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江湖》一笼圈

10、第 10 章

　　平安听了云一的转述，也没不高兴，反而松了口气，乐呵呵地掌灯继续抄书，整的云一对那位好奇不已，瞧着平安居然还哼起了小曲儿，便扔下平安找云二去了。
　　次日一早云一顶着黑眼圈推开门，只见平安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手边又多了两本崭新的册子。云一放下食盒，决定亲自去前面瞧一瞧那位把平安逼到疯魔的人。
　　熟睡的平安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醒来后高高兴兴地吃完一盒子早饭，又翻出了一摞书，心无旁骛地抄了起来。
　　五日后，飞云阁大会在一阵鼓声中开始了，平安握着笔，被吓了一跳，瞧了瞧窗外，大雪伴着火光，可真热闹啊。平安撇了撇嘴，嘀咕道：“十五年一遇啊。”
　　嘀咕完，埋头继续抄书去了。可是那一阵阵的叫好声、吆喝声如同一根根小针，时不时地戳她一下，平安连十页纸都没抄满，便撂下笔了，一边想着要出去看个热闹，一边又使劲按耐自己：那些话本子都写了啊，不作死就不会死，多少人就是按耐不住好奇心啊！
　　外面热热闹闹地比了一天，平安便在藏书阁咬了一天的笔头，待众人下了山，晚上云阁主要检查时，平安才交出来一本，字写的歪歪扭扭忽大忽小，云阁主让她给气笑了。
　　云一道：“我让小七盯着了，她倒也忍住了没偷溜出来。”
　　云阁主将册子还给云一，皮笑肉不笑地说：“她要是敢溜出来我就打断她的腿。”
　　云一将册子收好，又听阁主说：“让她把这本重新抄五十遍。三日后检查。”
　　云一出门，小六跟了上来，踌躇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大师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云一将册子掏出来交给云六，道：“你想去便去吧。”
　　云六一喜，接过册子喜滋滋地跑了。
　　平安好不容易得了清净，想着那本乱七八遭的册子必然要被训，正一脸懊悔地抄书，忽见云六进来，一时间万分感慨，连那要命的三日五十遍都不在乎了，抱着云六便是一阵关怀。云六何时见过这个模样的平安，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待平安冷静下来，云六才缓缓道：“那日师父虽然生气，倒也没有重罚，那戒棍打在我们身上，总好过打在你身上。不过小九啊，你这次回来，长大了不少，师兄们都看在眼里，可想着你的经历，又觉着有些心疼你。”
　　平安奇怪道：“我怎么了？”
　　小六道：“你吃的苦，二师兄都告诉我们了，所以师父也不曾责罚你。”
　　“二师兄？”平安不明所以。
　　“哦，对了，你不知道。”云六想了想，继续说：“你那天逃走了，师父很生气，可生气归生气，他还是担心你的，所以派了二师兄去找你，本来是要抓你回来的，可是后来师父说，你在飞云阁长大，这里衣食不缺，人心不坏，你学到的东西有限，所以便只叫二师兄悄悄跟着你，保护你。师父话虽然说的不好听，可大家都明白的。”
　　平安呆呆地问：“师父怎么说的？”
　　云六想了一下，犹豫地说：“师父说，只要她不是要死了，你就别理她。”
　　平安思虑良久，对云六说：“以前是我不懂事，今后不会了。六师兄，你回去吧，这几日你也很累了。”
　　云六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平安：“那本，三日后师父检查的，五十遍。”
　　平安苦笑着应了，随即投入了抄书大战，一连三日不眠不休，连吃食都让云一换了包子和馒头，方便她一手吃东西，一手抄书，直看的云一难得地满脸担忧。
　　第三日正是第二场比试，要决出个结果的，一大早天还未蒙蒙亮，飞云阁就已经热闹了起来，平安这次不再毛躁，拿出了在异世高考的拼劲，成功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在比试结束的鼓声中，将那五十遍抄完了，平安抖着双手清点了一遍，一头栽进了书堆里，打算趁着飞云阁送客这空档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平安紧绷了三天的神经却没这么容易放松下来，脑子里天旋地转的全是书，过了许久，窗外依旧人声鼎沸，平安爬起来，顺着梯子爬上了藏书阁的小顶阁楼，就着那一个小窗口朝外望去，只见各派无人下山，依稀听见有人吵着要今年的第一名和云阁主比试，众人吵吵嚷嚷的，也不知到底在吵些什么。
