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你是药》红泥煮酒

15、第 15 章

　　俩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僵持了足有两分钟，最后萧珩轻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方老师，以后再说这个行吗？”

　　方赫看着他的脸，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萧珩闭了闭眼睛，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上，他就没打算过要跟任何人说这事，包括方赫。

　　“方老师，先吃蛋糕吧，我还没吃呢。”萧珩扯了扯嘴角，故意笑了笑，说完就想挣开被抓住的手臂。

　　方赫没给他挣的机会，抓着他的手臂把他往沙发一甩。

　　萧珩没料到方赫会突然发作，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压在了沙发上脸朝下趴着。

　　方赫一手扣着他的肩头，一手直接去解他的袖子上的扣子，中看不中用的水晶纽扣，扯了下就蹦开了。

　　方赫撸起萧珩的袖子时，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导致方赫不得不俯下身用手肘撑在他的背上把人控制住，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这会子工夫已经把萧珩的袖子挽了起来。

　　当看到白皙手腕内侧的道道伤痕时，方赫的呼吸刹那间顿住了。

　　手腕皮肤细腻白皙，可上面的伤痕太触目惊心，数不清有多少道，多数都早已愈合，只剩下淡淡的红痕，其中有一道却还渗着淡淡的血痕，明显就是新划的伤口。

　　方赫缓缓地松开了手，眼神很深很暗，他的胸膛起伏着，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萧珩从沙发上坐起来，他抬头望着方赫，一时心里很复杂，不知道说什么。

　　方赫缓缓地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膝盖上，脸埋在掌心，肩背的肌肉绷得很紧。

　　萧珩心里没底，他忍不住握住了方赫的手腕，低声说：“方老师，我真没事儿。”

　　方赫的情绪似乎瞬间被他这句话点燃了，他猛地转过头，眼神凌厉得骇人，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激烈口吻朝他大声道：“没事儿？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十几刀口子你说没事儿？那什么才叫有事？是不是要一刀割在动脉上才叫有事！”

　　萧珩从没见过方赫发这么大的脾气，应该说，他从没见过方赫发脾气。

　　连方赫也没想到自己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一向是个克制又理性的人，加上又是心理学专业出身，向来都很能控制情绪。可今晚他却失控了。

　　他也意识到自己失控了，呼了口气，声音低低哑哑的，对萧珩说：“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脾气。”

　　他说完起身走到阳台，手撑在栏杆上，头低垂着。

　　萧珩还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微微弯着，心里忽然就觉得很难受。

　　俩人一人在客厅，一人在阳台，各自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萧珩轻呼了口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去阳台。

　　他站在方赫身后，看着他微塌的腰，很像抱一抱他，可他还是忍住了。

　　“我没想过自杀……”萧珩的声音低低的，顿了下，才继续说，“我只是……有点儿控制不了自己，那样……能让我清醒一些。”

　　心脏承受不了那种窒息感，他只能选择让身体疼，身体一疼，心脏反而没那么难受。

　　说完这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话说不出口，他不习惯和别人袒露过自己内心的煎熬，即使这人是方赫。

　　听到这话，方赫缓缓地转过身来，眼尾还有点儿红，但人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握着萧珩的双肩，声音很轻：“你五岁那年，你妈妈选择了那样的方式离开，这是她的选择，你明白吗？”

　　萧珩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方赫的声音有点沙哑，但神情很温柔：“能不能告诉我，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

　　方赫此时的眉眼太温柔了，温柔让萧珩有些晕乎，他的眼眸很深，像有什么吸住了他的心魂。

　　萧珩眨了下眼睛，声音轻得像呓语：“其实我也不确定……”

　　那天他妈妈抱着他一起站到了天台边沿上，她紧紧地扣着他瘦小的肩膀，双手不停地颤抖。五岁的萧珩不明白妈妈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害怕，楼太高了，他望了一眼下面，开始哭了起来，大喊着妈妈我不要。

　　后来他妈妈还是把他放下了，可她自己又站了上去，跳下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萧珩，两行眼泪滑了下来，然后纵身一跃。

　　没有人知道萧珩曾经被他妈妈带到天台上，也无人知道他曾亲眼目睹母亲跳楼。

　　这些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太沉重太痛苦了，以致于他的大脑产生了自我保护模式，篡改了记忆。可是潜意识不会骗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做着那个梦，其实就是他内心的恐惧和痛苦在反复地提醒他事实的真相。

　　说这些的时候，萧珩是闭着眼睛的，他的脖颈绷得很紧，肩膀僵硬得像岩石。

　　忽然，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然后人就陷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他豁然睁开了眼睛。

　　方赫轻轻拍着他的背，嗓音低沉温柔：“你妈妈选择了她的方式离开，那是她的选择，不是你的问题，更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选择，这是每个人自己的课题。不要把别人的课题揽到自己身上，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课题。”

