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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底层人员 ...

  •   元宝十年,冬。

      大雪压塌了长公主府附近的几处房舍,因多是隆庆年末充公的罪臣宅院,至今未售出,州里便出资招募工匠修缮。

      布告贴出来,引得不少工匠好一番争抢,最后却是被一位名为陈冲的木匠揽了下来。

      有传闻说这陈冲是州里某位参军的远亲,众人虽不屑,也只好看他领着两个儿子并几位同乡,火热朝天地干起来。

      却说这陈冲虽得幸揽到了活计,但也并非是一帆风顺。开工前一天夜里,原本说好要来的泥瓦匠不甚伤了腿,不能上工,便同他推荐了一位同乡。只是这位同乡有个要求,要带一个人一块儿过来。眼看着少来一人只怕不能如期完工,重新找人又要来不及,陈冲只好捏着鼻子应下。

      就这样,陈冲带着自己的班底,同新加进来的泥瓦匠关绍、以及关绍的侄子,一起投入了修缮工作中。

      陈冲因着关绍多带了一人,起先是有些不爽的——毕竟州里拨的修缮费用实在有限,多加一人,便要多分润走一部分钱财。但两日下来,见这叔侄二人皆是肯吃苦耐劳的,也便不好再冷眼相待,闲谈间,便递了话头过去。

      “……我说老关,你家这小子能干啊,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想起家里几个适龄的侄女,若是没有婚配,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那关绍手上的活也不停,嘿嘿一笑,“不干哪能行呢?他啊,翻过年就十八了,早就定了村里王家的女儿,不瞒您说,就等着攒够了聘礼迎亲呢。”

      “哦……可是家中出了个秀才的那个王家?”

      “那攀不上,是我家那口子娘家姐姐的侄女儿,家里开粮铺的。”

      “那也了不得……”

      结亲虽不成,但话匣子打开了,也便各自谈论起家中儿女来。

      那关绍的侄儿却好似听不到一般,只管闷头砌墙。

      到了晌午。陈冲家中送了饭过来,也便分了一点给关绍叔侄,关绍谢着接过东西,便冲侄儿挥了挥手。那“小关”于是从包袱里摸出一个水囊来,递给陈冲,“多谢陈伯。这是小子家里酿的米酒,给各位叔伯偿个鲜。”

      众人这才听得他说话,细声细气的,倒像个书生,与那舞得虎虎生风的臂膀大相径庭。

      陈冲接过水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小子,都快做人夫婿了,可不能怕生啊。”

      众人调笑一阵,酒饱饭足,才放得面红耳赤的小关离开。

      因还不过午时,众人便捡了一间不透风的房屋稍作休息。

      小关出门透风,不一会儿那关绍也跟了出来。见他坐在上午修缮的大厅里头,于是也跟着坐下来。

      到这时,气氛却全然不似之前和谐的叔侄了。

      小关正低着头拆着手上的绷带,关绍瞥了一眼,嗤道:“没得吃这苦头。你若想反悔,也还来得及。”又惋惜,“要我说,单凭你这样貌,去京城做个都知娘子都使得,到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什么不好?”

      都知娘子自然是女子,显然,这小关是女扮男装之人,也并非关绍的亲侄。

      小关——林知微没有搭话,只是慢条斯理的解开绷带,撒上些白药,又重新缠了回去。

      关绍瞅着那双手上水泡破裂后惨不忍睹的伤口,啧了两声,又想起当年的自己来,叹道:“左不过这数十年,苦也是过,乐也是过——真是何苦来哉。”

      林知微依旧没搭话,靠在一根柱子上闭目养神。心里却想,那都知娘子岂是好做的?且不说琴棋书画她是样样不通,单看这狗屁组织的前程,也还是不要往要职上去的好。

      狗屁组织——说的是他们这二人所处的组织,具体何人何时所建,又叫什么名字,暂未可知。只知道是个反派组织,架构倒像传说中的内卫,培养了一批从事各行各业的暗谍,顶头说不定也有朝廷中人,不过目的却不是为朝廷卖命,而是一心一意要造杨后反的,后来被男女主联手剿灭。

      林知微想起清早起来上工路上在路旁见到的那匹枣红色小马。那是女主的座驾,马背上常年挂着一个装工具的梨木箱子,很有辨识度。既然女主已经到了洛州,那么正反两派之间的正式交锋,大抵也该开始了。如此,离组织覆灭,又还有多久呢?总归不会超过十年。

      只可惜剧情已经记不大清了。就连女主这一存在,都是她发现此人特立独行,闲来无事观察许久,才慢慢回想起来的——毕竟穿越本身已经很难接受,遑论在这世间生活了十几年,才惊觉自己其实是穿书。也好在她本是随遇而安与世无争之人,没想过要往高处爬,不然届时真正走到了男女主的对立面,以她这样的才智,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

      到几处房舍修缮完毕,枣红色的小马仍旧奔波在坊市里,隔三差五便能见到。

      林知微的师父从京都回来后,她终于不必再跟着关绍,而是被派去检查洛州各处密道的机关。

      底层人员的日常无非如此,干些幕后洗地挖洞砌墙之类的活计,诸如之前修缮房舍,其实是因为一处密道出口设在那附近,为保不被人发现罢了。毕竟曾经的罪臣庭院,谁能确定工匠会不会好奇地下是否暗藏有珍宝,从而挖到密道口去。

      这两日,林知微因为长期不干重活儿起了水泡的手恢复得七七八八,她也便换回了女装。每日早出晚归时,也方便多逛逛——若是以男子的身份,就是惹人注目的游手好闲了。

      女主最近似是在查一桩陈年旧案,林知微这几日以男装示人的时候,偶尔会坐在府衙后街附近的一处茶楼里吃一盏茶,有次便见她同一书生模样的男子从府衙的便门出来。

      这案子一被翻出来,周遭的人先闻得了风声,到林知微这次过来,正巧碰到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起这一桩旧事来——

      “……且说那元宝三年,咱们洛州城东的知翠楼里,有位叫做薛晚晚的都知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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