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抓马》斑谷

2、楔子 上

　　或许，我们只存在于上帝的冥想中。。。

　　“伊一，伊一…”
　　伴随温柔的呼唤，妈妈打开了卧室衣柜的门，
　　“哈哈，原来你在这里呀，妹头，妈妈又找到你了…”
　　母女俩相视一笑，伊一顺势扑到妈妈怀里撒娇道：“这次还是妈妈当‘猫猫’，接着来找妹头呀。”
　　“妹头”是妈妈对女儿的专属昵称。话音未落，小家伙已经颠颠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唤：“妈妈快…快数数，我来藏。”
　　望着女儿可爱纯真的模样，伊仍不禁莞尔，再次认真、大声地数起数来：“一、二、三、四…”

　　(………)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伊一从梦中惊醒，瞟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早八点。哎，想是楼下的苏州阿婆又在用话匣子听昆曲了。
　　“停半饷，整花钿…”窗外飘来正旦咿咿呀呀的唱。
　　时间尚早，伊一懒得起床，回想起被笙管吹散的一场清梦，不觉陷入了回忆：嗯，她是又梦到儿时同母亲捉迷藏的情景了。躲在卧室的衣柜里扮“小耗子”等着“猫猫”来抓，是小伊一最热衷的游戏了。妈妈宠她，便总是扮“大猫”来抓她。只是未曾想，这样找来找去的游戏玩着玩着，竟真有一天让母亲藏没了踪迹，再也找不到了。
　　伊一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天气极为疏朗的午后，就像戏词里唱的一样：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母女俩又一次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这回还是小伊一来躲“猫”，妈妈的数数声再次响起：“一、二、三、四…”
　　伊一快速找到了“藏身之处”：老地方——卧室衣柜。她小心翼翼地躲了进去，等着妈妈数好数后过来找她。突然，电话铃声想起，数数声戛然而止了。
　　她隐约听到了妈妈接电话的声音，与电话那头的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后，他们好像约定了一些事情。待挂断电话，妈妈便直奔卧室而来。她打开衣柜的门，把藏在里面的“小耗子”逮了出来。
　　“妹头，”妈妈把女儿抱在膝头，轻抚她的小脑袋瓜，语气温柔和缓：“妈妈可能要离开妹头一段时间了。妈妈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我来托元菲阿姨照顾妹头几天，好不好？”
　　“不好，不好…”女儿环住母亲的脖子，语态娇呢：“妹头不想和妈妈分开。妈妈要去哪里？妹头要陪妈妈一起去。”
　　—— 可是妈妈要去的这个地方真的好远好远，飞机、火车都不通的，没办法带着妹头一起去。况且，你不是很喜欢元菲阿姨讲的童话故事吗？乖乖地和阿姨呆几天，让她多讲些故事给我们的妹头听。
　　—— 可是，可是这个地方这么远，妈妈一定要去很长时间的。那妹头就会很久、很久见不到妈妈了。而且，而且我的生日也快到了，我还要和妈妈一起过生日呢。
　　小姑娘越说越着急，逐渐语无伦次起来，眼眶里的小金豆也跟着啪嗒啪嗒往下掉。
　　看到女儿伤心的模样，伊仍心疼地将她搂紧了些。
　　—— 妈妈怎么会错过宝贝的生日呢？妈妈向你保证，这次出门会尽快办完事情，一定在你过生日前赶回来。答应妈妈，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闻言，伊一小脑袋一歪，伸出了小手指：“我们说好了，喏，拉弓放箭。”
　　“拉弓放箭，一百年不许变！”语罢，伊仍宠溺地拿脑门轻碰了下女儿的脑门，小可怜终于破涕为笑，母女俩重又笑闹在一起。只是当时谁都未曾料到，几天后的离别即是永别。

　　（………）

　　“Penny…Penny…Penny…”
　　一阵急促的短信提示音骤然响起，立时将伊一的思绪拉回。
　　拿起手机一看，是元菲阿姨的来信：Honey,我将于明晚归国，航班号和时间发给你，记得来接机哦。
　　伊一望着手机，笑意跃上嘴角：这位阿姨一向言简意赅，雷厉风行。这不，今天说回国，明天就着陆。
　　这位元菲阿姨是位童话作家，元菲亦是她的笔名。6岁那年，因为相依为命的妈妈伊仍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后音讯全无，伊一便被元菲阿姨收养。不久，二人共赴大洋彼岸。身为母亲的挚交好友，元菲阿姨不但认伊一作干女儿，对其疼爱有加，还资助她上了位于首都的寄宿制贵族女校。每逢假期，伊一都会到干妈位于市郊的家中小住。但自打16岁起，伊一开始利用课余时间打工，积攒资费用于每年假期的环球旅行。这样一来，与干妈的见面机会就变得少之又少了。再后来，伊一在异国名校读完硕士后归国，于故居门巷租了间小公寓自住，迄今已两年有余。这对干母女的日常联系就只能依赖手机和网络了。虽然近年来的相处时间少，但二人感情不减反增。在伊一的心目中，元菲阿姨俨然已是她的亲妈妈了。
　　放下手机下床，梳妆镜前理了理睡乱的头发。楼下阿婆话匣子里，老旦的念白灌入耳中：
　　“昨日胜今日。今年老去年。可怜小儿女。长自绣窗前。”
　　距离那个疏朗的下午已经过去了整整20年，爱躲猫猫的小姑娘如今业已成人。想到这里，伊一不禁轻叹一声，自嘲似地低语起来：“一年又一年，小儿女已长成好青年。”
　　只是留了后半句，再难出口：“心念我慈母，何日何方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