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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桑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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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太学,是官家之学,集百家之长,学百家之礼,凡中科举者,大部分出自于此,是谓状元池。”
太学设于朝阳街,时人有句谚语:卧龙朝阳,天子别院。
卧龙与朝阳两街紧邻天家宫殿,上多设公家建筑,住达官贵人,护在皇宫两翼保天子万寿无疆。
这块地段放在现代相当于市中心,地价高昂,经济繁华。
但太学在这片繁华中稍显格格不入,不是奢华至极,而是过于朴素。
太学是修习诸子百家学问的地方,不享乐,不□□,不嗔痴。这是历代太学祭酒对太学定位的要求,舒适而不奢华,博学而不恃才而傲,这便是太学。
“进了太学要时刻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和行为举止,千万要抹去女孩子心性,这里都是读书人,其中不乏与你有过交集的官家子弟,他们都是聪明人,要加倍小心。”
从谢府到太学一路走来赵晋升絮絮叨叨,一路未停,似是要将一派的心血和叮嘱灌到她小小的脑袋里。
太学一般是不让闲杂人等入内,但守卫有消息得知今日要新进一学生,也清楚赵晋生的身份,便放了行。
赵晋生领谢清词绕了一圈帮她熟悉道路。
“那里是历代科举中的前三甲记录厅,进去看看多认些人对你有不小的帮助。”赵晋生领她到了一间小礼堂前,小房子造的雅致,有书卷气息。
“这位是当今的丞相。”他指着一位状元郎的画像说,“不过距他科举已经过了几十年,想来已经是风烛残年,没多少时日了。”
赵晋生平日不是位嘴毒的先生,看来早些年流传的赵晋生在当太子讲师时与丞相有矛盾不全是流言。
“那是前几年新上任的参议官,年纪尚轻但学识渊博,放在往年是状元料子,但在那年只位于榜眼,被当年的状元稳压一头。”
谢清词顺着他的话去寻那一年的状元郎。
只见画纸上绘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眼尾微微下垂,是标准的下垂眼,左眼下落一泪痣,明明是厌世的冷相,却偏生阴柔的美感,鬓边斜插一绽开的桃花,美感更甚。
那是个熟悉的名字。
当年在茶楼饮柳月昆山随口吐出一句笑看风止的青年诗人,尚又华。
谢清词轻声细读画卷上记录的文字:“尚又华,太和十六年考生,连中三元,摘得状元头衔……”
“提那黄口小儿作甚!”赵晋生似是生气了。
谢清词道:“记录在历史上的状元郎为何不可读?”
状元难寻,连中三元的状元自然少之又少,万里无一,这等量度的才子会被世人铭记千百年。
赵晋生冷笑一声:“他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寒门子弟,祖上三代都是布衣,他得了读书人都渴望不及的地位,却不肯朝上为官,只收了中举的银钱便继续去当他的寒门,实在目光短浅。人是才子,但不服管教。”
他说的心狠,但确实藏不住对有才能之人的惋惜。
谢清词眨着眼睛,不太敢说她对此人甚是敬佩。
换做是她的话,苦读十几年书,最后有这般名利双收之时,洒脱的放开所有继续去当迁客骚人,她做不到。
“西边就是学生宿舍了,我先送你到这。”赵晋生说,末了顿道,“你父母远在宣州,只剩你一个孤零子儿,我答应你母亲好生照料你,太学没有门禁政策,有什么麻烦找我就是。”
谢清词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像模像样的行抱手礼:“谢先生教诲,今日与先生暂且别过,来日必报先生恩情。”
“哎呦宿主,你那先生真是好能说,让我望尘莫及。”系统逼逼赖赖。
她作为一个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系统,一直被迫听讲,觉都睡不好,这好吗,这不好。
赵晋生一路上确实没停过,但他平时哪有那么多话,甚至算得上寸句寸金,只是今日她入学才交代的多些。
谢清词呵呵两声:“不,你那口舌上的本事截至目前还无人能及左右。”
……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系统哪敢说话。
“你书背的如何了?”系统不敢说话,但是敢提学习。
“……”局势瞬间逆转,谢清词支支吾吾,“只能说……任重道远。”
实在不巧,谢清词最近很忙,谢清词没有背书,甚至刚来时背的那几句话也跟着忘了。
系统:“你还记得我们的远大抱负吗?”
