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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臣予将军解战袍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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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出云岫,晨风入窗来。
吴韬哼唧了一声,睁开眼就对上楚小天的目光,他揉着眼睛坐起身,“你怎么坐在这里?”
“睡醒了,再也睡不着,便到你这里来坐坐。”楚小天笑着,又试探性地追问,“你昨夜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做梦?”
吴韬点头,又摇头,“睡得好,没有做梦。”
楚小天脸上未露神色,心中却是大为失望。伺候着吴韬穿上衣服、鞋袜,又替他束发,整个过程都不说话,只是那两道炙热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他的脸颊。
吴韬仿佛是没有睡醒,又像是风寒在作怪,他总是恹恹的,显得颇为无力。
吃罢早膳,楚小天为吴韬搭上披风,牵着他的手往后花园走。昨儿个将这些牡丹花从府上移来时,花朵蔫蔫的,只这一夜便又恢复了精神头儿。
吴韬的步伐很慢,他不怎么喜欢说话,楚小天顾着瞧他,自然也说不了几句话,偌大的花园里,除开清晨的鸟鸣,竟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吴韬忽然站住脚,懒懒道了一句,“我有些累。”
“累就不走了,坐下歇会儿。”楚小天用自己的宽袖扫了扫凳子不过须臾,丫头端来点心瓜果,两人紧挨着坐下。
吴韬问,“你不上朝吗?”
楚小天笑着,“告了假,皇上允许我在家休息半月。”
吴韬又问,“你要一直住在我家吗?”
楚小天替他理顺脖颈后的长发,“你若是愿意,可以去我府上住几日。”
“我想你府上应该有很多人,我还是不去了。”吴韬摇着头,转而趴到扶拦上去看池中的游鱼。
吴韬有一搭没一答的问着,楚小天满脸笑容的回答。晚间共住一房,白日里或外出散步,或待在房中有说有笑,府中的日子快活,外有的闲言碎语却已然传得不堪入耳。
有人说吴将军摔坏了脑袋,痴傻不堪,楚丞相以照顾之名行报复之实,趁其痴傻,更换府上管家,将其囚禁起来日夜折磨。
还有人说楚丞相以照顾之名,行苟且之事,吴将军丰功伟绩,又生得仪表堂堂,楚丞相趁着人傻将人囚禁,逼迫其日夜承欢。
楚小天听到这两则传闻时,心中并无波澜,毕竟这两种事他都做得出来,只是现下为何一件都没有做,他自己也有些茫然。
过了十来日,吴韬并没有再做过那个梦,怎么问也问不出那两本册子的下落,缘何还要待在他府上,自己的丞相府中美人无数,缘何还要夜夜孤枕难眠,整日围着这个傻子转悠。
他是吴韬,终究不是江霜。
楚小天走了,一大早的就走了,叮嘱楚三好生照看他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夜夜笙歌、酒池肉林才是他楚小天生活,醉卧美人间,楚小天望着床帐,心道吴韬这厮已傻,只要寻到那两本册子,便能动手杀了他,到那个时候就是真正的无所顾忌,只要我想,那个皇位顷刻间便能取而代之。
一连三日,楚小天没怎么想起吴韬这人,今日张林忽然来报,说:“相爷,吴韬不见了。”
“缘何会不见,叫你们盯着你们给我盯哪儿去了!”楚小天心中焦躁。
张林解释道:“楚三今日按例去给他送饭,敲门不应,进屋去一看才发觉人已不见。”
“近来郑瑜那方可有动静?”楚小天冷静分析,吴韬一个傻子翻不了天。
张林回答道:“无甚动静。”
“派人去街上找一找吴韬,找到以后立刻报我。”楚小天大意了,吴韬心智虽如小儿,但他到底是武将,手上的功夫还在,他若是想刻意避开耳目,这也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他一个傻子缘何暗中出府?楚小天又思及此前太医讲过,吴韬的脑袋受伤,变成痴傻小儿,但是他未将话说满,这也意味着吴韬随时会恢复清明。
