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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听见那三个字,平安如遭晴天霹雳。
      年初正是老寨主上山来为师父秘密诊治的时候,那个时候飞云阁几乎断了一切往来通道,水生没见着人实在是机缘弄人。那么,三叔要求的药,莫非是鬼面花?
      “平安,平安?”
      耳边传来水生的声音,平安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三叔的伤,需要什么药?”
      那声音生硬,远的像是锦官城外罗汉寺的暮钟,没有半点生气。
      齐三叔看着平安,心中若有所思,挥了挥手叫围观众人自己忙活去,又将手中的拐杖立在一旁,看着平安道:“我需要的是只长在祈云山的鬼面花。”
      鬼面花,平安在心里将这三个字默默念了一遍,她此刻的心情当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原以为自己下山找到三叔,便可以寻到世间奇药,结果那奇药就在飞云阁的药房里躺着,偏偏还是师父用过,没有用的。
      且不说自己下山寻药乃是自作主张,自己还欠着一屁股错处没有销号;为师父寻药之事她也不敢声张;眼下即便知道了三叔需要的东西,也不敢贸然向师父求药,害怕自己的信誓旦旦最终成为了另一把捅向人心里的匕首。
      平安心里乱作一团,想着干脆回去将药偷出来,可届时又该怎么和三叔同水生解释呢?
      一桩桩一件件,好似一麻袋乱麻落进荆棘丛里,越拉扯越凌乱,刺得人浑身是血,又无处叫疼。
      平安想了又想,最终下定了决心,将自己是飞云阁弟子之事告诉了二人,只是隐去了云峥之事,只告诉二人自己兄长伤重,飞云阁的鬼面花在水生求药之时已经用光了:“如今飞云阁过了一夏,想来应该有些结余,我原不知三叔要找的就是鬼面花,不然,下山前就偷偷带些了。”
      饶是齐三叔在江湖闯荡多年,也让这番话惊吓了一番。
      “所以,你就是那个云九?”
      对于齐三叔的关注点,平安很是有些不解,可云九二字一出来,她先慌了神,忙央求道:“好三叔、好哥哥,你们可别声张!我、我是偷跑出来的,要是让师父或是师兄知道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下不了山了。”
      想起那年飞云阁大会自己当着江湖众人立下的“若非师命绝不踏出祈云山半步”的誓言,平安只觉恼火,发誓的是自己,如今在师父眼皮子底下跑出来的还是自己,眼见如今什么也找不到,再被云一或者云二抓回去,自己干脆去和宗妙青搭伙过下半辈子算了。
      水生被她一声好哥哥喊得手足无措,齐三叔瞧着他,心里直叹气,道:“犯了错就逃?你师父居然能忍住了没把你逐出师门去。”
      平安苦笑,心道,我这不是下山来想寻着奇药回去将功抵过么。嘴上却打着哈哈道:“我师父是天底下第一仁善之人,等他气消了,我就回去,到时候再替你要些花来。”
      水生:“既然如此,你又跑什么呢,当真是嫌自己的罪过不够大么?”
      平安词穷,心道还是以前那个傻愣愣的水生哥哥比较可爱一些。
      齐三叔摇头轻笑,道:“我这伤多少年啦,谁知道还能不能治。是这小子心眼太过执着,我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水生不认同,反驳道:“鬼面花是南疆巫族都要去求的药,怎会无用?三叔,你往常时常教育我,遇事不能自己先泄气,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作数了呢?”
      平安点头,正要附和,忽听院闯进来一个人,喊道:“帮主,有人、有人打上门来了!”
      院内正在造饭的几人一听,顿时扔了手中的东西,齐齐看向里屋,水生蹙眉,刚踏出门口,那人便扑了上来,水生急忙伸手扶住,只见那人鼻青脸肿,牙都掉了一颗,嘴角还挂着血。
      水生很快冷静下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齐三叔见状,将拐杖摸在手里,撑着拐杖站了起来,只见那人抓着水生,鼻涕血水糊了一脸,口齿含混道:“今日我们在街上遇见一群人攻讦两个少年,便在旁边说了几句,谁知那群人打完人,便指着我们叫骂,我怕在城里惹出事,便叫上我们的人撤了,谁知那些人不依不饶,竟一路跟着我们,适才在门口,二狗和麻子与他们起了冲突,叫他们、叫他们生生打折了一条腿啊!”
