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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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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和挽霞见沈微月脸色苍白,一瘸一拐地回了彰德殿,表情却十分轻松,一时有些拿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微月主动上前,笑道:“二位姐姐,我回来了。”
两人人对视一眼,朝云试探着问道:“您现在是奉仪还是……”
沈微月笑着摇头:“朝云姐姐,我只是彰德殿的宫女。”
挽霞抬手掩唇,震惊道:“你当真抗旨?”
沈微月道:“我自然不敢抗旨,一切都是误会,现下误会说清了,也就无事了。”
朝云赶紧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微月你的腿这是……”
“跪得久了,有点麻,不过不碍事。”
“那你快去歇息歇息吧。”朝云道。
“嗯。”沈微月点点头,转身回房。
几句话间,她脸上一直挂着轻松的微笑,仿佛做宫女是比做娘娘还值得高兴的事。
不光挽霞想不通,连朝云也是满头雾水。
两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二字。
不久之后,谢昭回了彰德殿,沈微月前去伺候,谁知谢昭看到她却是脸色难看地叫她滚出去。
朝云和挽霞吓得大气不敢出,沈微月心中却是大喜过望,还有这种好事儿?
于是立刻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深夜躺在床上,想到也许要不了多久谢昭就会把她赶出彰德殿,甚至有些兴奋得睡不着觉。
第二日一早也没人让她起来伺候。
但她名义上还是彰德殿的一等宫女,别的事也不需要她做,没成想莫名其妙地竟过上了她从前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
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沈微月正有些幸福来得太突然的体会,忽然有人来传话说太子妃召见她。
心想怕是昨天的事传到了这位太子妃的耳朵里,想来敲打敲打她吧。
沈微月跟着太子妃身边的一等宫女如玉去了太子妃居所,秋仪殿。
这位太子妃的事,沈微月略有耳闻。
她是当朝右相杜原信之嫡长女杜清婉,两年前嫁给谢昭做了太子妃。
据说她性子温婉沉静,贤良淑德,是个典型的高门贵女、大家闺秀。
她从不争风吃醋,即使两年来太子没去过秋仪殿几回,依旧克己复礼,谨守太子妃本分,体贴太子政事繁忙,从不闹脾气,从不给太子添乱。
沈微月感觉这哪里是太子妃,这分明是个机器人吧?
秋仪殿内,沈微月冲着太子妃跪下。
“奴婢微月拜见娘娘,娘娘万安。”
她在心中腹诽,托谢昭的福,她不但要给他下跪,还得给他大老婆下跪。
座上的华服女子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谢娘娘。”沈微月应声而起。
杜清婉衣着华贵,云鬓高耸,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只可惜这般精心的打扮,却无人欣赏。
“本宫听闻昨日太子要纳你为奉仪?”杜清婉淡然随意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昨日之事只是一个误会,殿下已经收回成命。”沈微月答道。
一旁有宫女沏好了茶递给杜清婉,她探手接过,呷一口,唇齿之间满是茶香。
“哦?殿下因何收回成命?”
沈微月面露自责地答道:“奴婢粗手笨脚,伺候不好殿下,惹得殿下生了气。”
“何事惹殿下生气?”
沈微月装傻,露出委屈表情:“奴婢也不知,想来奴婢脑子笨。”
“脑子这般不好使,看来的确是不能好好伺候殿下的。”杜清婉评判道,表情没什么变化,显得十分稳重。
与堂下哭哭啼啼的沈微月形成天壤之别。
“殿下今日都不让奴婢前去伺候了,恐怕要把奴婢赶出彰德殿。”沈微月说着,想强行挤出点眼泪来,好叫这出戏更加真情实感,奈何她演技太差,竟是一滴也挤不出来,只好低着头,故作哭腔。
“好了,别哭了,既然如此,也只是你造化不好,既然殿下会处置你,本宫就不插手了,你且退下吧。”杜清婉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嫌弃。
沈微月仍是抽抽搭搭、凄凄切切:“奴婢告退。”
待沈微月离去,杜清婉忽然问身旁沏茶的贴身宫女白若:“你说,本宫与她,孰美?”
白若手上一边动作,一边笑道:“自然是娘娘美。”
“是吗?”杜清婉有些恍神。
白若又道:“娘娘出身高贵,且才貌双全,那个宫女连娘娘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您瞧,殿下不是已经弃了她吗?”
