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时计》千色孤单

25、戴思维篇

　　乔占的反抗终于失败，还是被送去了部队。
　　学校里的打架王没了一众跟班，孤身来到这个吃饭睡觉处处都要受到限制的地方。同龄的新兵他不屑于搭理，大一些的老兵又没有人搭理他，他成了真正的“孤狼”。
　　离家之前，父母又一次因为老爸在外面的女人吵架，自他记事起，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了。
　　多年来，因为公司要发展，扩大规模，老妈常年在外市守着分公司，老爸虽然在本市，却大部分时间见不到人。乔占遵循老爸“狼道”的教育理念，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校园霸主”。等到老妈终于意识到，多年吵架分居，导致她疏忽了儿子的教育问题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这次，夫妻两人吵过之后，老妈坚持要把高中才毕业的乔占送去部队“改造”。
　　初来部队，乔占不能适应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多此一举、洗垢求瘢”的纪律，被新兵连长狠狠罚了几次以后才不得不本分一些。
　　一个多月过去，乔占的能力凸显出来，各项训练成绩在连队里数一数二。然而，他的孤僻、骄傲自大还是让他没有朋友。
　　这时候，一个人走进了他的视线。
　　戴思维，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生得高大英俊，战士们都叫他戴班长。他每个月都会跟着后勤车来新兵连两次，向新兵连的代理连长汇报工作。
　　那一天，他来到部队刚好下起了雨，后勤车要等着雨停了才走。
　　戴思维跟几个战士坐在窗前闲聊，看见操场上仍然有人在冒雨跑步，问道：“那个战士怎么还在训练？”
　　一个新兵幸灾乐祸地道：“他呀，不服从纪律，今早又被连长罚了。活该！”
　　另一个人也道：“可不是！仗着自己体能好，谁也不服，还敢顶撞连长呢！”
　　戴思维望了望雨中那个倔强的身影，笑道：“哦！这么有个性！他叫什么？”
　　一人道：“乔占。差不多整个新兵连的人都知道他了。”
　　雨渐渐小了，乔占跑完被罚的公里数，带着一身汗水和雨水，疲惫地往寝室走。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道！”
　　只见办公楼里一人向他走过来，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别紧张，不是你们连长。”说着递过来一条毛巾：“擦擦雨水。我叫戴思维，你也可以叫我戴班长。”
　　乔占楞楞地伸手接过毛巾，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人。
　　戴思维又道：“快去洗澡吧，别感冒了。我得走了，再见！”说着笑笑，向远处的后勤车走去。到了车前，又回头向他摆了摆手，才钻进车里。
　　乔占看着后勤车走远，低头看看手里的毛巾，才转身回了寝室。
　　自那以后，戴思维每次来连队都会刻意和乔占聊几句，他幽默健谈，给人的感觉总是很亲切。乔占暗自高兴自己有了一个朋友。
　　三个月后，新兵集训结束，乔占正式分到戴思维所在的部队，两人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
　　十八、九岁的乔占还没有后来灵敏的“嗅觉”和锐利的“眼光”，他会把他在部队里的烦恼、家里的烦恼、父母吵架的烦恼，通通倾诉给戴思维，而戴思维也会表现出足够的耐心，认真倾听并适时宽慰，几个月里，两人的“友情”递增。
　　建军节那天，放假一天，连队里举办了联欢会。戴思维拉着乔占离开会场，边走边道：“你饿吗？我有点饿，我们去后勤找东西吃吧。”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大家都去看联欢会了，后勤部没人。两人走进食堂，戴思维道：“你会做什么吃的吗？快一点的。”
　　乔占道：“我不会做饭。”
　　戴思维一笑：“真是大少爷啊！看我的！”他找出几个鸡蛋，打开灶台上的火，坐上锅，倒了点油在锅里，才道：“煎鸡蛋，我最拿手了。”他边说边把鸡蛋在灶台边磕一下倒进锅里，又解释道：“做这个火不能太急，太急就糊了，也不能着急翻个儿，不成型就碎了，样子不好看。”他边说边做，动作熟练，不一会几个焦黄的煎蛋就做好了。他麻利地把煎蛋装到盘子里端到乔占面前，不无得意地道：“怎么样，看着就想吃吧！尝尝！”