　　萧珩眨了眨眼睛，他知道方赫说的是个体心理学的内容，他学过，当时学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可这会方赫温柔地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课题分离的真正的含义。

　　方赫放开了他，只是手还握着他的双肩，他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问：“知道你的课题是什么吗？”

　　萧珩有点明白，又不太明白，摇了摇头。

　　方赫眼里带着鼓励的意味：“那就现在开始想，今天想不明白就明天继续想，我等你想出答案。”

　　萧珩直直地看着他，觉得心里又酸又软。

　　方赫拍了拍他的肩膀，松开了手，刚想和萧珩说先进屋，还没开口，萧珩忽然一把把他拽了过来抵在栏杆上，抓着他的两条胳膊猛地亲上了他的嘴唇。

　　方赫怔了怔，被他嗑了一下，嘴唇有点疼，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抬手捏了捏萧珩的后颈。

　　萧珩的神智有一刹那的清明，稍稍挪开了嘴，盯着方赫看，俩人面对着面，几乎呼吸可闻。

　　方赫的眼睛温和也深沉，静静地任他看，只是又捏了捏萧珩的后颈。

　　萧珩的呼吸有点乱了。

　　后面的吻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知道亲了多久，只知道停下来的时候，俩人都喘着气，萧珩喘得更厉害。

　　刚才的反应都是顺应着本能，这会人清醒过来了，萧珩有点不太敢看方赫，觉得自己冒犯了方老师。

　　一向无风也起浪的萧总这会儿怂了，微垂着眼睑，不敢抬起头看人家。

　　方赫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声音挺温和：“进去吃蛋糕吧。”

　　萧珩跟在他后面，看他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然后递过来，他拿了叉子就开始吃，也不抬头，几口就把蛋糕吃完了，自己又去切了一块。

　　吃完第二块，还想再切的时候，方赫握住了他的手腕：“晚上别吃太多东西，不好消化。”

　　萧珩于是把手收回了，坐在餐桌旁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得有点儿尴尬。

　　直到手腕再次被握住，他才抬起头看了过去。

　　方赫没有看他，卷起他左手袖子，从药箱里取了碘伏用棉签沾着，很轻地给他那道渗着血珠的伤口消毒。

　　碘伏消毒有轻微的刺激性，萧珩的手本能地缩了下，方赫握得更紧，头都没抬，语气有点低沉：“别动。”

　　萧珩本来想说几句玩笑话缓和下气氛，却从这俩字中听出了方老师似乎情绪不大高，他摸了摸鼻子，机智的选择了沉默。

　　方赫给他的伤口擦了碘伏，又用纱布裹了两层，声音淡淡的：“这几天别碰水，每天擦一次药。”

　　萧珩应了个声，看了方赫一眼，小声问道：“方老师，你还在生气吗？”

　　问这话的时候，萧珩以为方赫会摇头或者干脆不回答他，没想到方赫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生气，”方赫看着他，声音还是淡淡的，“明知道患者无法控制自残行为我还对他发脾气，对我自己生气，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萧珩眨了眨眼睛，心一下子就变得酸酸软软的。

　　没想到方赫却是对自己生气，就因为他对他发了脾气。

　　萧珩不舍得方赫对自己生气，于是大着胆子捏了捏方老师的指尖：“我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他没说清楚，但方赫明白。

　　方赫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很深，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轻叹了口气：“好。”

　　作为心理咨询师，他不应该对患者提出要求，更不应该让患者做出保证，可抛开咨询师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有了私心，可他似乎控制不住了。

　　临走的时候，萧珩看了一眼剩下的蛋糕：“我能打包回去吗？”

　　方赫笑了起来：“隔夜不好吃，不要了。”

　　身价十个亿左右的萧总抿了抿唇，一脸不情愿：“多浪费呀。”

　　其实无关浪不浪费，这是方赫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这么多年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方赫唇角的笑意更深：“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再送你一个。”

　　萧珩眨了下眼睛，笑眯眯道：“明天不用，方老师明年今日再给我送一个好了。”

　　方赫看着他有点孩子气的表情，浅笑着点了点头：“好。”

　　萧珩笑得一脸餍足，走路都像带了风。

　　一路上，萧珩都在回味那个吻。

　　方老师的唇微凉，但舌头又热又软，一碰到他的舌头，他就……

　　萧珩忙晃了晃脑袋，再想下去得某个部位得支棱起来了。

　　今晚的事确实是个意外，萧珩也知道自己有点儿臭不要脸，看方老师没拒绝就把人给亲了，还是唇舌交缠的深吻。

　　回到家里，他骤然清醒，方老师到底是因为也有点儿喜欢他才没拒绝，还是因为同情他？

　　想到这里，他一路热着的血慢慢的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