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你是药》红泥煮酒

3、第 3 章

　　方赫刚才看到赵瑞和韩旭东说话，这会也明白过来萧珩他们这几个人应该是朋友。

　　他的男朋友被他的病人的朋友搂腰，状态亲昵暧昧，方赫这会心情实在不美妙，但方老师从来就不是会迁怒别人的人，这与他是学心理的无关，而是从小的家教使然。

　　方赫朝萧珩淡淡地点了个头，还是那副温和的神情：“你好，萧先生。”

　　萧珩看了他身边几个学生，笑得若无其事：“看来我和方老师是真有缘分，吃个饭都能碰上。挺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方赫客气地笑了下，点了点头，侧过头看向他旁边的两个学生：“我们进去吧。”

　　这两个学生是他博导的学生，博导让人过来跟学长取经，方赫向来敬重他的导师，没有拒绝的道理，即使刚才看到男朋友和别人疑似在搞暧昧，他也没有把人撂下自己走了。

　　萧珩很敏感，也擅于观察，方赫刚才看唐钰的表情，以及唐钰的心虚反应，他心里对二人的关系就有了猜测。这会看方赫神情淡淡，心里不知怎的就起了点怜惜的想法，总觉得方赫受委屈了。

　　他也没再说什么，仍是一副笑模样：“方老师，那我们下周三见。”

　　方赫点了下头：“好的。”

　　萧珩拍了下韩旭东的肩膀，示意他走人。

　　“催我干嘛？我和琳琳还没聊完呢。”韩旭东还意犹未尽。

　　“问你个事，”萧珩眼睛微眯了眯，“方赫弯的？”

　　“是啊，要不然我哪能放心让琳琳在那里上班。”

　　“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那你也没问我呀。”

　　“……”

　　萧珩一滞，这就有点尴尬了。他之前以为方赫是直的，所以聊天时才故意撩拨他，存了调戏逗弄的心，没想到人家是弯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不知道方赫会不会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韩旭东正在叫代驾，忽然想到什么，凑到萧珩跟前贱兮兮说道：“哎你不是说对他没兴趣吗？干嘛关心他直的弯的？”

　　萧珩不想跟他提方赫和唐钰可能是情侣，以免方赫被人笑话，于是随口应付一句：“我什么时候说对他没兴趣？我对他的兴趣可太大了。”

　　“早说嘛，我给你打听，包管把他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给你打听出来。”韩旭东冲他眨了眨眼，笑得要多贱有多贱。

　　萧珩懒得再理睬他。

　　那头方赫和徐琳还有两个学弟安静地吃着饭，学弟们今天特地从学校过来，方赫和他们谈了一下午关于心理咨询临床，谈到傍晚，于是提出请大家吃饭。

　　饭间，方赫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吃完饭，方赫开车送学弟回学校，又把徐琳送到家，最后才开车回自己公寓。

　　从在饭店看到唐钰那会到现在三个小时了，方赫没有接到他一个电话也没收到一条微信，但他知道，唐钰应该在家。

　　车开到车库，熄了火，车上的人却没动。

　　方赫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缓缓呼出，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回到家里，屋里亮着灯，唐钰坐在沙发上，微塌着腰，头垂着。

　　听到门口的声响，他猛地抖了下，转头看了过去。

　　方赫换了鞋，走到他旁边的沙发坐下，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嗓音有点哑：“聊聊吧。”

　　唐钰的嘴唇动了动，过了一分钟，还是没有开口。

　　“你不说，那就我问吧。”方赫轻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掐了掐眉心，“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没有！”唐钰迅速地反驳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没有什么？没有和他牵手？没有和他接吻？还是……”他顿了下，后面的话忽然说不下去，心口刺刺的疼，酸得很。

　　“没有，都没有……”唐钰声音有点哽咽，眼尾都红了。

　　方赫看着他，沉默片刻，还是决定直接挑破：“我相信没到这一步，你只是吊着他，搞点暧昧，是吗？”

　　唐钰有洁癖，极其反感陌生人的触碰，方赫和他在一起很久，唐钰才能接受他的触碰。

　　“他是你公司的老板？……应该不是，是你老板的儿子？”方赫记得唐钰之前提过，公司老板姓赵，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唐钰沉默，没有回答，也是默认了。

　　“他威胁你？强迫你？”唐钰不说话，方赫只能继续问，顿了下，又问，“还是，你自愿的？”

　　唐钰不敢看他的眼睛，清瘦的肩背绷得紧紧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方赫有些于心不忍，刚想起身给他倒杯水，唐钰突然开口了。

　　“我弟要结婚买房，我妈让我出一百万……我在公司呆了三年，一直被总监压着无法往上升，赵……赵瑞提拔我当总监，我和他出去都是公事应酬……我没有……”

　　他说得颠三倒四，逻辑混乱，但方赫还是听懂了。

　　唐钰出身农村，家里还有个弟弟，高中没毕业就去打工，打工好几年也没赚到什么钱，年龄到了要结婚，没房人家女孩不愿嫁他，唐钰母亲让他帮弟弟买房。唐钰无法拒绝母亲的要求，可他只是一个普通设计师，哪里能在短时间内拿出一百万。他生性要强，不愿意跟恋人开口，更不想向同学朋友借钱。恰好赵瑞给了他这个机会，设计总监的工资是他之前的五倍，只需要一年他就能凑到这笔钱。

　　方赫沉沉地叹了口气。

　　好久之后，他才轻声笑了笑，有点自嘲的意味：“你宁愿和别人搞暧昧也不愿意跟我开口？我的钱很脏吗？”

　　唐钰咬着唇，眼底都红了，他用力地摇了摇头：“我凭我自己的能力赚的钱，我安心。和你借钱，我感觉自己比你低一等。”