　　乔占：“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这个。”说着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咬了一口，评价道：“还不错！”
　　戴思维笑道：“这才'还不错’！要求这么高！你做一个我看看。”
　　乔占闻言，放下筷子，不甘示弱地来到灶台前，学着他的样子做。他毕竟没做过饭，动作笨拙得很，戴思维一边吃一边看他，笑得停不下来：“哈哈，我怎么感觉你在拆炸弹啊！哈哈哈……”
　　乔占没空理他，一通手忙脚乱之后，总算做熟了一个，他小心翼翼地把煎蛋盛到盘子里端给戴思维看。戴思维也不接，直接用筷子叉起来咬了一口，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赞扬道：“厉害！你学得很快啊，口头表扬一次。”
　　乔占称心地笑了。

　　几天后，戴思维的学习申请审批下来，他要去外市学习，为期半年。
　　乔占虽然心中不舍，在部队待久了，知道“军令如山”，也无可奈何。心道：还好只是半年，过了半年就回来了。
　　戴思维走后，乔占的生活又恢复成只剩下训练的单调生活，他把精力都集中在训练上，优异的成绩屡次受到领导的表扬。
　　七个月后，戴思维结束探亲假，终于回到了连队。
　　乔占结束训练，急急地跑去戴思维的寝室，戴思维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见乔占进来，愣了一下，笑道：“长高了啊！”一拳砸在他的肩头：“这么结实！”
　　乔占被他砸得晃了下，上下打量他一眼，笑笑道：“昨天就说你要回来，怎么今天才到？”
　　戴思维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个礼盒：“昨天先到总部，朋友留我吃饭了。拿着，给你的礼物。”
　　乔占接过那个精致的小盒子，高兴地道：“是什么？”
　　戴思维神秘一笑：“打开看看啊！”
　　乔占看他一眼，拆开外包装，见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美的小瓶子，上面全是英文，只有一个数字他认识：“50+！这是什么？”
　　戴思维笑道：“防晒霜啊！没用过吗？”说着接过去挤出一点，示范似的抹在他脸上，边抹边道：“整天在外面训练，以后天热了，用点防晒霜对皮肤好。身上也可以用！”又把瓶子装进盒子里递给他，抬头看见他微红了的脸，笑道：“脸怎么红了！这么害羞！乔占，你……哎，别走啊！”
　　乔占不等他说完，转身飞似的出了他的寝室，一路跑回自己寝室，拿着那盒防晒霜，高兴地看了又看，才小心地收进自己的柜子里放好。
　　戴思维好像忙了起来，在连队里乔占经常见不到他。
　　一天，训练结束，乔占等几个人正在清理器械。一个老兵道：“你们听说了吗，戴班长要被调去总队了。”
　　另一个道：“戴班长人缘那么好，早晚会被提拔呀！”
　　老兵又道：“你们见过吗，戴班长的女朋友才漂亮呢，头几天他给我看的照片。”
　　乔占听了，心里一惊，暗忖：“他有女朋友！”
　　另一老兵道：“是吗！可惜了啊……”说完挤眉弄眼地推了推他旁边的人。那人会意地和他相视大笑。
　　乔占皱了皱眉，就要问问他们是什么意思，班长喝道：“好好干活，别说些有的没有！”
　　乔占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戴思维了，总是听说他去了总部办公室，不知道在忙什么。
　　正心烦的时候，他接到了姐姐乔兰的电话，她道：“乔占，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你走后爸和阿姨就离了婚，如今已经一年多了，爸把那个外面的孩子接回了家，如今那个女人也要进门了，我也不敢劝，也阻止不了，你要有时间……”
　　乔占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来送他来当兵，就是为了支开他好离婚！外面的女人！又是外面的女人！
　　乔占当即把电话打给老妈，电话一接通，他开口就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离婚？你们把我扔在这就是为了避开我离婚？你们为我着想过吗？”
　　电话里传来老妈的抽泣声，她声音低低地道：“儿子，对不起……”
　　乔占挂断电话又给老爸打过去：“你和我妈离婚了？”
　　乔英杰镇定道：“你听谁说的？”
