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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彤光迷雾(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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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点着不少蜡烛,也不闷人,堂内还有风。
苏浅正暗自感叹地下城宏伟,明夫人越众而出,已滚下泪来,她一把拉住苏浅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浅也不由得红了眼眶,若非几位师姐及时上来劝慰,苏浅几乎也大哭起来。
那些生面孔的人则围住王宏说话,经明夫人介绍,苏浅才得知,原来这些人皆是识灵族的人,还有好些识灵族人分散在各处,今晚过来的都是一些素日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苏浅忙一一问好,又向众人引荐了落胭。
因记挂明羿,苏浅顾不上吃饭,先去看了看他,明羿仍在昏睡,所幸已无性命之忧。
师姐带着落胭过来,将苏浅拉走,说是饭菜已齐备了。
落胭不食人间烟火,苏浅便把她的那份也吃完了。吃罢饭后,苏浅惊觉夜已很深了,明夫人催她换洗歇息。苏浅应了,自去调停。
地下城一应桌椅床榻皆是石雕而成,虽有衾枕,苏浅收拾一番后躺下,只觉仍是硌得慌。
她问躺在身侧的落胭,“我俩联手,能不能把明宗的妖物都赶走?”
“若只是赶走,我一个人差不多也可以。”落胭说,“我放放迷雾,妖物就不敢靠近了。”
苏浅略想了想,翻身起来寻了木炭在地上给王宏和明夫人留了话儿,大意是她要与落胭结伴外出肃清沐霞城的妖物,落胭要放迷雾,等雾散了,大家方可出地下城。
苏浅带着落胭爬起来,到了已空无一人的大厅,想顺着来时的地方出去。
二人正在四处寻找机关,王宏突然出现了,“既要出去对付妖物,怎能少了我。”
“是是是,倒忘了你,罪过罪过!”
王宏冲苏浅“哼”了一声,蹲下身,也将就苏浅扔在地上的木炭给明夫人留了信,说时机到了便请大伙出来。
王宏带苏浅与落胭走了另一条通道,出了地面,苏浅愣了一愣,不想竟到了余晖塔附近。
塔底尚有妖物的怨念不散,苏浅因灵力骤升,已能识读死亡妖物的记忆,便大致从中了解了秦向安坠落以后的事情。
这些妖物皆为秦向安消失之前爆发的力量所灭,其四处扩散的灵力势不可挡,却一闪即逝,连同秦向安一起凭空消失了。
载灵使离世肉身不在,念及此,苏浅整个人僵住了。
“他死了……”苏浅喃喃低语道。
王宏知她已看到妖物残留的记忆,在旁轻声道:“我并未识读到他的灵识。”
苏浅的眼泪已夺眶而出,她将嘴一瘪,放声大哭起来,实把一旁的落胭吓了一大跳。
王宏说:“他怎么可能一点记忆也没有留下,或许他并没有死,他若死了,总有新的载灵使现世,我却没有感知到有新的力量涌动。”
苏浅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一把抓住王宏的手臂,“真的吗?”
“真……真的。”
苏浅咧嘴笑了,忙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他一定没死,我得振作起来。”
王宏不敢看苏浅的眼睛,他其实也拿不准秦向安到底是死是活,但在他看来,总是凶多吉少。
他说未能感知到新的力量是事实,但识灵监追踪灵力的能力不可能覆盖大江南北,流云城遥远,有没有新的力量,其实得靠近流云城才能准确感知。
他没有跟苏浅解释这些,想着让她抱着一个念想也是好的。
王宏正担心被苏浅瞧出自己的不自在,还好有东西靠近过来,吸引了苏浅和落胭的注意。
“是妖,我来吧!”落胭在原地转了一圈,化作一棵通体发亮的彤光树,枝干修长,枝杈如活物一般灵活延展开来,梢头的红花轻柔似雾。
王宏看着看着,只觉呼吸不畅,喉咙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掐住了。
这时,一片精巧的树叶飘落下来,苏浅伸手接过,递到到王宏手中。“快吃,吃了它就没事了。”
王宏忙将叶片送进口中,顿觉神清气爽,他仰头,只见彤光灵树枝梢微动,红絮灵动飘舞,花絮所经之处,皆有雾气扩散开来。
明宗内本隐匿着不少妖物,它们虽知是载灵使出现也并不十分惧怕,但还是比较谨慎,三三两两结着伴儿朝余晖塔底慢慢靠了过来。
明宗内现已空无一人,苏浅看见,周围出现了许多发亮的眼睛,都隔着一段距离在窥视她们。
苏浅隔着彤光树的枝杈看向高高的余晖塔,塔顶已无人点灯,黑黢黢地也看不到顶。
也不知道陈灵犀她们是否还困在上头下不来,她看向王宏,问出心中疑惑。
王宏说妖物里有长翅膀的,陈灵犀等人借它们之力自能顺利下塔。
“你问这个干什么,该不是想找她报仇吧?”