吴韬恢复了神智,这是楚小天脑海里闪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一盏茶的时辰,张林来报,说在城东破庙找到了吴韬,楚小天匆匆赶过去,只见他孤零零地蜷缩在一堆干草上,嘴唇有些发白,似乎是寒冷,他的身子微微发颤。
已然入了秋,晚间寒凉,他身着薄衫,昨儿个必是冻着了。
楚小天走过去,手指一碰到他的肩膀,寒气就将他指尖的温热掠夺殆尽,“禾泽,醒醒。”
吴韬被他晃醒,四目相对,他眼中并没有神色,只是坐起身来淡淡说了一句,“你来了。”
“缘何一个人悄悄跑出来?”楚小天抬手取下他发上的枯草。
吴韬从袖中摸出一本册子递给他,“此前你问我有没有一本写满名字的书,你说那本册子对你很重要,前两日我翻遍书房,只找到这一本,昨晚想送到你府上,只是我不知道你的丞相府在哪里,寻了一夜都没有寻到。”
楚小天拿过书一看,不过是历代文人名录,吴韬的脸色很白,大抵是冻了一夜的缘故,他捏着袖口,咬了咬唇,“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好冷,想回去睡觉。”
他说得那样平静,没有一丝起伏,楚小天一点也看不出他现在的情绪。
楚小天脱下外裳,将其披在吴韬身上,“我送你回去。”搀着他上了马车。
半道上,吴韬昏昏欲睡,楚小天一把将人揽过,抵达将军府,怀中人已然睡熟。后边便将人打横抱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地走进了他的卧房。
吴韬没有想象中那样重,抱着走了这样长的一段路楚小天也不觉得累。这几日顾着自己潇洒,全然将人抛诸脑后,他突然放缓了离去的脚步,一时脑热地问,“他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楚三笑着回答,“他没有怎么出门,整日都待在房中,不过相爷放心,饭食点心、蔬菜瓜果这些东西,吴将军是一样没落下,每日要吃不少。”
“嗯,这样最好,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一切弄最好的。”楚小天又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同时叮嘱道:“别再让他一个人出门,你也别不让他出门,派个人悄悄跟着就好了。”
“知道了,相爷。”楚三将人送到府门口。
楚小天摆手,他这才站住脚,上了马车,楚小天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隔着车帘子询问张林,“之前叫你查的可以查到?回京之前他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
“瞒得好,还未曾查到。”张林小声回答着。
楚小天道:“过了这么久都没查到,当真是些酒囊饭袋!你出去盯着,一但查到线索就顺藤摸瓜,势必要找吴韬藏匿的那两本册子。”
“是。”张林此声掷地有声。
楚小天回府没几日便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吴韬坐在窗前发呆的画面,总是忍不住去想他坐在窗前发呆的模样。
府上姬妾无数,这几日沉沦其中,现在看着那些□□美腿,楚小天心如止水,反倒对吴韬生出了心思。
楚小天一把推开身下小妾,小妾茫然,“相爷,怎么了?”
“我出去一趟。”楚小天下床一把扯过屏风上的衣服,自顾自地穿了起来,一面又吩咐外间之人准备马车。
小妾追问,“相爷,现在已是深夜,相爷要去何处?”
楚小天并不回答,穿好衣服便推门离去,留下惊慌失措的小妾一人凌乱。下人掌灯,引着楚小天来去府门前,车夫已然驾车等候。
“去将军府。”楚小天坐上马车,仰头依靠着,情不自禁地嗤骂自己愚蠢,又骂江霜害人不浅。
来到吴韬府上,楚三大觉惊讶,“相爷,您这么晚过来可是有急事?”
“无事,你自去歇息,有事我会唤你。”楚小天摆手,支开了楚三。
来到吴韬的院子,远远就看见他房中亮着灯,及至门口,楚小天又犹豫了,迟疑之时,听得他的咳嗽声,楚小天这才落下手去敲门。
“是谁?”吴韬问。
楚小天答道,“禾泽,是我。”
吴韬打开门,他穿着内杉,裹着一件披风,乌黑的长发散在胸膛前,“你怎么来了?”
