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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要强 ...

  •   寻伍探手把床内放着的包袱拽了出来,拿出了一个小泥塑放在手心,趴着看一会、躺着看一会、坐着看一会,看到外面朝晖渐起才瞌上眼眸。

      辗转几回,好像是睡了一觉,睁开眼又好像是错觉,左右睡不下去了,寻伍把小泥塑放回包袱里,推进了床角处才起身下床,一番梳洗后推开门,院内一派寂静,平日里早起的大师兄似乎还没起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敲了温玿的房门。

      安静突兀里响起的两声敲门声,寻伍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身前的房门没一会就开了,温玿打着哈欠道:“谁啊...”

      “师弟?”

      寻伍放下手,应道:“师兄。”

      温玿也不倚着门板了,转个身就往屋里走,“师弟啊......进来吧。”

      寻伍看着他又倒回床上去,闭着眼睛又要睡回去了,心想应该是没事,才道:“师兄还不起吗?”

      温玿闭着眼睛答道:“我魂儿还没醒呢,今日你先去练功罢,不用等我了,师兄还得...再睡会儿。”

      俨然一副困得实在是不行的样子。

      寻伍轻声慢步的关上了房门,蹑着步子出去打坐。说是打坐,其实也就是坐着发呆,水池中间有一块天然浑厚的玉石,左右不过三尺大小,温玿说这块石头是闵秋有一年出山去办事带回来的,只说可以静心聚气,于是就放在了这里供弟子修炼。

      寻伍此时就坐在这块‘静心聚气’的玉石上,他盘着腿,眼睛却看着下面追逐不息的鱼儿,内心犹如这流动的池水一样不安不宁,闭了眼,想到的却是在菩子寸里覆在眼前的那只手,只觉得这块玉石一点也不‘静心’,让他无端出了一身汗。

      他看着那两条互相嬉戏的鱼,心头一阵烦闷,闷不吭声拣了块石头丢进去,水面漾开一片波纹,两条惊着的鱼早已游到了另一头,又开始玩着追逐的戏码。

      寻伍扭头又丢一块石头进去,看见又丢一块石头进去,庭院里时不时就响起轻微“咚”的一声,丢到手边能拿的石头已经没了,那两条鱼依旧旁若无人的打闹着,似乎毫不在意他这几块小石头,寻伍突然产生了把这两条鱼捞起来拿去烤了的想法,他猛地摇头,起身跃了出去,又无端端的想为什么要同两条小鱼生气,属实幼稚。

      寻伍出了院门,想起那片桃林和屋子,却又转身下了石子路,旁边幽幽游着几盏浮灯。

      温宸今日起得早,练完早功就去了食堂,这个时辰食堂里很少人,温宸取了饭,挑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了,等他吃完饭抬头,对面的座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小弟子,年纪看上去挺小的,低着头坐在位子上吃饭,温宸没理,拿起碗具离开了,钟凌山上长辈众多,这名小弟子应该是某位长辈新收的弟子,以后总会再见面的。

      寻伍垂眸看着桌边那碟子桃酥,拿起来咬了一口,酥脆可口,就是过于甜了,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师兄和师姐每顿饭都要加一碟桃酥,剩下的也吃不完,他干脆找食堂的婆婆要了油纸包,把剩下的桃酥都装了起来,拎着油纸包往回走。

      他这一个月的练功打坐都是在那处无名庭院后的一片树林,把油纸包放在了自己屋子里,拎着木剑走向后面的树林。

      闵秋教给自己的那套剑法他来来回回练了不下十次,刺一剑,温玿那只血迹斑驳的手掌心就横在眼前,再刺一剑,魅鬼扮作闵秋在梦里的模样又萦绕在怀,他心绪大起,手一颤木剑便落了地,心知这剑是练不下去了,只好盘腿坐下,平复心神开始入定。

      闵秋说过,入定就是身心放空,无主体则无动,书上的解释却只有一句无感无知无识。寻伍闭着眼睛强迫自己进入那种状态,还是没能理解两者的说辞,他攥着拳头,胸腔中莫名的闷热烦躁,没一会冷汗就下来了,周围树叶簌簌作响,寻伍有点迷茫,半个月练功以来他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只觉得灵力在全身上下横冲直撞,忍着这种狂躁感,寻伍在自己周围设了个阵,竭力压制着体内躁动不安的灵力,眉间一刹红光若隐若现。

      喉间腥味渐涌,寻伍咬牙咽了下去,指尖一点灵力溢出,打在了他起的阵势中,寻伍当机立断抓起了一边的木剑刺向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顿时作散,那阵笼罩在胸口中的烦闷好像也因为这个缺口消失了,他还没松一口气,喉间那股血腥终于压不住涌了上来,眼前逐渐昏暗,寻伍咬了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把木剑用泥土粗略埋了快步赶回屋中,他实在不愿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了。

      回到屋里顿时一片天旋地转,他几乎站不住脚,咬舌尖也不管用了,强撑着清洗了伤口换了内衬,把沾了血的衣物匆匆塞进了包袱里,握着那只小泥塑终于撑不下去了,寻伍倒在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盖住就沉沉闭上了眼。

      只是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却忘了散去这满屋子的血腥味。

      闵秋靠在躺椅上阖着眼睛假寐,温玿急冲冲地就过来了,怀里还抱着气若游丝的寻伍,“师父!师弟他不知为何成了这个样子,您快来看看!”

