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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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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阶白走近女巫,她已经完全脱力,整个人倒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
女巫的脸在汗渍下皱成了一张斑驳的白纸,她抬起下巴,费力望向于阶白。
于阶白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打开了水壶,“能自己喝吗?”
女巫虚弱地点了点头,声音几乎不可闻,“可以,只是......”
于阶白将水递到了她的唇边,打断了她,“我知道。”
蛇眼靠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两人,催促道:“快点。”
于阶白沉默地将女孩背了起来,思索着现在的局面,
女巫治疗病痛的能力实际作用的范围更广,她的血液能恢复人的体力,但对她自己不起作用,不然她大可以自给自足。
而在自己到来之前,三人已经达成过一次共识,但蛇眼不知道女巫的能力的完全版。
计划赶不上变化,骑士死去,破碎比合作来得更快。
“书记官,还有多久?”于阶白问道。
书记官郁郁道:“快了。”
看着眼前的路口,于阶白沉默了三秒,问道:“书记官,你还在吗?”
蛇眼看向于阶白:“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这是条相当华丽的路,路旁是簇拥盛开的蓝白玫瑰。巨大高深的树冠在上方结成弯曲的深绿穹顶,阳光落下成一道道细微光柱,绵延至里。
它同周围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像故事中描述的美好秘境,实在和昨晚的心惊肉跳搭不上边。
书记官当即反驳:“你们不管往哪走都会到这里的,这是交汇点,也就是必经之路。”
它不满意地抱怨道:“再说咱两一条船,我有必要害你么。”
于阶白看着眼前的一切。
背后是无人烟的阴沉之地,眼前是洁白宽广的未尽之路。
童话的美好与残忍并行,但这肯定不是衣柜里那条通向纳尼亚的路。
这是个充满恶意的笑话,不过也所谓。反正也不能更倒霉了,于阶白率先踏了进去。
幽暗的森林逐渐成了黑色的闭口,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洁白的长路好像没有尽头,树枝穹顶高悬,有花瓣飘落。
气味不再死寂,隐约还带股活泼的花香,让人不自觉的想放松紧绷的神经。
于阶白打了个喷嚏,该死的,他讨厌这味儿。
有模糊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像语调怪异的哀歌。
众人慢行,女巫紧紧抓住了于阶白肩膀上的衣服。
哀歌停止,发条哒哒的转动声响起。廊道前方逐渐变暗,四面的光柱汇聚到了一处,如同舞台中央的那道白光,几人皆是退后半步。
蛇眼屏住呼吸,抓紧了自己的剑柄,森冷的银光泛出。
光柱开始分散,重聚成了一面巨大的光屏。
红色的大字浮出,像是小孩子歪七扭八的比划,恶意地写着欢迎客人。
除了红字,所有鲜艳的颜色在这一刻黯淡。树木枯萎,只剩下枝干。蓝白玫瑰迅速凋谢,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卷成了齑粉。
阳光消失。
于阶白抬头,看见了枯枝穹顶上密密麻麻吊着的风铃娃娃。
他微微眯起了眼。
书记官不怎么遗憾地惋惜道:“哦,完蛋,昨天只有一个就把你们弄得鸡飞狗跳呢。”
红字弥散,黯淡的光透过娃娃们的缝隙洒在了白石路和每个人身上。
但没有一个人敢继续前进,这实在太他妈的诡异了。
女巫死死抓着于阶白,紧张道:“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于阶白抬头看着高悬的风铃娃娃,隐约觉得它们和昨晚的似乎有一些不同。
注视感,对,注视感。昨晚的娃娃给人一种鲜明的感觉,有人通过它在注视着自己。
而今天的虽然让密恐患者头皮发麻,但着实缺少昨晚的气质,跟普通瓷娃娃没两样。
于阶白向前迈步,头顶的娃娃还是一动不动,其它人长舒了口气。
蛇眼看着他:“你确定没问题。”
于阶白看了他一眼:“不确定,随便蒙的。”
三人行走在娃娃之下,不时抬头向上打量着它们,但一直到走过那段路,娃娃们都没任何反应。
蛇眼怀疑地看着于阶白:“你真的是第一次来吗?”
于阶白回头道,“我不是梦里来过吗?”
蛇眼:……神他妈做梦。
他没再说什么,专注看前方的路去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不会像昨晚一样发难呢?”书记官问话的语气还有点酸。
于阶白的语气平直无波:“直觉,走回头路太麻烦了。”
怎么人类说话的语气就这么的欠呢……
书记官冷哼一声,“好吧,你很幸运地赌对了。昨晚的风铃娃娃灌注了特殊的力量,而今天的就是摆设。”
它没什么诚意地祝福于阶白:“希望你下一次也这么好运。”
啧,总有你哭着求我帮忙的时候,无知人类。
时间和空间好似陷入了静滞,只有逐渐黯淡的日光提醒着旅人们一切的逝去。
蛇眼不安道:“这到底还要多久?”