“我睡不着,过来瞧瞧你,我可以进去吗?”楚小天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脖颈下的肤肉与脸一样白,要是掐一下,肯定会红,若是他的肉嫩,说不定还会留下诸多痕迹。
“可以。”吴韬让他身子,允他进屋。
心中如此想着,楚小天迈步进屋,绕过屏风看见他将灯移到了床边,床上还堆着许多书简,随手拿起一本,是市井话本。
“晚上不睡觉就在看这些?”楚小天淡淡一笑。
吴韬坐回到床上,捡起书继续看着,“不能出去玩,当然只能看这些。”
“不能出去?谁不准你出去?”这几乎是楚小天下意识地问出口。
吴韬翻过书页,“楚三说近来入秋,我身体不好,出门容易生病,叫我待在家里。”
竟是这般阳奉阴违,楚小天冷冷一哼,隔得近的身边人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远地各处的手下,这也无怪时隔多日竟是连吴韬去过哪些地方都查不出来。
转念又思及昨夜偷偷出府,或许就是楚三不让他出门的缘故,楚小天心中已然不满,放缓语气道:“你可以出去,多穿点衣服就好了。”
楚小天将堆在床上的书一本一本的移开,刻意靠近吴韬。
吴韬闻言大喜,“我当真可以出去玩?”
“当真。”楚小天郑重点头,随后又补充道:“你想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去。”
吴韬扔下书,凑近楚小天,带起一股夹杂着檀香气儿的风,“我昨晚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听他们说明日城外的安宁庙有庙会,我想去看看。”
楚小天笑说,“可以,看完庙会还能四处去转转,看一看秋色,山中的梧桐树应当开始落叶了。”
吴韬又问,“明日一早就走?”
楚小天点头,“一早就走。”
吴韬躺下身去,没过一会儿抓住他的衣摆,“明日你不去上朝吗?”
楚小天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我不去上朝皇帝也不能奈何我,睡吧,我的事情无需你操心。”
“那好吧。”吴韬抿了抿嘴,催促道:“你也快去睡觉,明天很早就要起床。”
楚小天曲起左腿,将左臂搭在膝盖上,露出一副愁容,“今夜太冷了,我那张床又硬有冷,不过,禾泽你的床却是柔软暖和,我能否睡在这里?”
末了,他抬手拍了拍自己所坐之处。
“这样不好吧?”吴韬面露难色。
楚小天看得出来,他是想拒绝,但又不知如何说。
楚小天理直气壮,“这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睡觉么,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咱们俩谁也不碍着谁。”
吴韬仍想拒绝,委婉道:“可是我睡觉不老实,我会说梦话,会乱动,挨着我睡你一定会睡不舒坦。”
“不会不会,我一睡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由吴韬再拒绝,楚小天移到吴韬身边,解开腰带,倒头就睡。
“你别在这里睡啊。”吴韬推了推,推不动,只得无奈放弃,“那你在这里睡吧,我出去睡。”
说话间,吴韬往外爬,双手刚撑住床沿,楚小天便伸手将人拦住,搂入怀中。
“你放开我。”吴韬着急挣扎,“放手。”将被褥踢开,双手死死抵住他的胸膛。
楚小天道:“外间真的冷,你若是受凉,明日可就不能出去玩了。”
吴韬这才停止挣扎,楚小天又补充道:“你若是实在不愿与我同床而眠,那我便出去睡,要是受凉病了,明日便无人带你去庙会。”
“好吧。”吴韬颇为委屈地应承下来,负气一般地道出一句,“你就在这里睡吧,要是晚上吓到你,你可别怪我。”
楚小天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扯上被褥盖过他的肩头,“什么叫‘吓到你’,难不成你晚上还要变成怪物啊?”
吴韬哼哼了两声,并不回答,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楚小天笑了笑,心道果真是痴儿,吓唬人都这般好笑。随手灭了旁边的烛火,侧身面向吴韬的后背,渐渐合眼睡去。
楚小天的睡眠很浅,身边稍有动静便会清醒过来,这也是他每每放纵完都要将那些美人撵走,独自睡觉的原因。
一只手触上脸颊,指腹有些凉,楚小天静待不动,想要看他接下来要如何。手指从脸颊滑到了鼻尖,最后落到双唇上,他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灼热目光。
在哭,吴韬在小声地哭。
楚小天睁开眼睛,与他对上目光,眼下快要破晓,隔得又近,所以楚小天清楚地瞧见了他眼中的惊慌失措,瞧见了他的眼中的深深柔情,瞧见了他眼中的久别重逢后的欣喜。
吴韬想要缩手,楚小天一把抓住,带着无尽的期许唤了一声,“江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