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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卷棋局第三章 ...

  •   她又唤了个丫鬟来,确认天香楼屋里的香料都是统一采办,道:“我看过周围几个房间,确实只有秋晴的屋子里有那东西。妓子平日无事不出楼,若不是楼中安排,就只有别人相赠的可能更大。秋晴身边伺候的侍女若是还活着便好了,现在那两个丫鬟也在边上躺了一溜,咱们连问都没地方问。”
      线索又断,二人带着昏迷不醒的钟祐回了客栈,继续给顾清樱写信。
      独孤嫣坐在桌子上,低头看程离索执笔,不自觉地便含笑读了出来:“清樱吾姊,见字如晤。”
      少年有一手俊秀的行楷,轻灵有力,飘逸流畅之处明明可以飞起来,却总能守着规矩的那一条线,写在信上,便还是工工整整的一行。少女看着,便禁不住打趣:“我记得小时候,你和樱姐姐最为不合,她喜欢规矩安稳,你就处处要叛道离经,夫子讲学时,还根据行楷究竟何等为优吵起来过。这才几年过去,你却成最听她话的那一个了。”
      离索抬头,烛火下的眸子是外人从不会见到的温柔宠溺:“我不听你的话么?就这么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我若不顺着你俩,还能找谁去?”
      独孤嫣弯起眼睛,嘴上却故作不忿:“你也凶过我很多次!上回在天牢里,我看到你后高兴得很,你却上来便训了我!明明我也是为了救汪小姐嘛。”
      离索知道她只是撒娇,心思还放在手下的信上,随口道:“我那次急了,是口不择言,你若觉得有气,骂我一顿也行。”
      独孤嫣清脆的嗓子转了个弯儿,意味深长道:“我哥哥也没几个,哪舍得骂你。不如这样,阿离,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
      程离索手上一顿,抬头警惕道:“我怎么觉得你又有新想法了?有话直说。你这两年也没白练功,咱们二人的身手,比起千佛塔那时候还是可靠许多的。”
      少女从桌子上跳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踱了两步,垂着眼轻声:“我想进花楼。”
      离索愣了一下,“腾”地站起来,铁青着脸:“你什么意思?”
      “宁宁也好,黄夫人也好,今日的秋晴也好,虽然行当不同,但都与花娘相关。我觉得那蛊毒流传之所,十有八九就是通过这些姑娘们,咱们直接查是不好查的,但若是潜藏进去……”
      “不行!”离索斩钉截铁,“那些地方龙蛇混杂,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东西不计其数,别说你,就连我自己,若敢私自走进那等地方,回去都要被抽上一顿鞭子。你不怕二师兄了?”
      “那你说怎么办?现成的线索不去查,再拖下去,学子们送命不说,若是这满城权贵全被蛊毒控制了,是要出大事的!”
      少年面色沉郁,垂下的眼睫狠狠抖动着,显然内心也在纠结,他抿着唇思考良久,蓦地一敲手心,笑道:“我想到了一个人,她那里绝对会有我们要的消息。”
      “小嫣,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安晓妍安大小姐?”

      安晓妍自安家被抄后便被没入教坊司,应是受了照顾,独自住在内廷梨园边缘的一栋小楼里。程离索找了三皇子的路子,很快便顺利见到了她。
      短短两年不见,安晓妍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像是一枝盛开过头的花,眉梢眼角都带了骄慢艳丽的媚意,再看不出当年大家闺秀的单纯天真。见离索带着独孤嫣走进屋子,神情里也没什么惊讶,甚至飞了个脉脉春水的眼波给他,笑问道:“程少侠这次来,带的可是正牌妹妹了?”
      独孤嫣今日穿的是男装,不过她并未刻意掩饰身形,只是图个方便,闻言大方笑道:“久仰安姐姐机智决断,在下正是独孤嫣。”
      安晓妍打量着她,水葱般的手指在耳畔珍珠珰上慢慢翻动,显得灵巧而优雅:“二小姐果然不同凡响,只不知来找妾身又有何事?”
