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青萍之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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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土大陆极北苦寒之地，有千里雪原，普通人只能看见一片汪洋，惟有通灵之族空间系灵师方可寻得域界入口……”雪灵微垂着头，额角碎发对薄刃般的剑眉俯首称臣，手中长剑虽然只是漫不经心地擦着，却显而易见地愈发锃亮，剑身上“微霜”二字仿佛远望的雪山之巅，又似秋日第一场寒霜。
“可是你所谓的极北苦寒之地，不是北冰洋吗？”尘萦忍不住出声打断，“你的意思是，北极也有冰盖？还普通人看不见？拜托，我好歹也学过地理，北极如果有冰盖，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手中动作停顿的同时长剑凭空隐去，雪灵望向尘萦，终于不再吝惜面部肌肉，嗤笑一声：“你既不信，又何必死缠烂打追根究底？无趣！这里的人都像你这样？”言罢从长凳上站起，不待尘萦反应，转身一跃而去，几步便不见了踪影。
“喂……”尘萦刚想喊她，又立刻噤了声，愤愤地撇了撇嘴，一面自言自语：“你才无趣！问两句就走人，给点颜料就出彩虹，就你了不起呀……”一面往公园外走去。
然而，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连同层层叠叠的树荫，却尽数落入了光影明灭的瞳仁中。
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贴在灯柱上，两手紧张地攀着粗糙的柱面，睫毛因为越来越快的心跳而微微发抖，心中默念着淡定，缓之又缓地探出头去，转了转眼珠飞快地扫视一周，尘萦不禁将信将疑：“难道我的判断是错的？”
“找我？”
“啊……随、随便看看……呵呵，好巧，好巧啊……”对上雪灵毫无波动的目光，尘萦的声音越说越低，自有一种越描越黑不如不描的感觉，于是当机立断反被动为主动，站出最“平常”的姿势并露出在雪灵眼里没什么区别但自我感觉良好的微笑，极其“端庄”地伸出右手：“想请你吃饭好谢谢你啊。”然后看着对方依然没什么变化的表情正准备继续抛出诚恳的言辞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偷偷跟踪，却听得冷不防一声“好”，顿时想时间倒流回去缝上自己的嘴——说话之前就不能先跟脑子商量商量吗！
透过门缝瞅了又瞅，又本着固体传声效果最好的原则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又听，再三确认屋子里没有任何人，尘萦才推开木门，冲雪灵笑了笑并做了个请的手势，心中尴尬到恨不得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随便坐啊。”随手拉过一把看着便知极其老旧的木凳，尘萦挑了挑眉，正想咂摸两下扳回一局的愉悦，下一刻，她便被雪灵毫不犹豫地走过来坐下的行为惊到没了下文。
……
尘萦夸张地举起双手：“行行行，我认输，你能先开口说句话的时候大概就是世界末日了。我说行了吧。”对上雪灵无声的目光，她直想无语问苍天：“怎么？难道咱俩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干坐着……”
一句话还没说完，雪灵已经化作一道残影冲向屋外，木门因为大力的推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尘萦疑惑地跟着跑出去，看见庭院中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和雪灵手中长剑流下的鲜血，顿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向后退了一步，忘记了言语。
雪灵左手轻扬，那人的尸体便化作了点点细小的雪粒。
“你……”
“回去！”雪灵的命令带着身居高位的不容置喙。尘萦心中一凛，不敢迟疑，拔腿冲向屋内，重重地关上木门并上了锁，而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以防发出声音导致小命不保，随后……脑中百转千回也没能阻止好奇心夺取身体控制权——趴在门缝上偷看。
雪灵手握霜剑，眉眼淡漠：“这一个月千方百计地伪装，辛苦诸位了。”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数名黑衣人凭空出现在她四周，脸上的表情却无比狰狞，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尘萦这才察觉雪灵的左手一直在半空中呈半握拳的姿态没有落下。
“奶奶！”尘萦看见蹒跚归来的老妇人，失声尖叫：“别过来！”
刹那间，一个黑衣人自屋顶一跃而下，持剑挟万钧之势向老妇人刺去。
雪灵左手握紧，周围的黑衣人应势化作漫天飞雪，但却并没有落向地面，而是纷纷扬扬地冲着伏击老妇人的黑衣人而去，霜剑同时应主人的命令紧随其后。雪灵顺势开步沉肩，银白长弓与羽箭凭空化形，扣弦、预拉、开弓、瞄准一气呵成，四支羽箭瞬间只余断魂般的残影。
“不对！”她猛然一惊，转身冲去。
“站住！”
雪灵看着黑衣人掐着尘萦脖颈的手逐渐收紧，堪堪停在了他们面前。忽而，她唇角微弯：“你以为，你威胁得到我吗？”