于阶白是个老实人,“我也不知道。”
发条声又响了起来,比之前加急促,众人脚步皆是一顿,一扇门突兀地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古怪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请客人们做好准备。”
于阶白抿了下唇,这和最开始的声音不是同一个?
门把手自己转动了起来,黑暗笼罩,一切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于阶白听见了关门声。
再次传来脚踏实地的感觉,于阶白睁眼的第一感觉是震惊。
松软的漆黑土地上,环绕他周围的是形态各异的骨树,枝干奇特。他甚至感受到了那种堆积的痛苦,压抑着扑面而来。
蛇眼和他背上的女巫已经不见了,风声在寂静中呼啸。
他听见了书记官的声音:“哦,坏菜。”
于阶白打量了周围一圈,意识到一件事,地图上好像没有这玩意儿。
他问书记官:“这是什么地方。”
书记官冷静道:“地图上的三条路最终都交汇于此,这意味着不论我们怎么走都必定会到达这里。目前看来,这个地方和外面是割裂的。”
“它的构成与我之前所见的完全不同,地图上对这里有标记么?”
于阶白仔细回想了一下,“是空白的。”
书记官笃定道:“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你正面临着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难题,这是它故意为你设置的陷阱,如果不能走出,你就只能和周围的这些为伴了。”
于阶白凑近观察起了这些成群的白骨,树身以人的脊骨拼接,间或长着几个头骨,枝条上的树叶是不规则的小骨片,正随着风声哗哗响。
书记官问他:“你看出什么了吗?”
于阶白对上了一个头颅的黑色眼眶,脱口道:“痛苦。”
书记官:“没错,这个地方的基调就是痛苦,痛苦会使一切发生异变。这里已经积攒了太多痛苦,变得极不稳定。只需要再多那么一点儿,你就会和它一起被撕裂。”
于阶白:“我的八辈儿祖宗和我一起谢谢你,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书记官还不能理解人类语言在某些方面的精妙之处,它把这当成了于阶白对它的夸赞,正自鸣得意,“我可以为你指一条路,一,去往混乱的中心地带,直接打破这里。第二,去往混乱微弱的区域,在那里找到裂缝,再从裂缝中钻出去。”
“我的建议是后者,因为身为人类的你实在是太脆弱了。”
它点到即止,等着于阶白自己作出选择。
于阶白微皱起了眉。
带戒指的手指突然传出一丝尖疼。于阶白低头,看见自己砍怪物时不小心弄上的那道细微伤口正在流血,变深,血液正顺着流向戒面。
书记官倍感惊讶:“它还会自己动,不应该啊?之前的世界可没有这种先例。”
“先看看,我需要知道怎么回事儿,这可是新样本。”
戒指终于吸饱喝足,黯淡的红又开始跳跃。这次它却未显示地图,一道笔直的红线从戒面伸出,指向白骨森林深处。
书记官迟疑道:“这个方向的力量是最混乱的,也就是我给你的第一个选择。”
于阶白抬脚就走,“那挺好,不用我多费心了。”
书记官郁闷不已,“你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万一它在害你呢?”
于阶白理直气壮道:“这是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偷渡客的意见不重要。”
随着暗红光线的指引前进,于阶白隐隐有种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
他垂眸注意着细微的响动,周围的白骨太过密集,加上骨片声,想隐藏踪迹简直轻而易举。
书记官则对未有明确说明的道具会伤害主人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因于——这里和之前的世界有相当大的不同,更详细的规则需要自己探索。
于是它决定善意地提醒一下于阶白:“要小心你的道具们,包括那个什么力量看起来都没有的怀表。”
可惜于阶白没理他。
书记官是不能缺少附和的,不满问道:“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在想事情。”于阶白拔出匕首,“劳烦先闭嘴。”
右侧的巨大骨树后猛然冲出一人,他速度极快,长刀挥向于阶白的脖颈。
于阶白挥臂格挡,刀刃偏开,擦着于阶白的脸,划出了血痕。
书记官惊呼道:“往左躲!”
刀锋削断了旅人的发丝,还紧咬着不放。耳边伴随着书记官起伏的尖叫,于阶白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
这位战士在打架方面有些死板,但他的刀很麻烦。
于阶白抽空从牙缝里挤出闭嘴,随即瞅准时机,一脚踢掉了那人手中的刀。
他刚准备乘胜追击,所有的气力却在刹那间流失,虚弱感笼罩了他全身。
于阶白单膝跪了下去。
对手显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趁机将人一脚踹倒在地,按住了他。于阶白的匕首飞了出去,不知名的液体淋了他满脸,他咳嗽了起来。
没过几秒,那人松开了手。
于阶白攒足力气,一脚踹在了那人的下腹。那人发出声闷哼,往后退了几步,踩在了于阶白的匕首上。
于阶白吐出嘴里的血,眼眸微微眯起,眼神不善地看着眼前人。
他觉得自己一拳头把这人捶倒的机率不大,得想个办法。
两人对峙了会儿后。
那人捡起于阶白被打掉的匕首,在狼狈的人面前弯下腰,将匕首递了回去。
“我以教堂守护者的名义向你道歉。”
“异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