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如语》粥咸虾米翘

3、第 3 章

　　包厢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陶沐说完起身撑起身子，黎羽习惯性站起来去扶她却被按下。

　　关门声消失，寂静无声。

　　“怎么，如今跟我在一起让你这么难受？”令如斯看着对面如雕塑般的人。

　　“你想多了。”轻描淡写的回答。

　　“也是，毕竟我们都不是当年。多年未见，许是你眼界开阔了，令某竟自视过高。”

　　“你没必要这么阴阳怪气的。”黎羽内心一股邪气四溢，终是开口道。

　　令如斯拿起餐巾，优雅的擦拭着嘴角，他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中阴翳，：“黎羽，我是不是有权利知道，当初你跟我分手的真正理由。”

　　“我当年就已经说明白了，再重复没什么意义。”片刻后，黎羽终于看向他，已是平静：“当年是我的错。你也说那是过去的事了。”顿了顿，她继续道：“今天你能给陶沐介绍医生我很感激，谢谢。”

　　说完她站起来打算出去透气，后头传来令如斯的声音：“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如果声音能传递情感，那么整晚黎羽能感受到的是嘲讽两个字。

　　陶沐出来便看到她靠在墙上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嘿。”

　　“醒醒。”

　　“出来了。”黎羽一把拍开在眼前晃动的爪子。

　　“既然忘不掉，为什么不干脆说清楚。即便不可能，至少能解开彼此心里死结。”

　　“没必要了。”黎羽扶住她，带着她一起走。

　　“哎。还以为今天能看到世纪大和解，失算了。”

　　“玩够了就回去。”黎羽白了她一眼。

　　两人回到包厢，令如斯神色如常，似乎刚刚两人的对话没发生过。

　　“今天谢谢你款待了。”陶沐的笑都快赶上百花齐放。

　　“不客气，你们吃的开心就好。”

　　黎羽没有参与对话，没有参与的必要。

　　令如斯没有送她们回去，黎羽也终于能放松下来。

　　“欸，看起来令如斯混的还不错，啧啧啧，是个有钱的主。”陶沐把玩着名片。

　　“看来你的眼光不错。”

　　黎羽开着车，并不想搭理旁边的人，走就走了，干嘛最后硬要接别人的名片。

　　“这是社交礼仪懂不懂。”似是知道黎羽心中所想，陶沐把名片放下转头托着下巴看着她。

　　“欸，你怎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话太多。”

　　“我看他似乎还没忘记你。”

　　黎羽抓着方向盘的手用了些力，说出的话不自觉变冷：“你够了没？”

　　感觉到旁边突然降温，陶沐坐直了些，：“你这样我很为难啊，那他介绍的那个医生还去不去？”

　　黎羽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遂放柔了声音道：“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他是他，看病是看病，是两码事，所以他介绍的人去试试也无妨。”

　　“好。”

　　陶沐很听黎羽的话，自从四年前，黎羽救了想自杀的她后，便是如此。

　　她同黎羽的相识属于万分之一的巧合，并不美好的巧合。

　　那个夜晚，跛着腿的陶沐，漫无目走到河边。

　　头顶是车来车往的落漓桥，桥下是黑暗的落漓水，每个黑暗的地方总会发生黑暗的事，而今夜，可能她的尸体会成为落漓河的一个焦点吧，这也好，反正她都是多余的，死后会有铺天盖地的新闻，或许这样才能让那些人带些愧意吧。

　　她不由往水中走去，真冷啊，这种透骨的冷刺激着她往更深的地方走，双手攥拳，脚已经踩不到低了，她闭上眼，有种窒息的感觉涌上来，神思已经模糊，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搂住了她，拼命把她往上拉。

　　不知过了多久，陶沐剧烈的咳起来，空气钻进胸腔，像是经历过春雨，万物复苏。

　　她睁开眼看到满脸是水的女孩子气喘吁吁的按压着她，脸被拍出了疼痛感。陶沐只有一个想法，没想到人间空气还挺新鲜的。

　　逐渐清醒的两人如搁浅的鱼横躺在岸边，黑夜愈黑。

　　“干嘛救我？”陶沐终于发起疑问。

　　“干嘛要死？”疑问被反抛回来，陶沐有瞬间脑子断路，不知如何作答。身侧又有了声音，说得很轻，但足够听见：“别死了，救人太累了。”

　　“噗~哈哈哈哈。”陶沐笑起来，眼中带泪。

　　“有这么好笑吗？”黎羽有气无力，她已经精疲力竭。

　　笑声终于停下来，：“人第一次自杀没死成，这辈子就再也鼓不起勇气死第二次了。”

　　“有道理。”黎羽赞成这个观点，因为她此刻感受到了活着的美好。

　　“喂，按惯例，差不多到自我介绍环节了，我叫陶沐。”

　　黎羽侧过头，看刚刚活过来的女孩子柔美的笑容，月光下媚色天成，也说道：“我叫黎羽。”

　　同样年轻的女孩子，陶沐朝她伸过一只手，：“从现在起，我们就是生死之交了。以后跟我混吧。”

　　“好。”

