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圣朝影-牧州歌》司马子鱼

14、浊世

　　因为下大雨，从上游冲下了不少泥沙，原本清澈见底的离水如同倒翻了的米醋，横梗在行人面前。我们自然是被困的大多数人之一，于是本君笑笑：“苏醉，你有什么办法回你的老巢？”
　　“自然是美人相伴好还乡！”他笑脸盈盈，居然肆无忌惮地拿我开玩笑。要不要把这畜牲踢下河去呢？我眯起了眼睛，杀气逼现。
　　“别，邵可，我只是说说而已，”这厮仿佛会读心术，“其实我早就安排好了渡河的工具，穿过离水，我们很快就能到达我的势力范围。”
　　我实在是有些难以消化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听着苏某人的话也有些彷徨：居然还有势力范围，造反一事怕是已经坐实了，那么我又在这之中发挥了什么作用呢？
　　突然听到一声哨响，我抬头望向江边，不远处仿佛有一些影子渐渐漂移过来。不一会儿，只见几艘皮筏子顺江而下，正好漂过我们面前。这厮，竟算得如此之准！
　　船头上，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意外之至，那人依旧朝我微笑。
　　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在他的船上出现，我之前所推测的一切成了现实，原来招引豺狼的人竟是我自己。
　　想起当初刚见到他时说不出的新奇和胆怯，我巫鉴可果真是识人准确，不过向来自欺欺人而已。
　　伸手摸进衣袋，将碧玉簪丢给了他，仿佛心中也突然失去了一份重量，轻飘飘地走向船舷，仍凭苏某人指挥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回头一看，姜茹依然是一件鹅黄的单衣，清丽的身影站在彼岸，她低声叹息道：“遍观天下，举世皆浊，我儿为何不随波逐流呢？”
　　我默然了，巫鉴可身为巫鉴君的那天就已经没有了选择，若是可以，我只愿意当姜茹的儿子，一辈子被她疼爱，一辈子亦爱着她。
　　娘亲，你为何要离我而去，你舍得抛下我，难道也舍得抛下巫鉴澜吗？
　　姜茹说：“小可，人有时候不只为了活着，还必须以死来保护某些东西。”
　　这时我的思路才豁然清晰，碧落三军！要是娘不自尽，那么这份势力便会遗留在圣朝，碧落会放心吗？圣朝的新君会放心吗？在众多的猜忌之下，那么我巫鉴一家大概就真正地大难临头了！
　　娘亲不过是自私地将本该由我承担的职责独自扛了而已，她一死，三军化整为零，从此消散无踪，圣朝同情我巫鉴家，依旧赏了个封号。
　　而他们现在要的恐怕最终也不是我，只是那从来便莫须有的碧落三军吧！
　　“邵可，你跟我回去，那人以后任凭你处置，就算是当今圣上，我也能让他向你低头，你说好不好？”原来，他打得是这个主意，才劫持了姜凌，那么他还是圣上的心腹？此时我也恨不了他，也救不了他，圣上啊，你好自为之吧！
　　也许我只是自私地想要在这世上少受些痛楚，多得些关爱，却想当然地把所欲不得归罪于他人的逝去，大约我不曾努力去挽救过一次吧！娘亲的时候，碧落的时候，巫鉴澜的时候……现在，又轮到无数无辜百姓了，我也只能以死来逃避，只求在乱世中，他们能少一些妻离子散吧！
　　一想到这，我的身体愈来愈冷，恰好一阵冷风吹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只见苏某人立刻拿了件外套披在我身上。我望了望旁边船上的姜凌，心道：有些话，此时再不说清楚便没有机会了。
　　“苏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像你要的我给不了一样，你的东西我也不能要！”说着拉下温暖的披风，顺手摸到袖中想把那块玉还给他，不由得心中滞贷：“你的玉在我侄子身上，却是还不回来了！”
　　苏某人原本仅仅有些诧异，当我说到玉的时候，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如同白纸一般，张了张口，他仿佛要向我说些什么，只是晚了。
　　身体的重心已经越过船舷，我听到呼呼的冷气从耳后掠过，人已经淹没在污浊的泥流当中了。

作者有话说

　　同志们，我又杀回来了！年前赶紧把旧货都抛卖，争取拿压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