      颠簸了一路,寻伍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闵秋探手在他脉搏上查看,沉着脸问:“他这是干了什么。”灵力气息这么紊乱。

      温玿按着他的伤口,看着唇色泛白的寻伍急道:“我也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我一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他睡了个饱,正想去后院的树林里看看小师弟练的怎么样,却没寻到人,又折回房间去看,一打开房门血腥气就扑了满脸,温玿吓了一跳,赶紧跑进去看,床上窝着一团被,拉开被子,入目就是白色里衣上的深红色,伤口没清理干净又包扎不好,血迹就透过纱布渗了出来,温玿颤着手去探了他的鼻息,赶紧抱着人来找闵秋。

      “去打一盆热水来。”闵秋从他手里抱过寻伍,快步进了屋子里,把人放在床上解了里衣,血迹和里衣已经黏在一起了,闵秋只好用剪子剪开,解下里衣后纱布下面又开始渗血,他把纱布也一并剪了。寻伍左侧胸口处血迹模糊,闵秋熟练地给他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全程无话,到最后温玿端出去的水都是血红色的。

      处理好了伤口后,闵秋又探了他的脉搏,气息还是很乱,不禁扶额,但还是开始为他疏通灵脉。

      半柱香后,寻伍体内的气息总算平稳了下来,疏通途中闵秋发现寻伍体内灵脉多处受阻,应该是练功过于急切才导致气息紊乱。闵秋看着他皱起的眉头,伸手慢慢抚平了。

      菩子寸一行还是对他有太多影响,闵秋叹了口气,给他盖上被子轻声出去了。

      温玿在外面等的心急如焚,一见闵秋出来了就道:“师父,师弟他怎么样?”

      闵秋关上门,道:“没事了。”

      温玿这才放下心,想起那片血手上的小疙瘩又起来了,刚想出口问,闵秋就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随即就失去了意识,闵秋把人扶起来,轻声说:“还是不知道的好。”

      把人送回房间又转身去了寻伍屋里,挥散了房间里的血腥气,又把床上沾了血的东西通通点火烧了,换上新被褥时看见里床包袱上的一只袖子,拖出来又烧了个干净,随后四下查看了一番,发现寻伍练功时的木剑不在这,随手拿了套衣物赶去了后院树林,找到木剑后直接烧干净就回了庭居。

      寻伍再醒来就是晚上了,睁开眼睛就觉得全身都泛着酸痛,他撑手想坐起来,动作间扯到了胸前那道伤口。

      “唔——”

      寻伍伸手碰了碰胸前伤口那块地方,包扎的好好的,再一看身上的白色里衣,也没有任何血迹,有点搞不清是在梦里还是自己真的包扎的很好,扫了眼周围没看见人,松口气又躺了回去,还好,还没有人发现。

      闭上眼打算睡回去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这房间的摆设似乎跟记忆里自己屋子的摆设不一样,疑惑睁开眼,入目就是一个香囊,坠在床头顶上,他清楚记得自己屋子里并没有什么香囊,那这里是哪?正坐起来想看个究竟的时候,房门开了,寻伍也顾不得这是哪了,赶紧埋进被子里闭上眼。

      闵秋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床上的人还在装睡,他关了房门淡淡的道:“起来。”方才都听见声音了还想装。

      寻伍听见闵秋的声音莫名心虚,顾不得伤口疼迅速坐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闵秋,嗓音沙哑道:“师...父。”

      还是被知道了......

      闵秋垂眸,看着他攥着被子的两只苍白的手,到嘴的教训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捏了眉心,莫名觉得自己被这小孩拿捏的死死的,看着手里的汤药他气也没了,搅着汤匙走过去坐在床边,道:“张口。”

      寻伍小心翼翼抬头看了闵秋,面无表情,觉得师父应该是生气了,举起手想接过那药碗,闵秋却不给他,举着汤匙重复道:“张口。”

      寻伍只好乖乖张口,这药苦的涩人,他皱着眉头含了半晌,看见闵秋又举起汤匙,闭着眼睛强行咽了下去,接着就是第二口、第三口,每一口都喝的苦不堪言,可他不敢说,闵秋冷淡的态度让他害怕。

      喂完了药,闵秋把药碗搁在一边,伸手拉开寻伍的衣襟,见纱布没有渗血就起了身,端着药碗一声不吭的往外走,寻伍伸手想抓住那片衣角,闵秋丝毫不停留地出了房门,寻伍看着门口,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他不理我了。

      他生气了。

      眼圈开始泛红,寻伍抬手用力压按着眼皮,牙关死死咬着,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一遍又一遍地数落着,仿佛在无意中惩罚自己。

      闵秋就是出去放了个碗,回来一看头都大了,心里一边念叨着小孩心里想的都是什么一边走过去,伸手把人抱在怀里无奈道:“好好的哭什么,为师都还没有开口你倒是先哭上了。”

      寻伍两臂紧紧箍在闵秋腰间,脸也埋在闵秋颈窝处,强留着这一点温存。闵秋任他勒着也不恼,抚着他的头发问道:“怎么不来与我说?”