　　平安只觉得好奇，她对于武功的高低实在没什么概念，如今让那些人乱哄哄地一闹，她觉得以自己的当初学的那些三脚猫，这辈子应该没有机会见识云阁主的实力，于是，她认认真真地趴在地上，透过那个小窗口努力地观望着。
　　众人吵闹了一阵，始终不见云阁主上台，便有人在底下喊道：“莫不是云阁主怕输？这天下第一阁的名号到这里，是要丢了不成！哈哈哈哈哈！”
　　只听话音刚落，云一便冲了上去，拱手随意施了一礼，沉声道：“飞云阁云一，请赐教。”
　　众人静了一静，又听另一人喊道：“你又不是阁主，不过是在连云堡养大的公子，到这儿才几年？”
　　云一不言语，只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人被周遭人盯着，只得上台去，抱拳道：“余杭泰和门贺先年，领教！”言毕一套虎虎生威的拳法便打了出来，台下有人叫了一声好。
　　那贺先年心下得意，朝着云一的门面扑去，只见云一闪身躲过，贺先年扑了个空，脚下步法一转，接连又是几拳追上，云一均轻巧躲过，走了十余招，贺先年连云一的衣裳边都没沾着，当下便骂道：“臭小子你不还手是什么意思？”
　　云一淡淡地回道：“连山下的入门阵法都破不了的人。”
　　贺先年暴怒，脚下一蹬，凭空跃起半丈多高来，带着雄厚的内力，双拳前格后击，朝着云一便去，云一双掌运力，远远隔开了这一击，忽然转守为攻，也是一套拳法，平安瞧着有些眼熟，不待她反应，那贺先年就被一拳击落台下。
　　台下有人喊道：“那不是贺先年方才使的拳法吗？”
　　“这小子太轻狂了！”
　　云一充耳不闻，仍旧拱手邀战。许是有了贺先年的先例，这次叫骂的虽有，但也没人敢随意上去应战。过了一会儿，只听一个女声响起：“云大侠十七岁入飞云阁，一身本事多为云堡主所授，就算今日我们败在你手上，也不能算是云阁主的功劳吧。”
　　说话的正是柳氏。
　　云一看着她，知道此人是醴州柳家的千金，此番比试，柳家正是第一。当下便收了架势，回头看着云阁主。
　　那柳氏见状，便掩嘴笑道：“云阁主治下当真是严谨。”
　　云一不悦，看着她冷冷道：“夫人既嫁了当朝状元，便不该掺合江湖事。”
　　柳氏略一福身，道：“妇人家自当跟随相公。只是朝廷有命，要在今年的武学大家里征召有志之士，我不过倚着家世来看看热闹，怎么也犯了飞云阁的禁忌？”
　　“既如此，夫人只管看便是。”云一脸色不佳，不欲再言。
　　谁知那柳氏低头退下，却又说了一句：“飞云阁有命，自当遵从。”
　　云一几欲当场发作，好在云阁主及时开口：“韩夫人的母家已是今年第一，不知韩夫人与令尊有何仇怨，非要挑起这场比试呢？”
　　柳氏双眼微垂，正欲说话，那头云阁主又开口了：“听闻韩夫人刚刚生产，便要随着韩大人远入蜀中，韩夫人待自己夫君真是体贴。”
　　柳氏神色几变，不待她开口，云阁主又开口了：“我还听说，当年韩大人武举夺魁，却不得天子欢心，官运几乎断送，也是韩夫人出面，方才保了韩大人的出仕顺利。韩夫人当真是女中豪杰，庙堂、江湖，都能运筹帷幄。”
　　一番讥讽，不仅韩大人，就连柳家主的脸色都变了。柳氏眼神狠骘，半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凉声道：“云阁主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眼神转了转，接着说：“既然云阁主不愿意比试，我们早该下山才是，只是，有一事还请云阁主帮忙。”
　　众人心道，这个柳氏也真是脸皮厚，方才还一言一语的损人家，现在又立马想求人办事了。
　　只听那柳氏缓缓道：“此事说来也不大光彩。此前我为夫君纳了一门妾室，可那妾室闯了祸事不敢承认，竟然私自逃了，韩府一直在追查那妾室的下落，却不想寻来寻去都没个音讯。本来想着找不到也就算了，韩府也不是缺那点银钱，可谁成想前日上山时，竟瞧见云大侠搂着那妾室上了祈云山。”