　　落漓的水面上漂浮着一轮明月，洒在河面的光变得细碎，荡荡悠悠，很是好看。

　　然而往事不能回头，一旦回头，便收不住汹涌而来的思念，时间已远行，记忆却能复刻出清晰而真实的面容。

　　黎羽早已回到书屋，浴室里热气蒸腾，花洒下，如白瓷般细腻的身体靠在玻璃门上，她闭上眼睛，缓缓滑落到地面，胸腔突然充斥满酸楚，泪无声无息掉落。

　　令如斯，那个名字如此遥远却又曾近到重叠。近在刚刚触手可碰，远到相遇那年的一见钟情。

　　四年前

　　黎羽如愿考进了安南大学，脱离高中的书海，脱离了父母的管束，踏入大学校门的她对未来都充满着无限希冀。

　　她皮肤白皙，身材玲珑有致，扎着青春洋溢的马尾，脸上有些婴儿肥也不影响精致五官。

　　开学第一天，父母因为工作没法送她来报道，她毫不在意，只身拖着行李箱背着包走在校园小道上。

　　学校有大一级迎新生的传统，尤其是对于学妹，学长们更是纷纷争相体现来自学长的关爱。
　　黎羽在一堆人中是最显眼的，所以，她的身边挤过来一堆男生。但她都礼貌的拒绝了，东西不算多，只是黎羽在新的环境里有些分不清路。

　　她挤出人群，明明是跟着指引走的，明明也看了路标，依然在十字路口迷惑了。摩挲着下巴，忽然看到正对面走来一个男生，于是走上前去，：“你好！。”

　　对面走来的令如斯也是新生。但是他很早就到了，行李安置好后，从宿舍出来打算四处熟悉一下。

　　听到喊声下意识聚焦视线，不远处的女孩子几步跑到他面前，笑意盈盈的望着他，青春活泼，眼睛大大的，眼神清澈透亮。

　　“你好，我想问一下，学生宿舍八栋怎么走？”

　　看来是迷路了，他来的时候路过女生宿舍，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令如斯想了会，从兜里摸出一支笔朝她伸出手边画边说道：“从这条路过去三百米，然后右转五百米，再第二个路口直走三百米泉灵楼的后面上阶梯就到了。”

　　黎羽不想承认自己是路痴，但是面上表露出的疑问让令如斯肯定了事实，他瞟到她身后的行李。
　　男生打开的手掌，纹路清晰，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而头顶的声音又那么悠扬深远，她盯着笔尖划出的痕迹，像是在心间劈开了一条路，到底是没听明白，也挪不开眼睛。

　　走吧，我刚好顺路。”

　　黎羽弯弯眼睛，笑得格外真诚，最终拉着行李跟在他的后头。

　　其实，刚刚黎羽身边经过了很多人，但她只看到了他。

　　彼时黎羽并不知道一见钟情。她只是远远看见阳光下一个高个子男孩子走向她，像从童话中走出来，走向她，温柔的光线被他挡在身后。

　　待走近了，黎羽看清他的脸，凤眼向上微挑，卧蚕饱满明亮，鼻挺而有型，月湖般的唇优雅，整个人看上去贵气四溢，堪称如玉公子。

　　“我叫黎羽，是社会学系的新生。”她同他并排走着，男孩子很高，她只到肩头，黎羽说完朝他抬头看去，男孩子侧面更让人惊艳，睫毛的长度似羽翼，轻轻扇动着，似乎随时要飞向远处。

　　“我叫令如斯。”

　　很简单的自我介绍，说完后加快了步伐，黎羽被落在后面，她只好小跑着跟上去。看着他们的人很多，不知道是看他还是看她。黎羽的眼中却只有背影挺拔的他。

　　“到了，你自己上去吧。”令如斯指了指前方，没等她回答就走了，黎羽只好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谢谢！”

　　女孩清脆微甜的声音传进令如斯的耳朵，彼时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她的手心一败涂地。

　　令如斯是个站在人群之上的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出色，不论是家境、容貌还是学业。

　　他的生活中，没有什么是不能安排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每一步应该怎么走，如何走，这样的安排让他感觉到窒息，让他一直孤独，孤独的站在云上，俯瞰人间烟火。

　　他抵抗，拒绝去国外，他想暂时离开孤独。

　　这是一座充满人间气息的学府，每个人都是鲜活的，他原来也能触碰，弥足珍贵。

　　开学后就是军训，寝室除了黎羽还有其他三个女孩子，白灵灵是个微胖的女孩子，说话软软的。戴眼镜的袁唯是个典型的学习狂魔。北方女孩夏清豪爽大方，五官深邃人也很高，是个标准的美女。大家正是青春洋溢的年龄，相处融洽，很快就玩到一块。

　　在太阳下晒了一周，本来白皙的黎羽变得红通通的，正是休息时间，几个熟悉起来的女孩子围在一起，新鲜的地方新鲜事很多，白灵灵凑上来，小声说道：“诶诶，快看九点的方向，有个帅哥，巨帅！”

　　众人一听，纷纷看过去了。黎羽慢了一拍，等她看到的时候，那人已经侧过身子，但她还是认出来是令如斯，很快，他就闪入人群，黎羽不由的站起身来。

　　“原来这里藏着个花痴啊。”听到这句话的其他几个人嗤嗤的笑起来，黎羽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坐下来。

　　“也难怪，听说他叫令如斯，才开学一周啊就是标准的风云人物了。”

　　“为什么？”黎羽有些不解。

　　“好看呗，很有可能他是这一届的校草了。”袁唯说道。

　　休息时间很短，教官的口哨如死神般召唤着她们，大家不情不愿的起身，对于令如斯的讨论就此结束。

　　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结束了，黎羽是个乐观的性子，即便军训再苦，她每天都乐呵呵的，只是她再也没见过令如斯，那天操场的一瞥跟梦似的，这是唯一让她感到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