      水生听完,抬脚便要出去找人理论,齐三叔却道:“慢着!”
      众人不解,三叔拄着拐走到门口,看着鼻青脸肿那人问道:“那两个少年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那人用破烂的衣袖揩了揩鼻涕,道:“我们本来只是路过,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他们叫骂,便过去听了一耳朵。”
      原来,那鼻青脸肿的人叫石头,今日上午他带着一群老老少少在城内行走,临近午时,他便想着到城内的宝丰酒楼附近转转,能听些消息能讨些财物最好,谁知到了酒楼附近,便见前方围了一大群人,吵吵闹闹好不热闹,他们便凑了过去,正好听见其中一个少年哭喊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石头等人被这一嗓子吸引了过去,只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被推倒在地,旁边一个家仆模样的中年汉子指着其中一个穿月白衫的少年骂道:“我道你怎么就能在主子面前得宠呢,原来是个以色侍人的,成日里装作手不能拿肩不能扛的柔弱样子,左右你那玩意儿留着也没用,不如割了喂狗!”
      说罢一捞袖子,竟当真就要上去扒人家的裤子,那少年一声惨叫,另一个灰衫少年见状扑上去护着那月白衫少年,被来人一拳打在脑门上,登时歪倒在地,那月白衫少年被人按在地上,两手慌乱地拉着自己地裤子,见同伴人事不省,喊了一声“清烟!”
      中年汉子啐了一声,骂道:“又是清烟又是慕寒,倒不愧是卖的!”
      灰衫少年被那汉子砸晕不过片刻,待缓过神来,正好听见最后几个字,似是被那几个字捅了逆鳞,当即双目通红,挣扎着爬起来,双手环扣,将中年汉子的脖子牢牢勒住,口里喊道:“你滚!你滚开!我哥哥不是!不是!”
      那汉子挣了两下竟没有挣脱,反过手肘使劲往少年腰间砸去,少年被砸得一声闷哼,手上的力道却没减,干脆手脚并用趴在了那人背上,一张口,便将那人耳朵死死咬住。汉子吃痛,腾出左手抓住灰衫少年的头发,右手便要往人太阳穴上砸去。
      身下的月白衫少年见状,顾不得半落不落的裤子,双手握住那汉子挥过去的拳头,三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
      “娘的,还不过来帮忙!”那汉子急怒交加,一声怒吼,旁边站着的几个家仆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旁边有路过的商户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旁围观的指着两个少年说:“嗐,适才有位老爷带着这两个人来宝丰楼吃饭,谁知吃到一半这群人就来了,不由分说揪着两人便是一顿嘴巴子,那老爷吓了一跳,不待制止,就被人拉走了,这不,两边就打起来了。”
      商户奇道:“这、这也没人管管吗?”
      那人道:“谁来管?那些家仆是京城来的,那老爷也是,适才府衙的人来过了,只看了一眼那些家仆的腰牌,问了两句,撂下一句别当街打死了就走了。”
      商户惊讶道:“这是怎么说的?”
      那人又道:“这不,前些日子岳州闹起来的断袖之风嘛!那老爷偷摸养了两个,估摸着被夫人察觉了,趁着老爷将人带出来的时机,想在外头处理了,谁知道这两个少年看着柔弱,却不是任人宰割的,这便将事情越闹越大了。”
      商户转头看了一眼此刻已被堵住嘴的两个少年,唏嘘道:“这两人又何必呢,如今这么一闹,那家夫人哪里还肯放过他们。”
      周围的人点点头,又听另一人道:“你们没去过京城,不知道那位老爷是谁,夫人又是谁。”
      几人一听,便知这里面还有内情,果然又听那人说:“我原在京城做过几年买卖,和京城里的一些人打过交道,有所耳闻。”那人瞧了瞧四周,压低了声音道:“那位,据说是个有手段的,荤素不忌,只要有看上的,便要使手段将人弄来。”
      “我瞧着这两个少年未必是自愿的。”
      这厢石头听到此处,便见那汉子摸了一把耳朵,摸了一手血,朝一众家仆道:“还不拖走?丢人现眼!”