      独孤嫣胸有成竹地下套道:“安姐姐毕竟是阿离的故人,之前也多有所助,我二人最近在调查京中花娘遇害案,实在不放心姐姐,这才跑了一趟。”
      女子漂亮的长睫毛一闪,挑眉笑道:“妾身听说,昨夜六扇门齐聚天香楼,为的可是几位学子,那秋晴姑娘虽然遇害,到底是被连累的无妄之灾,怎得到二小姐这里,却变成花娘遇害案了?”
      独孤嫣摇头道:“六扇门那里的消息当然是学子被杀。但姐姐既知小嫣到过现场,就应知道我也有我的判断。”她拿出那个烧剩的香丸,道:“这是一种云南毒蛊的伴生花炮制而成的毒物,混在女儿家的香丸里,不仅难以辨识,而且久闻成瘾,极难戒断。据受害的几名女子症状来看,它大概还能不知不觉地影响受害人的记忆和行为,使她们做出些清醒时绝不会做的事情来——安姐姐,此药歹毒且昂贵,普通歌女身上,决不会遭这东西算计。但若是身怀绝技,或是身份特殊……”
      安晓妍脸色发白,缓缓问道:“你们雁荡,可有应对之法?”
      独孤嫣摇头,苦笑:“我师姐说瘾毒不是真正的毒素,她没办法。”
      美艳的女子沉默了片刻,问:“妾身如何确定你们说的是实话?”
      程离索拍了拍自家师妹的脑袋瓜,笑眯眯道:“这个随你,我们二人也只是来示个警。平心而论,雁荡本身是受害者,直接撂挑子不干,谢知方也拿我们没办法。且这毒香只在京城花楼里传播,我们几个谨遵师门教导,谁也不敢进花楼,自然也就与这毒香无缘了。”
      安晓妍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她思考了半晌,才斟酌着道:“二位似乎不是那么热心肠的人。那瘾毒既可以控制人心智,程公子就不担心背后的人是太子吗?他对二小姐,似乎还是虎视眈眈吧。”
      独孤嫣胸有成竹道:“这毒香需要长时间吸入才能起效,且瘾毒之物,难的在解瘾。小嫣好歹是个入阁弟子,抵抗瘾毒的心性还是要有的。”
      程离索淡淡补充:“更何况,太子与孟瑛钟祐等人也是老交情了,他礼贤下士的名头那么响亮,决不都是虚的,钟家孟家背后都是世家,为了拉拢他们,咱们储君这些年没少花心思,不可能一口气全给人家杀光。”
      少年语气淡漠,却在一瞬间露出了猛兽被激怒时的凶恶神情,这眼神安晓妍从未见过,想到两年前的事独孤嫣,只觉背后发凉。她垂下眼,轻声:“妾身明白了,二位想要做什么?”
      独孤嫣弯起眼睛,笑得真诚:“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想请姐姐帮忙查查,秋晴死前半月都接触过哪些人,若是能找出那香从何处,就更好了。”
      安晓妍想了想,道:“后一件事或许略难,但前一件事,妾身应能帮你们问到。”
      独孤嫣一揖:“请姐姐以自身安危为上,最好不要明着调查,帝姬事务繁杂,还要指望着您。”
      安晓妍瞳子一缩,拧起眉看着她,半晌才慢慢道:“二位贵人今日来此之事,若是仅有三皇子知晓,妾身便不会出事。”
      少女眨了眨眼,调皮地给了她一个微笑。

      二人与安晓妍定下传递消息的方式,暂且安下心来。走出梨园,三皇子嘉王便站在马车旁等他们。他这两年身量长高了些,处事也更加谨慎。等和他们一起坐进了马车,才低声问:“如何?她可与你们查的事情相关?”
      独孤嫣摇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嘉王哥哥,你能再说一遍会试前府中的宴会细节吗?秋晴又是谁安排过去的?”