话音未落，方才的羽箭从她身后现出，未及黑衣人如何反应，便刺穿了他的身体。雪灵一挥手，黑衣人的身体和溅在尘萦身上的鲜血就散落成了细小的雪粒。
“站起来！”冰冷的声音却好像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让尘萦克制住了恐惧的颤抖，大口喘着气靠着木门站了起来。
雪灵回身，不慌不忙地走向受了巨大惊吓无法言语的老妇人。
老人家早已被飞溅又迅速消失的鲜血吓到脸色苍白，只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自己肩头轻轻一按，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奶奶！”尘萦步伐踉跄地冲过来，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人抢进了屋子，并未注意到雪灵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
雪灵右手轻握，霜剑自动入鞘，她便也跟着进了门。随着她的脚步离开，院子里飞起片片雪花，不一会儿便连带着战场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尘萦小心翼翼地扶着奶奶躺在床上，迟疑几秒，回头凶神恶煞地对着雪灵：“你对我奶奶做了什么！”却见雪灵目光在狭窄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摇了摇头，顿时怒从中来：“你什么意思啊？你回话！”
雪灵不言，左手划过剑刃，高高抬起，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蜿蜒出一片雪花的轮廓，透着妖冶的红。
尘萦看得心惊胆战，却见雪灵伸出右手食指，凭空对着地板上成型的雪花潇洒挥舞，那血色便迅速隐退，整个房间却像蒙上了一层轻薄的雾气，一眨眼，雾气也不见了，屋子恢复了平淡无奇的破旧模样，雪灵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了几分。
“无事，我清除了她一段记忆。”雪灵一只手便撕下了一长条衣襟，覆上左手的伤口。
“不是，你就这么随便处理啊？”尘萦回过神来，想去抢她手上的布条，却又怕碰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只好喊：“你别动！”同时跑到木柜前，踩着木凳从最上层吃力地取下一个医药箱，拿出里面的碘酒、镊子、棉球和纱布。
雪灵微微有些诧异，不知道她拿出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要干什么，却见尘萦轻柔地拆下她手上的布条，一本正经地用镊子夹着沾了碘伏的棉球，小心地帮她擦拭着伤口。棉球轻触手心的感觉痒痒的，直直痒到心底，雪灵看着她关心又严肃的表情，一时竟是神思恍惚。
有点婴儿肥的面孔，倒映着星月的黑瞳，还有白玉般无暇的笑容……
“嘶……”被疼痛拉回思绪的雪灵微微蹙起眉尖，看着尘萦用力扎紧裹在自己左手上的纱布。
“忍着点，这样才能有效地止血！”尘萦严肃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得意，雪灵目光暗了暗，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收回了右手掌心的金疮药。
“那，我奶奶什么时候能醒呢？”包扎完了，仔细地收好医药箱，尘萦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雪灵盯着左手的蝴蝶结许久，迫于一只手行动不便，只能放弃了把它拆掉的想法：“清除记忆之后为了她的身体着想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明早便会苏醒。”
“哦，那就好。”
……
雪灵有意无意地抬了抬眼皮，尘萦果然憋不住开口道：“那个，你是从什么雪域来的？你是谁啊？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你在我家地板上画的是结界吗……”
她正自顾自地说着，余光瞥见雪灵抬起右手，赶忙住嘴连连后退，然而耳边忽然一声清脆的响指，便直挺挺地躺尸了。
雪灵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她，将她放在了床上。
胸中一阵剧痛，雪灵用右手死死地捂住嘴，连声咳嗽起来，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她忍着左手钻心的疼痛迅速拉下衣袖捂在右手外，以防血滴在地上破坏了阵法。咳了片刻，喉中的血腥气也不见鸣金收兵，雪灵靠着床沿缓缓滑坐在地上，拿开左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头一歪，终是筋疲力尽地晕了过去。
仲春时节依旧乍暖还寒，猎猎北风仿佛跨越时空而来，纵然门窗紧闭，屋子里却渐渐氤氲起松涛云海极远微冽的味道，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风过境，落了满山头的微霜。
雪灵身后，本应昏迷不醒的老妇人无声长叹，缓缓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青萍之末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