　　柳氏言罢，拿眼睛瞧着云一，云一眉头紧皱。
　　另一个女声诧异叫道：“咦，和云大侠一路上山的，不是飞云阁的女弟子吗？”
　　此话一出，连柳氏都惊了一跳，不过转瞬即逝，随即掩嘴笑道：“姑娘哪里的话，那妾室原是京城一商户的义女，听说此前是个小叫花子呢。怎会是飞云阁的弟子？”
　　平安听不下去了，她再躲着，任凭柳氏在这儿胡搅蛮缠，她以后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将来还指不定要怎么连累飞云阁。
　　云阁主沉思了片刻，开口道：“飞云阁此前确实走丢了一个弟子，为着历练，我着人看管着她，做乞丐、被人收养，具是有人回禀与我。只是这纳妾一说，我并不曾听闻。”
　　柳氏拿手理了理衣襟，轻言道：“云阁主说不知道，那便是不知道吧。”
　　飞云阁一众弟子脸色几番变化，云阁主沉默片刻，正欲说话，忽见平安冲了出来，那阿玉眼尖，立马喊了出来：“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同云大侠一路上山的！”
　　众人望了过来，一时间交头接耳的，好不热闹。云六瞧见她，忙拉住她急道：“姑奶奶你出来做什么？”
　　平安握了握云六的手，径直走到云阁主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将自己下山后的所作所为一一交代了，声音清脆响亮，但只字未提兰英的那一段小心思。
　　末了，平安起身，走到比武台下，面朝柳氏而立，道：“我此前离开吕家，书信中早已交代清楚，自己并非吕家故交之女，纳妾之说，本是未成之事，可你依旧打着捉拿妾室的名号满天下抓我，一切便是因着当年我暗害你。今日，我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将此事说清楚，当日我的确与林家小姐通信，要她困你三日，可我并未要她毁你清白，此其一；其二，我虽然没有让她这么做，可她执念太深，所以此事与我并非毫无干系。”
　　言毕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短剑来，左手打散发髻，右手执剑一挥，一头长发顷刻便只留下巴掌长一截，断处参差不齐，甚是难看。
　　众人皆是一阵惊呼。
　　只听平安掷地有声：“我已向师父立下重誓，此生若非师命，绝不踏出祈云山半步。今日，我削发代首向韩夫人请罪，韩夫人若是觉着不解气，便拿这短剑杀了我吧。”言毕双手奉剑，跪坐台下。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有言此女敢作敢当，又道既是飞云阁弟子，生死自当由飞云阁决定，柳氏瞧着平安，神色晦暗。
　　沉默了一路的韩承锦终于开口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事，便罢了吧。”
　　柳氏闻言古怪地看了一眼韩承锦，那人却上前一步，隔着短剑将平安虚扶了起来。平安看了看柳氏，只见她双眼淬毒般盯着自己，柳家主上前在她耳旁言语了几句，终于别开了头。
　　平安这才收了短剑，跪回云阁主面前，请罪道：“弟子不肖，给师门丢了大颜面，师父，您还是关我去渡云洞吧。”
　　云峥眼角一抽，神色诡异的瞧着平安，平安一抬头正好撞见那个眼神，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异世父母初次瞧她的模样来，心里一慌乱，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上头沉默了片刻，云峥起身了，朝各门各派行了个平礼，道：“飞云阁招呼不周，今日便不留客了。诸位有想要挑战飞云阁的，明日请早。”
　　言毕将平安割发的短剑接过来，运气一挥，只见短剑飞出，直直没入三丈开外的一块石头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平安瞧了瞧那块石头，算是开了眼。
　　人群中，柳家主上前摸了摸那石头，也转身走了，众人瞧见这般光景，哪个还敢来挑战？

　　飞云阁护短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