　　乔占愤愤：“你别想瞒我，我都知道了。你敢把那个女人弄进家门，我就敢不认你这个爸！”说完就挂了电话。
　　乔占心里一片混乱，他想找个人说说话，戴思维仍然不在，权衡之后，他当即打了转业报告交了上去。
　　乔英杰知道儿子要转业，当即找部队里的朋友压了下去。
　　乔占收到转业被拒的消息，当即就要发作，被几个战友劝着才出了办公室。
　　他想了想，决定去总部找找领导，再说说转业的事，或者看看能不能碰到戴思维，问问他的建议。
　　乔占请了假，当即坐上车去了总部。
　　到了总部大楼，却被告之领导不在。乔占无奈，又问戴思维住在哪里。
　　乔占依着那人告诉的地址找到戴思维的临时休息室。由于不是休息时间，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经过卫生间时，里面传来压抑的喘/息声和怪异的声音。乔占虽未经人事，却也知道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只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
　　他脸红心跳，正要走开，恍惚是戴思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抬高一点。”另一个男声说了句什么，戴思维气息不稳地问：“爽吗？”
　　乔占只觉得热血上头，他不顾后果，当即一脚踹开卫生间的门，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来，被他大力拍开。
　　里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穿衣服，看清是他，戴思维反而镇定下来，他慢慢系好裤带，笑道：“乔占啊，你怎么来了？”
　　乔占愤怒地来回瞪着两人，声音颤动着道：“你们……”
　　戴思维无所谓地一笑，道：“你不要这副表情，大家都是男人，互相解决一下很正常嘛！”
　　里面那人穿好衣服，拿出一根烟，看戏似的，倚在一边抽了起来。
　　乔占惊讶于他的厚颜无耻，半天才开口道：“那我呢？”
　　戴思维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忍着笑摊开手道：“你什么？我没听错吧乔占，你以为我要和你谈恋爱吗？摸一摸就脸红，你这样的我玩不起！”
　　里面的人笑出了声。
　　乔占目眦欲裂，紧紧攥着拳头。
　　戴思维一脸玩味地笑：“乔占，我有女朋友你不知道吗？”他话音一转：“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你要是真的对我有什么，不如你脱/了/裤/子让我……”
　　乔占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挥起一拳砸了出去，正中戴思维鼻梁。戴思维没料到他真敢动手，当即反击，一拳抡过来，被乔占抓住手腕反手一拉，抬膝狠狠顶在他腹部，紧接着肘部用力一掼。一套动作又快又狠，戴思维躺倒在地，疼的面部扭曲说不出话来。
　　里面那人见状，赶紧出来帮忙，被乔占三两下打得坐在地上不敢动。乔占又转身对着戴思维狠踢了几脚，抓着他的头发狠声道：“别再让我看见你！”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总部大院，回了连队。
　　经鉴定，戴思维鼻骨骨折、肋骨骨折、脾脏破裂、轻度脑症荡、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
　　乔占承认打人，对打人的原因却绝口不提。戴思维和那人异口同声咬定，是乔占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出气，请求严惩乔占，并要求追究其刑事附带民事赔偿责任。
　　乔占被纠察院关了禁闭。
　　乔英杰听说后，多方找人托关系，终于揪出一些内幕。总部决定遮掩丑闻大事化小，对外只说双方口角导致动手，乔占负责两人住院期间所有费用，三人均被强制转业处理。
　　乔占如愿以偿，终于离开部队回到家。家却再不是原来那个家，老妈分得了一部分财产，已经搬离这里，在市里另外买了房子。老爸把那个男孩接回家，却没有再提让那个女人进门的事。
　　乔占扔掉了部队里所有的东西，包括那瓶还没用过的防晒霜。他穿上老爸给他买的精致西装，开始去老爸的公司上班。
　　两年后，老妈癌症去世，乔占带着老妈的遗产来到B市，开始了他的另一种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