苏浅擦了擦眼泪,“报仇急不得,我还打不过她呢,不会轻举妄动的。”
王宏点头赞同,“这样想就对了。”
苏浅靠近化作彤光树的落胭,“他们怎么不过来啊?”
“你到底是载灵使,他们留神观察一下也是应该的。”落胭说。
“那它们不靠近,彤光迷雾也不奏效啊!”
“谁说的,靠近的话会很快陷入昏迷,隔得远些呢,不过发作慢些罢了。”落胭提议,“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让迷雾扩散一下,晚些再来收拾它们。”
苏浅也不太清楚落胭的迷雾能起到多少作用,她看了看不远处如漂浮在空中的那些发亮的眼睛,“好吧,我们就再等等。”
落胭倏忽变回女子模样,“那走吧!”
“去我住的小院落脚可好?”
落胭点头,催她带路。
苏浅略有些担心地对王宏说:“我突然想到金桂村的硕鼠,也不知道屋子现在还能不能住人。”
王宏听她一说,也想起了丧心病狂的金桂硕鼠,妖鼠冲进将农户家中,所到之处,什么东西都被啃得不成样子。
落胭忙问金桂硕鼠的事情,苏浅讲起那段经历,落胭自是听得入迷。
一路上,苏浅结出灵焰悬于头顶照明,落胭则不时扬手凝成一团橙红色的雾气,继而随手抛洒到空中。
苏浅停止说硕鼠的故事,问她这是干嘛。
落胭说:“方才我变回本体,已将迷雾撒向明宗各处,此刻既要休息,我一路再散些,确保迷雾够浓啊!没事……你继续说。”
苏浅说到和秦向安入水底洞穴撞进硕鼠老巢,而后秦向安双目失明一段,落胭连连叹息,在苏浅的故事中,她煞是喜欢秦向安,忙问苏浅:“他现在眼睛好了吗。”
“好了。”十八那晚,在余晖台上,苏浅亲眼看见,他的眼睛里又有了光。他的眼睛自是好了,可他如今好不好,她却不得而知。
恰巧途径一处,可看见秦向安走之前曾住过的那个院子,苏浅遥遥看了一眼,内心惆怅不已,却仍旧挂着笑意跟落胭述说在金桂村发生的事情。
到了自己的小院时,故事也讲完了,落胭尚在跟王宏打听一些细节。
苏浅推开院门,只见院中陈设如旧,并未像先前担心的那样一片狼藉,办喜事的装饰之物仍在,只窗上张贴的一幅双喜剪纸被风吹落。
苏浅忽然有些烦躁,上前将剪纸拾起揉作了一团。
王宏拍拍她的肩膀,“进去吧!”
