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爱上布拉格

1、第一章

　　我一步一步小心地摸索着前方的道路。

　　下山的路本来就不好走，更何况我选择在晚上离开这座山，这座山虽然不是很高，但好歹是有着几百教徒的万世极乐教的大本营所在之地，平日教徒们喜静，是万万不愿意让外人前来打扰清净的，因此这崎岖山路旁的野草也鲜少有人来清理。

　　“咔——”

　　我心里怀揣着心事，一时间没有注意脚下，忽然就让尖锐的野草尖挂住了我的裙摆。

　　我只能停下脚步，低头摸索着，小心翼翼地去轻轻拉扯那挂住我裙摆的野草尖。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越是摆弄这草尖，它拉扯我裙摆的劲儿就越大，我甚至能够听见这价值不菲的布料传来藕断丝连的声音。

　　“真是倒霉......”

　　我忍不住低咒了一句，这显然既不符合我平日被教导的礼仪，但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气，此时我心里即挫败又焦虑，在怀疑自己无能的同时又忧心赶不上山下的人间灯火。

　　“咔擦——”

　　静寂中，我仿佛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声音，我一惊，生怕是父亲寻了过来，我赶紧转头看向身后，却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更别提是我的父亲了，我的父亲那么漂亮，还有着一双七彩琉璃的眼睛，就算是在黑夜里，他的眼睛也会闪闪发亮的。

　　“呼...”

　　不是父亲就好。

　　我的深呼吸一口气，心里有些庆幸，却又有些失落，说不清我是因为父亲没有寻来而感到失落，还是说或许我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不如我自以为是而感到失落。

　　心中的焦虑忽然被这份失落冲淡了，我的额头也因为刚刚拉扯裙摆的动作而溢出了汗，我只能放弃了拯救裙摆的举动，抬头看向天空。

　　还好山上的树并不过于枝繁叶茂，让我侥幸看见了皎白的月亮挂在天上，周围零零散散的星光围绕着它，这让我忽然想起了曾经和父亲在和此时一样的月色下的情景。

　　“桃桃，这是众星捧月哦。”

　　我记得那时父亲远行归来的一个夜晚，我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他了，在短暂的晚饭时间后我拉着他和我一起散步，我们站在那片他专门为我打造的花圃中，他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天上的点点星光追随着他们的月亮，这就是众星捧月。

　　父亲的手很是冰凉，但他的体温一向如此，我早已习惯了。我看着天上的月亮，只觉得父亲那月白的头发和那月亮的颜色如出一辙，忍不住说：

　　“父亲就是天上的月亮，而我们其他人就是追随您的星光。”

　　我很认真地对父亲说着，末了却发现，父亲哭了。

　　晶莹剔透的泪水像是美丽的钻石从他那双有着七彩眼瞳的眼眶流下，滴到了他仍然握着的我的手背上，我忽然发现，这滴眼泪，竟然是暖的。

　　我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然而父亲的表情却是让我有些看不懂。

　　面无表情，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哀伤。

　　父亲平日也是极为爱哭的，他的哭泣和眼泪是为了那些越过了千山万水来到他面前诉苦的教徒们，他在听完他们内心的哀怨和苦痛后，会情不自禁地留下泪水，一边说着可怜，一边伸手给予安抚。

　　我曾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用言语安抚着那些痛苦得无法自拔的人们，而那时候的我，总是觉得隐隐的骄傲，我的父亲是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啊，他是那么的宽和无私，用他并非多么伟岸的身躯承接了人世间那么多的苦难。

　　我后来总希望他承认我为他的继承人，然而他却总像小时候那样摸摸我的头顶，对我说：

　　“桃桃就是桃桃，桃桃不用成为任何人。”

　　我曾失落，曾迷茫，甚至为此罕见得对父亲发脾气，然而最后，却总是败在他笑盈盈的眼神中。

　　后来我再也不曾提到成为继承人的事情了，我更加努力地学习父亲教导的一切：琴、棋、书、画，还有武，努力地想要做到更好，我想让他那欣慰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地更久一点。

　　他后来问过我，问我未来想要做什么，我回答他说：

　　“不做您的继承人，做什么都没差了。”

　　然后我被他用他从不离手的金扇子敲了一脑门，被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训斥了一句“胡闹。”

　　噢，他觉得我的回答是胡闹。

　　可是他不知道，我并不是再胡闹，毕竟，他教会了我许多许多，却没有告诉我除了成为他的继承人，还可以做些什么。

　　于是，我和父亲说，我想下山了，去看一看灯火人间，也想看看自己以后能作什么。

　　他同意了，我在郑重地朝他跪拜，感谢他的收养之恩后，就提着包袱离开了大本营。

　　我原本无意再回头，然而我却忽然想要再回去看他一眼，甚至，我想再抱一抱他，却没想到，我悄悄推开他专属的房间门，却看到了满地的鲜血，还有一个被他掐着脖子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脸是让我那么熟悉，她昨天还跟我说，她决定离开大本营去往极乐，还将她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我，让我作为下山的盘缠。然而此时的她，闭着眼，嘴角却是微微扬起，而我的养父背对着我，张开嘴，朝她的脖间咬去。

　　我落荒而逃了。

　　我不知道，眼前的那一幕到底代表了什么，我甚至才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我的养父，我也从未了解过这万世极乐教。我只知道教徒们追随者我的父亲，而我的父亲看重我，教徒们也自然看重我，将我服侍地极好，而我，终于成为了一叶障目的笼中鸟。

　　离开的时候我撞到了时常带我玩的樱子姑姑，她关切地问我盘缠够不够，我慌乱地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流下来，她以为我是不舍，最终，她将怀中的手帕递给我擦拭了眼泪，最后又给了我一小袋盘缠，然后，她轻轻地将我推了出去。

　　我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心知它皎洁无暇，却是冰冷无比。

　　今夜又是众星捧月，可我，却不再是追随着父亲的其中一颗星星了。

　　我吸了吸鼻子，伸手撕开了本来就已经摇摇欲裂的裙摆，再次艰难地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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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人称。
前期主调跟第一章差不多，有些郁，后期会明朗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