谢清词:“记……”
系统:“记得为什么不背书,这样怎么实现抱负,怎么强国兴邦,嘤~”
谢清词:“我错了,我会背的。”
谢清词迅速认错,系统的嘤嘤嘤有些作用,至少切实让她产生了一些愧疚感,当然,如果系统有强迫让她背书的任务的话她也无法拒绝。
太学的宿舍一排排并列在一起素洁的房子罗列整齐,瞧着干净。
谢清词背着行李,进了属于她的房间,行李里面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几套衣服。
她绕开三三两两拿着书卷行走的读书人,推开一间房门。
室内面积不小,但东西少的空旷,唯有二床二桌二椅。
太学宿舍制度为两人一间,确保不会浪费土地又不至于人过于密集导致影响其他人。
其中有一张床的床单是新的,还挂着折叠时的棱角,上放着一件折叠好的素白棉布衣,那衣裳是太学的校服。太学不强行规定穿校服,太学祭酒认为除学识外一切皆是身外之物,不应强求,只有在有一些大型活动或面见天家人时才会穿上几时。
这个时间太学应该没有课,那她的室友呢?
谢清词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床,好像从早上起就没人回来过。
窗户开着,风吹起对面床上床单。
舍友是晚上回来的,是个个子不高的小胖子,脸圆的像是几个月大的婴儿那般,当然头要大上几圈。
脸圆身子也圆,走起路来像某南极生物,怪可爱的。
小胖子进来发现屋内多了一人,先是顿了一下,后来才可怜兮兮的问新入学的这位“兄台”是谁。
“小生谢清,今日入太学,往后我们便是一室之友,还请互为知己,同袍而居。”谢清词用之前化好的名,大方说道。
“……哦,我叫桑六,桑六……”小胖子说话没有底气,好像没人逼他便不会说话一般。
“桑六兄。”谢清词叫他一句,“你衣服是怎么回事?”
桑六穿着太学校服,那校服已经被穿的松垮泛黄,上面多有磨损痕迹。
这些都是旧衣服的特征,不足为奇,但衣服上的脏污却让人不得不见。
两处面积很大的尘土痕迹,一处在胸前,一处在双膝。
“摔了一跤,不碍事的,快睡吧,明日还有早课。”这话就像是小学生受了欺负用来搪塞父母的老把戏。
谢清词怀疑这话的真假,但天也着实不早,便没有再问,和衣睡了。
第二日桑六几乎是和谢清词同时起的。
谢清词起床时间要比一般人早,她要给自己化些妆,看上去不能像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桑六就纯粹多了,只是背书,手里捏着本论语,咿咿呀呀的念着之乎者也。
说来有些以貌相人的嫌疑,桑六看着不像会读书的人。
他相貌不丑,是个挺可爱的三百斤小胖子,但没有读书人的气质,用长辈的话说就是缺少灵动劲儿,说他是个俗人可能都会认可,可若说他是个读书人那信服者就少了。
谢清词道:“有早课为何还要晨起念书?”她不太相信太学中的每个人都会如此努力。
桑六憨憨的笑了笑:“只有早上有时间,白天的时候,太忙了,嘿嘿……”
谢清词准备的很快,收拾好后就等桑六一起去上早课。
这是她上学时的习惯,周围有结伴的人的话她会等那人一起走。
“为什么说白天没有读书时间?”谢清词问。
桑六显的很局促,好像不习惯和他人一起走,嘴里语无伦次说了半天也没有吐清事情原委。
“胖子,我们的早点呢!”远处有人遥遥喊道。
小胖子一哆嗦,提着袋子一溜小跑的过去。
那帮人嘻嘻哈哈的对桑六说了些什么,但谢清词离的远 没有听清。
那帮人走后小胖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谢清词过去。
“你和那些人关系好吗?”谢清词问,原来今早桑六去餐厅买了一袋子早点是为了这个。
“还好吧。”桑六依旧憨笑道。
早读时间没有先生,谢清词摇头晃脑了半个时辰,颇见成效。
她身旁有一个空位,那是桑六的,他又不见了。
谢清词放下书出门,门外人少,都在教室里上早课。
“死胖子带的是什么,害我闹肚子。”一个男子捂着肚子,痛苦的弯着腰,“打,快打。”
桑六应该已经被他们打过一轮了,因为他身上的尘土痕迹更甚。
桑六的行为举止在她眼里一直属于怪异,她心里一直有一种怀疑,但没有带入现实,因为实在是无法想象在太学这种文风墨地还会出现类似于校园欺凌的情况。
【打起来了,但好像没有完全打起来。】
【主播你到底在哪直播,怎么还带欺负人的。】
……
你说谢清词火吧,平时看不见观众,你说她扑吧,一有矛盾还立刻有了人气。
像做梦一样。
“系统,你升迁的好机会来了。”谢清词皱着眉头道,“能帮我把我的直播间送到推荐位吗?”
系统豪不谦虚:“这种小事还是能办得到的。”
谢清词冷笑着嗤了一声:“改个标题,叫惩恶扬善,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