸已经完全拉下来了，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哪怕是他被我放的小石子暗算到的那次。

　　但是连我自己都很惊讶，我居然没有被吓到。

　　我……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我知道的，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我在干什么。我在胡搅蛮缠，我在跟踪一个我爱的但却不爱我的男人，我费尽心机要他回到我身边，只要他回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忽略所有他不爱我不愿搭理我的暗示独自等待，可以为了他做我不喜欢的事穿我不喜欢穿的高跟鞋，可以为了保护他爱的女人冒充他的女朋友，而现在，我也可以为了他去跟踪他和那个女人……

　　我回头看着楚卓然，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楚卓然，如果这次你帮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也看着我，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洋。

　　怕他不答应，我补充了一句：“你打破的所有的碗，我都不要你赔了！”我是豁出去了，那么多碗，得多少钱呐！再不同意我死给你看！

　　他终于感受到了我的诚意，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继而露出那么多天以来我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邪魅的笑容。

　　车子在一阵引擎声中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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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个小时，能做什么？

　　我和楚卓然坐在藏匿于叶城家后面树丛里的车子上，就这么无所事事地等了两个小时。而我的脑子里，正不停地放映着以上的一段话。

　　叶城的家，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半天也不见人出来。

　　楚卓然打开车门下去，黑暗中亮起了一点星火，忽明忽灭。我也跟着下了车，走到他身边。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我开口。

　　“该问的，我刚才都问过了。”

　　事实证明，楚冰山果然不是八卦的人。我觉得他的思维常人无法理解，翻了翻白眼，不想理他了。继续观察前面的房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围的空气渐渐凉了下来。那所房子里唯一的一朵灯光，也悄无声息地熄灭了。这个城市似乎沉睡了，而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那两个人，也始终没有出来。

　　沉默良久，我再度开口：“楚卓然，你觉得我傻么？”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而且是在楚卓然面前。或许，我只是需要一个人拉我一把，把我从这个荒唐的自己身体里抽离出来

　　他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那双墨黑的瞳仁，深黑如井。

　　“楚卓然，如果你爱一个女人，你还会给另一个女人希望吗？”我回头看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如同一个迷路的人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出口。

　　他也看着我，哪怕在这样漆黑的夜里，月光如洗，我依旧能感觉到他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竟然出奇的温柔。

　　我的心突然漏了一拍，我听见他说：“你，不是另一个女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在夏夜薄凉的空气里荡漾开来。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这是情人间的呢喃……

　　但紧接着的一句话，却带着一丝丝威胁，从他的薄唇溢出，穿透了我的耳膜：“朱西西，不要看轻你自己。”

　　我的身子骨不禁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