      两个少年此时浑身是伤,任人拖着往一旁的马车走去,瞧着这事就要这么散了,忽然就来了一个持剑的玄衣男子,将一众家仆拦住了。
      只见那玄衣男子刷刷几剑将人挥开,又出手迅捷将两个少年身上的绳子割开,将人抱了起来放在身后跟来的两匹马上,方才转身对那些家仆道:“烦请转告你们家主子,这二人我带走了,不必劳烦贵府。”
      中年汉子许是在手下面前丢了脸,一时嘴快,骂道:“你是什么人,也敢来管我们的事?”
      玄衣男子看了那人一眼,道:“我若是你,此刻便带着人走了干净。”
      那汉子看了一眼四周,脸上有些晦涩,却仍在犟嘴:“主子要的人,不能让你带走!”
      当下便有人笑道:“你又打不过人家,左右麻烦已经没了,还争个什么?”
      四周一片起哄,便是街边卖菜都看出来这玄衣男子武功了得。
      “呸!武功好怎么了?不就是一个草莽!”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瞧上这两贱人了?哼,果然是不入流的!”
      石头听到此处,只觉这人实在蠢钝,便道:“你管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快别说了,一会儿真惹怒了这位,你怕是见不着你家主子了。”
      周围的人纷纷道正是如此。谁料那人听见此话,转眼一看,登时脸色黑如锅底:“一个乞丐也敢在此叫嚣!”
      石头大呼冤枉,道:“我不过提醒你一二,这里不是京城。”
      那人道:“我看你是找打!”
      说罢就要招呼人上来拿人,石头心里一惊,心道这人怎么这么易怒善变,忙挥手叫一众乞丐散去,那汉子带着人已经冲了过来,石头心说这下跑不掉一顿打了。谁知下一秒,本来已经牵着马准备离开的玄衣男子从怀里不知掏了什么东西,嗖嗖几声响起,那群家仆便一个个摔在了地上,石头见状,转身就跑。
      石头一路跑回落脚的破宅子,见众人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刚和门口的二狗和麻子打了声招呼,那群家仆便找了来。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那群人实在是不讲道理!帮主,你快出去看看吧!”石头拉着水生,他实在是着急,这个宅子里能抗揍的实在不多。
      水生闷头朝门口走去,院子里的人义愤填膺地跟上去了,平安抬脚便要跟上,被三叔一把抓住:“你不便出去。”
      平安皱眉,道:“可……”
      齐三叔抬手打断她:“水生这些年跟着我学了些功夫,没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丐帮要在江湖上立足,帮主没有威望可不行。”
      没有威望的帮主,便不能服众,丐帮就算勉强成立了起来,也不过是一盘散沙。齐三叔悉心教导水生,除了传授功夫,也叫他断文识字,可不是为了让他将来继续在街边行乞,如今好不容易拉扯起来一个丐帮,叫他看见了好不容易挣来的一片未来,他想要四海之内,那些无处可去的人,即便跌入尘埃,也能有一个归处。至于另外一个他的私心,却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平安看着齐三叔,心道三叔是真把水生当儿子养了。她又想,若是将此事的主角换成她与师父,只怕师父他早已出去将人揍趴下了,唔,叫云一出去将人揍趴下。想到此处,她又有些难受,到底,师父对自己还是敷衍多一些,便是对她严格些,也是应了兄长的要求。
      她又安慰自己,左右自己在飞云阁也是多余,平白占了飞云阁一个大弟子席,师兄们待她也不错,师父虽然不曾亲自教导她,云一又严厉了些,可到底是飞云阁将她养大的,想到这里,她又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遍,她是哪里来的底气抱怨呢?