      说什么?寻伍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说自己不想做累赘,还是说练功出岔了没过来说。为什么呢?忽然又想到早晨那两条嬉戏的鱼儿,情绪无从而来,他有些愤恨的咬了上去。

      为什么要说?因为是师父。

      他知道这点莫名的想法很奇怪,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师父教导徒弟本就天经地义,可就是会觉得难受,像是被沉在了水里不能呼吸一样,方才那点心虚全被覆盖了,齿间力气越重,大有一番要让闵秋血溅当场的危险。

      闵秋:“......”

      他捏了寻伍的后颈,五指作笼状罩在他的后脑上,微抬下颚道:“你要弑师么?”

      寻伍一下子惊醒过来,猛地松开唇齿看着那处伤口,闵秋脖颈侧下方已然有了个牙印,白哲的皮肤下透着些血丝,怕是再咬重一点就该现红了,寻伍呆愣看着,想伸手又不敢,只慌张的道着歉,眼前的伤痕让他想跑掉,可又不想松开手上的温度,于是画面就变成了这样——

      徒弟双手箍着师父的腰,上半身却离得远远的,师父一只手罩在徒弟的脑壳儿后,一只手按着自己的颈窝。

      ......

      闵秋摁着那处齿印,莫名想着小孩的逆反期是不是到了,无端端咬人这种事养大些会不会忘记等等。他把齿印抹了,想起身出去吹个风冷静冷静,寻伍以为他要走,双手下滑不小心扯了他的腰封,无意用了力,直接把腰封扯了下来。

      他看着手里半截从闵秋身上落下来的腰封,又看了闵秋正在滑落的衣裳,这才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闭上眼睛迅速撒了手钻进被窝里,喊道:“对、对不起!”

      闵秋好整以暇地捞起腰封束了回去,笑骂道:“小流氓。”随后在被子上拍了拍,出去了。

      寻伍躲在被子里,脑门热的整个都要烧起来似的,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闷热,关门声响起他也没敢出去,等了好一会才悄悄掀起一个角,确定人不在后这才把被子整个掀了起来,心跳如擂鼓声荡在耳边,他听着听着总感觉自己心脏快要蹦出来一样,惹得屋子里挤满了心跳声。

      抬起刚刚那只抓着腰封的手,闵秋那件要落不落的外衣又出现在脑海里,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了上来,寻伍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格外清脆,被扯到的伤口忽然就不是很痛了,他看着这个屋子,抱着莫名其妙的心理又躺了回去,搂着热乎乎的被子也不难放手,埋在被子里想道:他好像没生气。

      “别看了,出来。”

      寻伍睡了一天,睡不着就躺在床上想事情,弦月藏进了云里,屋里仅有一盏烛火亮着,烛光穿过床幔透进来,隐隐跳跃。

      闵秋是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了的?

      大概师兄过来自己屋里看见了。

      那把木剑有没有被找到?

      越想越抓脑,本想着自己偷着把伤藏好、养好,怎么就被发现了,况且现在还不知道闵秋是怎么想的。

      寻伍颇为苦恼地撩开衣襟垂头看了那纱布,伤还在。想到最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闵秋突然给他传了一通灵,赶忙坐起身看了看四周,那声音又道:“屋后。”

      屋后好像是那片桃树,寻伍下地缓了缓,扶着墙壁出去了,开了门凉风一吹才想起自己只穿着件里衣,他看了门口到床边的距离,放弃了。

      黑夜静悄悄的,寻伍没有多余的灵力来唤浮灯了,只借着那点月光摸着黑走到屋后。

      簌簌——

      簌簌——

      好像有什么飘了过来,寻伍伸手往前抓了抓,抓到了一片轻柔,太暗了他看不清,只隐隐嗅到一点花香,应该是桃花花瓣。

      “师父?”这风似乎吹得厉害了,把这片桃树吹得花瓣横飞沙沙作响,寻伍一时看不清给糊了满脸,周围只有沙沙声,他看不见闵秋在哪,双手往前摸索着,“你在哪?”

      肩上忽然落下一点温度,兜头罩了他个措不及防,那人的声音自黑暗来,他似乎是叹了气,道:“在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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