      嘉王叹息:“本宫当日只在筵席上见过秋晴献舞,皇子府内待下人甚严,管事们平日也从不许去天香楼。唤秋晴过去的,应是当日宴会上的一位大人,但具体是谁,由于大家都是统一带去安排……”
      他总不能抓着堂堂春闱考官们挨个问“你们哪一个与天香楼的妓子有交情”吧。这问题若是在天香楼出事之前问出来,或许还不算唐突,可这时候问,便有把对方当嫌疑犯逼迫的意思。嘉王毕竟是皇子,主持会考是个拉拢大臣的机会,而不是得罪人的,他再想知道答案,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发问。
      程离索也知道他的顾虑,笑道:“殿下可否将当日参宴者名单给我?其余的事情,我们自己查明便好。”
      皇子公宴,席上官员们的每一句话都有人悉心存证,整理名单自然也不是难事。嘉王当日下午便把名单送到了二人客栈中。
      独孤嫣盯着那薄薄两张纸看,漫不经心地调笑:“嘉王这些年真是越来越谨慎贴心,不仅记了来这里的宾客,连仆役和歌妓的名单也都附在后面了。”
      天纵贵胄,倒让她说成了个好用的小厮。
      程离索哭笑不得,连给钟祐把脉后皱着的眉头都展开了些,也开玩笑道:“怎么?要不嫁他?”
      独孤嫣瞪了他一眼,便又垂下头去,随手翻过一页,嗔怪道:“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一茬的皇子们好不容易兄友弟恭,没什么夺嫡造反的血腥动荡,咱们还要自己跑过去拱火递刀子?”
      程离索笑道:“我只是说着玩的。嘉王自己就管着开封府,又是今年会试主考官,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不留神就会被今上厌弃,你看他今日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实际上心里不一定怎么焦急呢。此刻咱们二人出手相助,他做的细致妥帖些,也无可厚非了。”
      独孤嫣方要继续与他拌嘴,忽然目光一凝,缓缓道:“他这妥帖,还真有了一些好处……阿离,那日天香楼里死去的妓子都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程离索点头道:“共死了七人,除了秋晴外,还有两个新到的娘子,在舞台侧面唱歌的,分别叫苏苏和笑笑。秋晴自己身边的两人晓晴和晚晴,看死状都是死在陪酒的筵席上。剩下的两个则一奏琵琶一奏筝曲,弹琵琶的那个叫清月,弹琴的那个叫清昭。”
      “是。”独孤嫣道,“我记得也是如此。”
      她把那张纸递给他,道:“秋晴的舞不是一时一刻练就,她在给主考官们跳鲛人舞时,带的也是这个班子。”少女葱白手指在墨迹上一点点划过:“琵琶、筝、配歌的小娘子,连那两个所谓新到的小娘子,那时候也已经能够上台了。”
      “可是在嘉王府下人的记载里,秋晴身边伺候人的两个小丫头。一个叫晚晴,另一个,则该叫洛儿。”
      程离索拧起眉,怪道:“晓晴晚晴才是一对吧?会不会是那一日晓晴有事,临时叫了别的丫头顶上?反正这几个人跟着她,也都是做徒弟学本事的,今日你去,明日她去,不也正常么。”
      “所以我只是觉得奇怪,而不是怀疑洛儿有什么。不过她那日既然去了嘉王府,说不定也可以做个人证,帮我们弄清楚秋晴究竟遇见谁,又经历了什么。”
      天香楼众人一早被羁押在大理寺的牢房里,也亏得京城牢房多,捕快们宁缺毋滥,从矾楼掌柜小二到天香楼姑娘老鸨,都分门别类地拘束了起来,连卖酒给最开始那落第举子的小哥也没放过。兄妹俩哭笑不得,也不敢自作主张地让人将他们放了。
      洛儿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比独孤嫣还要小一些,看上去似乎吓破了胆,大眼睛里的水光就没消下去过,白生生的尖下巴看上去是个很好勾的桃心,含羞带怯地躲在秀发间,怎么看怎么漂亮。
      自被衙役带出来,她便缩在牢房的椅子上,像只被打湿了羽毛的小雏鸡,瑟瑟发抖地蜷成一团。独孤嫣和程离索坐定时,她甚至更惊惧地往椅子缝处扎了扎。
      这动作有点天真的可笑,但她做起来却并不让人觉得痴傻不雅,反而因为这份天真纯洁更惹人怜爱。独孤嫣看了一会儿,确定她被好吃好喝地喂着,并未收到任何刑罚后,才真诚地夸奖道:“我觉得我在某些事情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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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卷棋局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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