      齐三叔不知道平安此刻内心的纠缠,拄着拐杖将众人抛弃的炉灶接过来照看,平安想通了,便跟过去给齐三叔打下手。不到片刻,齐三叔挥着拐杖将平安赶到一旁坐着了。
      平安看着本来燃得好好的灶火经她手变得残喘,再经三叔的手起死回生,心道那灶膛也太窄了些。
      齐三叔手里忙着活计,不时抬眼看看平安,见她东张西望,无甚事可做,便与她东拉西扯起来,平安越听这话头越像异世她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待三叔忙完了,水生带着众人也回来了。
      水生一进院子,先叫人将几个伤患安置在屋内,然后将事情如何处置向三叔说了,三叔听了,点点头,道:“这般也好。这个时候怕是不好请大夫,我先去看看。”
      “他们伤的极重,我去请大夫吧。”平安将麻子和二狗的裤腿挽了上去,二人伤后虽是叫人抬进来的,可到底骨头断了,一番折腾,断裂处只怕已经错位了。
      水生正欲说话,平安又道:“那个大夫为人仗义,离这里也不远,我很快就能回来。”
      刚踏出院门,便见一个小叫花子领着一个背着药箱的青年急匆匆地赶来了,平安一愣:“是你?”
      那青年亦是一愣:“咦,你竟还没走?”
      小叫花子:“莫问哥哥快些!”
      “你这个时候倒是催我了,平日里见着我躲得飞快。”莫问拎着小叫花子的耳朵,小叫花子吱哇乱叫。
      平安让开路,莫问拎着小叫花子的耳朵便进去了。
      莫问进屋后看了看屋内的情形,道:“先说好,今日须得把往日欠下的诊金结了。”
      小叫花子叫道:“结!结!你快看看麻子哥哥他们。”
      莫问这才松开手,笑道:“急什么,人又跑不了。”
      齐三叔朝小叫花子招手:“小宝,过来。”又朝莫问拱手:“有劳了。”
      莫问这才收了笑意,转头查看躺在地上的二人。
      平安趁机拉过水生,问道:“这人你认识?”
      水生道:“初来锦官城,请他为三叔看过腿。后来丐帮成立,靠替人打听消息挣些钱,他替我们拉了不少生意。怎么了?”
      “原来是这样。”平安便将此人让她来此处打听消息的事情说了,感叹道:“当真是缘分。”
      水生看着平安,笑了,道:“嗯,是该谢谢他的。”
      莫问细细将二人的腿固定好,又从药箱里拿出几包药,看了看屋里的人,朝小宝道:“拿去煎了。”
      小宝接过来屁巅屁颠跑开了。莫问看了看平安又看了看水生,道:“原来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么?打算怎么谢我?”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平安道:“这里还有一个没看呢。”
      莫问转头,盯着鼻青脸肿的石头看了看,道:“都是些皮外伤,用些活血化瘀的就行了,那颗牙没救了,你可以镶颗金的。”
      这可真是说的容易,也不想想这院子里谁能镶得起金牙?石头当即将头摇的似个拨浪鼓,道:“镶颗金牙,以后还去哪里讨饭去?”
      莫问嗤笑一声:“有你们帮主在,你还打算讨一辈子饭?”
      石头道:“眼下咱们丐帮还不够壮大,我这个样子才好呢。”
      莫问偏头看着水生:“哎,这觉悟,要不你把他们全打残得了。”
      水生:“行了,你嘴里留点德吧。石头的牙以后瞧着想办法吧,真镶了金牙,你的诊金可收不着了。”
      莫问便当真不再提了,直把手一摊,等着收诊金。水生拿了一个破旧的荷包递过去,莫问接过来看了一眼,不满道:“说的要谢谢我,就这点儿?”
      水生不理他,他又看向平安,想了想,道:“这人可抠得很,你……”话还没说完,水生突然一把将他嘴巴捂住,连拖带拽地把人弄走了。
      平安莫名其妙,齐三叔咳了一声,叫众人开饭。躺在地上的两人支起上半身,道:“这位姑娘,是平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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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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