进屋以后,王宏轻易找到火烛点上,将屋里照得亮堂堂的。
苏浅仍将那团灵焰悬于头顶,上蹿下跳地将屋中与院内与喜事相关的装饰一一除去。
秦向安如今下落不明,也不知何时才能亲口告诉他自己并非真的嫁与明羿为妻。她心里有些打鼓,拿不准秦向安知道以后会不会觉得她拿婚姻大事当儿戏,是否会觉得自己轻浮随便。又或者,秦向安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婚嫁,嫁给谁他也不在乎。
苏浅攥着一条扎成花球的红缎,焦躁地走到院内,将扯下来的东西一并抱到院内,将它们全烧了。
王宏约摸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也不打扰她,只着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
苏浅在外头呆了一会,懊悔自己不该随意应下和明羿假结连理,真也好,假也罢,如今只觉得这事办得糊涂。
苏浅本想再多懊恼一下,但寒风刺骨,实在不适合继续胡思乱想,眼见王宏抬着炭盆进了屋,她也忙跟了进去。
王宏还找来了一个烧火架放在炭盆里,将厨房里的小铜壶寻来,烹起了茶。
苏浅不觉又勾起往事,想到秦向安在明宗时早早就动用了炭盆,他那时大概是很难熬的。
王宏搓了搓手,撞了一下苏浅,“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在想……要是陈灵犀她们知道我们出来了是不是会赶来?”
“她不在沐霞城,我追踪着,她回西边去了。”王宏说,”我会堤防着的,她若来了,我提前示警。”
“她来了,不还有我嘛。”落胭说,“我爷爷说过,载灵使也难逃彤光迷雾的影响,除非灵修极高,得像晴昊灵使傅文铮那样。”
“晴昊灵使,他呀……”苏浅问王宏,“你不是让雀鹰传话给他请他出手吗,他到底也没来?”
“来了,他把谢祥及一众谢宗弟子接回晴昊城了。”王宏说,“他并不知道沐霞城地下城的入口结构,但轻松找到了地下城的位置,下去把他们接走了。”
“谢祥都进地下城了他才来,来得也真够晚的。”苏浅盯着烧得通红的炭木说,“他原来只顾他们晴昊谢宗的人呢。”
“来或不来,来早或来晚,救谁不救谁,那都是他的自由。”
“能力越大,责任该越大,他空有强大的能力,却袖手旁观。”苏浅对这个百闻不得一见的晴昊灵使一时间没这么崇拜了,错过了与其面见的机会,也不觉遗憾。
“载灵使的责任,也不过是世人所希望的,他如何选择别人也奈何不得他呀!”王宏认真地看着她说,“倘若有一天你也不想背负这些责任,我也同样尊重你的选择。”
“不会,我的看法和傅前辈不同,我既成了载灵使,就一定要尽一尽力的。”
“这是你的可贵之处。”王宏诚恳地说。
方才与王宏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起了争执一般,这又有什么好争的呢,苏浅笑了笑,“其实傅前辈的处世之道也没有什么不对。”
落胭也笑了,“可不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嘛!”
王宏想着苏浅所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虽认可苏浅的看法,却也觉得傅文铮隐世无错。
“茶沸了!”苏浅推了一下王宏,“你发什么呆呢?”
“我在想傅灵使。”王宏倒了茶先递给落胭,“这茶煮得粗糙,你别嫌弃。”
落胭知道世人好饮茶,但自己还从未喝过,她郑重地接过茶碗,闻了一下,“好香!”
“真是没见过世面了,王大哥这茶煮得可不好,你以后喝着好茶,就知道这茶一点也不香了。”
王宏怒瞪苏浅,“嫌我煮的不好,那你别喝了。”
“那不行,我要喝!”先前他们说好等半个时辰左右就出手清理明宗内的妖物,苏浅这会已觉有些犯困,喝杯茶提提神自然还是要的。
见落胭将碗端到嘴边,苏浅忙拉住她的手腕,“烫呢,等等再喝!”
落胭点点头,学着王宏将茶碗搁到了脚边的地上。“王大哥,你说方才在想傅灵使,想他的什么事情呢,给我们说说他的事情好不好?”
王宏点点头,向她们说起了傅文铮的一些往事。
曾经,傅文铮也是个热心奔走四方的人,那时的他灵修与秦向安相仿,还未能练就瞬移的本事。
那时他在流云城助前任流云灵使除妖,也是那时,他与秦向安母亲结识,后常互相往来。
而晴昊城的家中,其双亲正被贼人杀害,身怀六甲的妻子也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