　　方赫是心理学博士，他很明白唐钰这种心理其实是自卑情结，可这会他顾不上什么心理理论。

　　他直接戳破他自欺欺人的谎言：“你真的安心吗？你安心的话，晚上看到我，为什么突然甩开他的手跑了？”

　　唐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言以对。

　　方赫直直地盯着他的脸，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说出来的话却很直接，甚至是伤人：“唐钰，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耻，你知道和他暧昧是不对的，是对我们感情的背叛，所以你心不安，你害怕、心虚，甚至是痛苦。”

　　“去休息吧，这两天我会搬出去。”方赫说完，从沙发站起来，准备去次卧。

　　“方赫！”唐钰猛然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像是在拼命忍着什么，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都没察觉到，“你是把我判死刑了吗？”

　　方赫没有回头，半晌，他低沉的嗓音缓缓地传来：“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

　　说完这句他就回了次卧。

　　唐钰了解，怎么会不了解，正因为了解，在被方赫撞见的时候，他才那么心虚和害怕。方赫对感情认真、纯粹，眼睛容不下一粒沙子。他可以宠着惯着恋人，包容恋人的小脾气和小傲娇，但触及原则性的问题，没得谈。

　　方赫知道唐钰也许并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赵瑞，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一分为二的心思，何必呢，大家都累。

　　方赫在次卧没有睡着，他没有听到主卧开门的声音，知道唐钰一直在客厅。

　　两个人在同个屋檐下的不同空间，彼此都一夜未眠。

　　天快亮的时候，方赫从次卧出来，准备去工作室，今天还有病人来咨询。

　　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唐钰正闭着眼睛靠在沙发靠背上。

　　听到动静，唐钰睁开了眼睛。

　　二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视了一眼，方赫的神情淡淡的，语气很平静：“进去休息吧。”

　　唐钰的眼睛本就布满红血丝，一听这话，眼底更红了。

　　方赫没有再说什么，开了门直接走了。

　　今天是周末，有几个病人之前就预约了咨询。

　　一整天的咨询结束，方赫觉得身心都非常疲惫，从未有过的疲惫。一夜未眠，又工作了一天，此刻他的太阳穴像是被针扎着，刺刺地疼，疼得让人有些心烦气躁。

　　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没打算回公寓，开车去了父母家。

　　方赫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母亲已经退休，父亲也快了，老两口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回到家的时候，方妈妈正在做饭，看到方赫有点意外。

　　“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可没做你的份。”

　　方赫进了厨房，看了一眼老妈正在炒的菜，笑了笑，说：“羊肉炖酸菜，可以呀李老师。”

　　方妈妈也笑了：“洗手去，去阳台叫你爸过来吃饭。”

　　“方教授在阳台干嘛？”

　　“有人送了他几盆兰花，正琢磨着怎么养呢。”

　　方赫走去阳台，看到老爸正小心翼翼地给一盆兰花浇水。

　　“方教授，怎么种上韭菜了？”方赫故意开玩笑。

　　老爸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怎么回来了？”

　　方赫故意叹了口气：“哎，我真不该回来，没人欢迎我，李老师连饭都不想给我吃。”

　　方妈妈刚好端着菜去餐厅，听到了这话，立刻笑骂一声：“就你话多，赶紧过来吃饭。”

　　坐下的时候，方妈妈瞥了方赫一眼，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有点红。

　　“眼睛怎么红红的？没事吧？”

　　方赫神色如常，夹了块羊肉，回答说：“没事，昨晚没睡好。”

　　知子莫若母，今天方赫突然一个人回来，人看着比平时还活泼些，有些不大正常。

　　方妈妈夹了根青菜放在碗里，又问：“最近工作很忙吧？太累了就歇几天。”

　　“还好，不累。”

　　“小唐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今天周末，他应该不用上班吧？”方妈妈状若随意道。

　　“嗯，”方赫似乎胃口不错，把一碗饭都吃完了，“他今天休息。”

　　连方教授都察觉到了异样，方妈妈和他对视一眼，转头看向儿子，忍不住问道：“你们俩吵架了？”

　　方赫搁下碗，笑了笑：“没有，又不是小孩，有什么好吵架的。”说着站了起来，笑得挺轻松，“李老师厨艺见长，羊肉炖得挺入味的，你们慢吃，我去看欣赏下我爸的兰花。”

　　说完走去了阳台。

　　两盆兰花长势并不如何好，叶姿还算优美，就是有点蔫，软软地垂着，花苞小小的，欲开不开的样子。方赫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只知道兰花大多娇贵，不好养活。水多了涝死，水少了旱死。施肥、阳光、温度，都得讲究。小心翼翼都不见得能养活，更别说开花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摇着头笑了笑。

　　他和唐钰相识于大学，他大他三届，初次见面就对这个清瘦腼腆的小学弟颇有好感。唐钰性格敏感内向，方赫追了他两年才把人追到。后面他博士毕业时唐钰刚好硕士毕业，两个人便住在了一起。同居三年，矛盾不少。唐钰年纪比他小，加之性格原因，方赫一直都对他挺包容，甚至可以说是宠着他。

　　唐钰的心事多，有些时候闹别扭，什么都不说，冷着脸不说话，方赫都会主动去哄他。在一起满打满算八年了，磕磕绊绊虽然不少，但总体感情还是挺稳定的，方赫甚至都打算好了明年办个婚礼，请双方的家人和关系好的朋友。不是他想高调，而是希望给唐钰一份安全感。

　　没想到出了这事，确实是意外。

　　这份无疾而终的感情跟这两盆兰花也差不多，尽心尽力细心呵护都不见得能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