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江湖》一笼圈

20、第 20 章

　　那人群中是一个女子在哭诉，大约是哭得太用力，满口说着当地方言，平安听得不大清楚。
　　“那妇人哭什么？银钱被盗了吗？”平安扭头问云一。
　　云一淡淡说：“不过是抱怨自己丈夫寻花问柳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平安“哦”了声，正欲离去，忽听一个男子大声骂道：“你这妇人肚量怎的这么小，哪个大丈夫没有三妻四妾，做什么在这里哭丧！”
　　那妇人哭声更甚，平安却是一股火冒了出来。三两下挤过人群，只见那妇人瘫坐在地，怀里抱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儿，女孩儿嘴唇紧闭，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旁边一个姑娘闻言，皱了皱眉头盯着说话那个男子。
　　“你这人可真不分是非，这位大嫂女儿病重如此，丈夫不肯拿钱出来医治，还在外面寻花问柳，这样的人怎配得大丈夫三字？”
　　“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张口闭口寻花问柳，好没家教啊。”
　　那男子睨着那姑娘，两眼露着贪色。
　　“你！”小姑娘面红耳赤，不再与那男子争辩，弯下腰去扶那妇人。
　　“大嫂，你快些带着孩子寻大夫吧。我这里有些银钱。”说罢拿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银钱都拿了出来。
　　那妇人接过银钱，道了谢，抱着女孩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站住！”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男子，着一身长衫，瞧着像是个书生打扮。
　　那人走到妇人面前，将手一伸，口舌不清地说：“钱拿出来。”
　　“这是人家姑娘给的救命钱，你，你不能拿走！”
　　那醉醺醺的男子抬手便是一巴掌，那妇人连着孩子齐齐摔在地上，做母亲的也顾不得自己，忙把女儿抱起来。
　　“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呐！她是你女儿啊！”那妇人一瞧女儿额头摔的大包，再度哭号起来。
　　“你还有脸说我？你抱着这个赔钱货闹到这里来让我颜面尽失，还似个要饭的一样拿别人的施舍，你如此不守妇道，我今天就打死你！”
　　那男子说罢，抡起拳头便朝妇人打去，旁边有人相劝，那男子更是口出秽言。
　　“他这么护着你，是不是和他有一腿？啊？”
　　那男子被一个车夫拉住，口中污言秽语直骂个不停，那妇人又急又怒，倒在地上只有哭的份。
　　那车夫一把将男子撂倒，吐了口唾沫骂道：“娘的，惹一身晦气！”
　　瞧那车夫走了，醉汉爬起来，四下望了一圈，众人皆是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当下气焰更加嚣张起来，晃晃悠悠走到妇人面前。
　　“把钱拿来！”
　　那妇人紧紧地抱着女儿，绝望地闭眼。
　　醉汉啐了一声，捞起袖子便要打，平安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那男子的手，一个过肩摔将人撂翻在地，翻身扭住那人双手，解下那人的腰带将人绑了个结实。
　　“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给我松开！”
　　平安只觉得聒噪，将那人鞋脱了，一把扯下脚上套着的脏兮兮的袜子塞进那人嘴里。那汉子气急，双眼通红。
　　那妇人瞧着一番变故，一时愣住了。
　　“还看，再不去找大夫，你女儿就要死了。”平安指了指妇人怀中的女孩儿，只见那女孩儿面色发青，一副要死了的模样。
　　那妇人一惊，抱着孩子便跑了，人群围着那醉汉指指点点，平安上前，将人拎起来，追着那妇人去了。
　　待平安追上去，那妇人正抱着孩子求大夫，那大夫一句话摇三次头，只道：“你来晚了，这孩子哪里还有气！”
　　妇人搂着孩子哭个不停，云一上前探了探脉搏，对平安摇了摇头。
　　平安拎着人的手捏得骨节泛白，将人一把丢在地上，坐在妇人旁边，沉默了一阵。
　　“你还要和他一起过活吗？”
　　那妇人红着一双眼睛看向平安，又转头看向地上捆做一团的男人。
　　地上的男人挣扎着将臭袜子吐出来，张口便骂：“你这个小白脸，老子不给她休书，你休想！就是打死也不让你如愿！”
　　平安静默不言，拾起一颗石子弹射出去，那男子吃痛，滚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吐出一颗牙来。
　　那妇人看着地上的男子，眼神有些飘忽，喃喃道：“当初婆婆说我只生了个女儿，要给你纳妾传宗接代，我应了。婆婆说你要科考，让我操持家务养活家中老小，不要打扰你读书，我也应了。为人妻子要大度容人，我甚至允你一房又一房地纳妾，甚至你到处寻花问柳，我都不曾怨恨你啊卞郎。”
　　平安静静地看着那妇人站起来，自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细细地将卞郎脸上的血污擦去。
　　“为何女子必要依附于男子？”平安转头问云一。
　　“寻常百姓不比江湖儿女，他们有自己的规矩。”
　　“规矩？这个规矩也是男子定的吧。”平安忽然撇撇嘴：“世俗多偏见，那些偏见便也是男子所见吧，真是自私。”
　　云一侧头瞧着平安，隐约瞧出些不对劲来。
　　“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被这样的礼法束缚一辈子，是一件可悲的事情。”平安将妇人扶起来，沾了血的帕子飘落在地上。
　　“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卞家离了你不会变得更好，可你离了卞家，你会变得更好。活着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而不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那妇人怔怔地看着平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没有说话。平安伸手将她散乱的发髻理好，说：“人活着，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有体面。”
　　平安转身，看了一眼地上的卞郎，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两人回到客栈，平安似乎已经全然将刚才那件事忘记了，云七兴奋地拉着平安给她讲述今天遇到的一些奇人奇事，平安听得饶有兴致。
　　“你呢，你今日都去哪里做了些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云七随口一问，平安却犯了难。她总不能说今儿大师兄带着她去喝花酒了？虽然那地儿瞧起来不是什么单纯的花楼。
　　平安打了个哈哈，只道自己出去看了一天乱七八糟的家长里短。三人又密谈了半宿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