“她那样的身份,确实上不得台面。”杜清婉低声喃喃。
谢昭虽贵为太子,可地位却并非如表面那么稳固,当今四皇子势大,隐有夺嫡之势,所以,为了稳固太子之位,他娶了她。
人都道她与他只是政治联姻,殊不知,她早在多年前那场宫宴上初见他时,便已倾心相许,只是他却不知。
这两年来她虽从未逾越,可心里却日日都在念着他。
原本他虽不来她殿里,她也是不担心的,因为知道他忙碌,更因为知道他也从不去两个侧妃殿里。
可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微月,虽然只是个宫女,到底让他动了纳妾的心思,这是前所未有的。
书上说,不患寡而患不均。
杜清婉忽然体会了其中的意思。
……
过了数日,谢昭没再叫沈微月伺候,却也没有将她贬回含光殿,沈微月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不过她乐得清闲自在,期间还回了一趟含光殿去看玉珠,两人叙了好一阵的旧。
这日,东宫来了一位贵客,镇远大将军韩极。
“我听闻这个韩将军名声极是不好。”彰德殿内,朝云同挽霞道。
“怎么个不好法?”挽霞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随口问道。
朝云压低了声音:“外面都说他有个特殊癖好,喜欢在……床笫之事上虐待女子。”
挽霞嗑瓜子的动作一顿,面露震惊:“当真?”
“自然,这位韩将军连着虐待死了两任妻子,虐死的小妾更是不知几何,现在长安城里都没有哪户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了。”朝云侃侃而谈,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挽霞搁下了瓜子,脸上又惧又怒:“天底下竟有这般男子,真是可恨!”
“只可怜了那些姑娘。”朝云叹息道。
两人说着说着,都沉默了下来。
一旁的沈微月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满耳朵,倒不是她有意偷听,只是她一直在这儿,她们二人说话也没背着她。
这样的人,世上还少吗?
她在心里替那些可怜的女孩默默哀叹,又狠狠唾弃了一番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女子在这个世界活着,天天都是绝地求生。
最近天气愈发冷了,沈微月准备回房间里苟着,不料六顺忽然出现在门口叫住了她。
“微月姑娘。”
沈微月驻足回身,问道:“六顺公公,有什么事吗?”
六顺道:“殿下让我来叫你去宣华殿。”
宣华殿,正是谢昭宴请韩极的地方。
沈微月顿了顿:“殿下叫我去宣华殿做什么?”
六顺笑着挠挠脑袋:“这我就不知道了,姑娘快随我过去吧,殿下唤得急。”
沈微月糊里糊涂地道:“好。”
跟着六顺一起往宣华殿去,她的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宣华殿内歌舞正欢,酒意正浓。
六顺领着沈微月进了殿。
“殿下,微月姑娘来了。”六顺回禀。
沈微月行礼:“奴婢拜见殿下。”
高坐主位的谢昭看了她一眼,指了指下首席上的一名男子道:“这是韩将军,微月,替韩将军斟酒。”
沈微月抬头,看见那位看上去三十多岁,脸方口阔,一脸络腮胡茬的粗犷男子,一股浓烈的恐惧自心底升腾而起。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谢昭。
他这是何意?
难不成想牺牲她拉拢这个韩极?
这个念头一出现,沈微月顿时感觉浑身冰凉,如堕冰窟。
谢昭蹙眉,似不满她的迟慢,厉色道:“还不快去!”
沈微月不敢违抗,她攥了攥拳,起身走向韩极,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费力。
那个男人阴冷如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不禁脊背发凉。
终于,她来到韩极桌前,在他灼热的目光中,她驱使着僵硬的手臂提起桌上酒壶,为他斟满酒盏。
韩极却没有动作。
沈微月明白他的意思,她咬咬牙,端起酒盏呈到韩极面前:“韩将军请。”
韩极笑着伸手,却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松开酒盏。
“韩将军,请您自重!”沈微月慌忙抽手,可对方力气太大,却是怎么也抽不开。
忽然那头抽了力,沈微月收力不及,仰摔在地。
韩极立刻扔了酒盏,起身来扶:“微月姑娘没事吧?”
一股浓烈难闻的气息袭来,沈微月惊慌失措地挣扎:“放开我!放开!”
“害得姑娘摔跤,韩某好生过意不去,不如让韩某为微月姑娘检查检查身子。”韩极神色下流地说道。
“你走开!别碰我!”沈微月惊声尖叫,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谁能救救她?
谁来救救她?
“韩将军。”谢昭忽然开口。
韩极似回过神来一般,连忙起身道:“殿下,臣多有失礼,还望殿下恕罪。”
沈微月以手撑地,连连向后缩去,恨不得离韩极十万八千里远。
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救,却听得那高高在上的尊贵男人残忍的声音:“韩将军请起,不过一奴婢尔,韩将军若是喜欢,孤将她送与将军如何?”
韩极顿时面露惊喜,急迫道:“殿下所言可是当真?”
“孤说的话自然是真的。”
“微臣谢殿下赏赐。”韩极激动地叩首道谢。
沈微月却如石化一般僵在当场。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是了,若是没有他的允许,那韩极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如此放肆。
原来这几日来之所以没有动作,都是为了今天。
她看着谢昭,看着那依旧从容的太子殿下,仿佛看着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
他有着最完美的皮囊,却藏着最可怕的人心。
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绝望迅速漫上她娇美的脸庞,如跗骨之蛆缠着她,不让她喘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