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麋鹿》溯雾

3、第3章

　　俞零不明显地挑眉。
　　想不到对方竟然能察觉出来，有点……意思。

　　“怎么说？”俞零问。
　　“噢，不，准确来说你应该是知道案发时间时第一个排除的人就是我。”
　　林麓沉静冷透的眼睛径直地看着俞零。

　　“因为案发时我们刚好在超市，当然也不排除我雇凶杀人，但我基本上不会认识这个连身份信息都不知道的死者，所以雇凶杀人暂时排除。
　　“还有什么会让自己的上司试探自己呢？
　　“是试探我有几把刷子，还是试探我的心理素质，俞队？”

　　俞零：“……”
　　实话实说，如果我说都有，你信吗？

　　信不信林麓都不在乎，他只要这样平静的生活状态就好。
　　俞零：“我……”
　　林麓微微摇头，示意他闭嘴。

　　“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我到底有没有超出你的预期我不知道。”林麓说：“我只知道既然作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同事，不能和睦相处，那就谁都不越界，这不算以下犯上吧？”
　　俞零：“………”
　　我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你就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
　　不过……还真不算以下犯上。

　　林麓走出冷冻室去和蓝沃、徐小星会合。

　　俞零突然注意到一点，林麓刚才让他闭嘴的动作。
　　那可绝对不是对上司的交流方式。
　　倒有点像对下属……

　　俞零只觉得这冷冻室有点寒气透骨，拉了拉外套走到门口。
　　林麓微笑着对厂长和旁边的工人说：“那就麻烦各位再来市局喝杯茶了。
　　“昨天不是也录过笔录了吗？林警官你看，还是那边那个警官亲自录的。”厂长向林麓后面的方向指了一下。
　　被点到的俞零冷冷地看过来。
　　厂长刘合斌被俞零的眼神看得一抖。

　　林麓连头都没转，“哦，那我再请你喝一次茶还不好吗？”
　　“……”老实说，一点也不好！
　　“实在不行铁观音、大红袍也行。”
　　“……算了，谢谢您了。”
　　“我可不像其他警察那么有压迫感，是不是？”
　　“是是，您说什么都对，我去还不行吗？”
　　“行，这样再好不过。”

　　俞零身为直男癌晚期患者第一次见到这种骚操作，冷淡的眼都快看呆。
　　而林麓旁边的徐、蓝二人面部抽搐了几下，都在憋笑。
　　不愧是他麓哥，果然不按套路出牌，真绝！

　　林麓转身对徐、蓝二人微笑着说：“学着点，以后也这样做。”
　　徐、蓝：“嗯嗯嗯！”您真厉害，一看就知道祸害过不少嫌疑人。

　　徐小星和蓝沃将把厂长和那个工人“请”上车，转头问：“俞队、麓哥你们不上车吗？”
　　林麓说：“稍等。”

　　林麓转身对俞零轻声说：“多关注那个厂长刘合和他旁边那个工人。”
　　俞零略微疑惑。
　　“你怎么知道那两人不对劲？”
　　“感觉。”
　　“……”您这感觉真神奇。

　　林麓和俞零一上车气氛就变得……沉默，本来试图和蓝沃套近乎的刘合斌也在不知不觉间闭嘴。
　　只有徐小星和蓝沃知道两人的不对付。
　　神知道这时该说什么，就这样吧。

　　从上车起林麓的视线就在窗外风景和前排的刘合斌之间互相转换，只不过林麓对刘合斌的观察并不是像某人那样简单明显。
　　林麓在脑中回想在进入工厂的全过程。

　　据他仔细观察，现场没有任何化学物质留下来的痕迹，可按常理来说这就有点不可思议。
　　除非……

　　冷冻室不是第一现场。
　　那哪里才是？
　　那两人肯定知道什么，看来要好好审一下刘合斌这两人了，林麓想。

　　.

　　回到白城市局之后也没有立刻就开始审问，毕竟……人是铁饭是钢，民以食为天，所以就先吃完午饭再干活，还顺便给刘合斌他们也来了两碗。
　　刘合斌：“……”为什么他就这样答应过来了？铁观音呢？大红袍呢？

　　蓝沃提着几桶泡面，认命地说：“小的这就为各位大佬泡面去。”
　　他一转头就问林麓：“麓哥，你吃吗？我不介意再帮你泡一桶。”
　　林麓：“我……”
　　“林麓。”有个小警察小跑进办公室说：“楼下有个姓成的帅哥找你。”
　　姓成？
　　那不就是成词？
　　林麓有点发懵，搞不懂自己的发小到底什么情况。
　　“我现在下去，小沃，你还是先帮我留一碗吧，不用泡。”
　　“行。”

　　林麓到楼下时成词还在接电话，看到他后稍微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优雅地微笑，看着林麓。
　　“你怎么了？”
　　“没事，我要出差两个月，顺便看看你的工作环境。”
　　林麓微微松了口气，他现在已经因为这件“九一三白骨案”头痛不已，累得半死。
　　成词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奶糖递给林麓。
　　林麓微挑眉接过，放在口袋里，拿出一个撕开糖纸放进嘴里。
　　“你注意安全。”林麓说。
　　“好，记得早点休息。”
　　哪里还有时间休息？这案件无头无尾的，哪有心情？
　　但表面上还是微笑着点头。
　　成词满意地揉了揉林麓的头，仰头一笑。
　　“我先走了，怕赶不上飞机了。”
　　“快去吧。”

　　俞零微微蹙眉，不明白自己不就是刚吃完午饭路过走廊时看到新来的那个再楼下不知对谁说话，怎么就会好奇？
　　还有那个人仰头一笑是对谁笑的？
　　还笑得温柔得意，眼神又隐含着沉冷，可对着林麓却又变得很温柔。
　　奇怪了，他俞零又不认识这个怪人。
　　罢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林麓回到办公室时把糖都分给这帮不满足的土匪队友，但凡事都要留一手，他还留着一颗糖等审问完刘合斌吃。
　　俞零面无表情地走进办公室，将一堆材料放在办公桌上，说：“都起来干活。”
　　几个累得半死不活的队友只好缓慢地站起来。
　　蓝沃把未开封的水递给刚刚趴在桌子起来的徐小星，徐小星轻轻一笑。
　　林麓默默地回头。
　　背后的狗粮味太重，他一个单身狗吃不下。
　　“俞队，我来审问刘合斌。”林麓说。
　　“行，蓝沃你配合林麓。”
　　“好。”

　　几个人走到审询室，刘合斌已经坐在对面。
　　俞零和徐小星就站在外面，中间有玻璃挡着，在里面是看不到外面的人，但外面的人能看得一清二楚。
　　蓝沃和林麓走进里面，径直坐在刘合斌对面。

　　“刘厂长别紧张，我们可没有昨天审问的警察吓人。”蓝沃一边嘴欠，一边用余光瞄了眼玻璃，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这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是是是，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我肯定如实回答。”
　　蓝沃看向林麓。
　　林麓不说话，看了蓝沃一眼，点了点头。
　　“昨天已经审问过你了，但还有一些疑问想请教一下。”蓝沃熟练地说。
　　“警官你说。”
　　“林强一个月的工资有多少？”林麓冷静地问。
　　“这……应该有4000左右吧，我可没有克扣他们的工资啊，警官你们别误会。”
　　林麓微笑着说：“我有说你克扣员工工资吗？不必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你。”

　　刘合斌并没有因此放松，他感觉这个面色沉静温柔的警察比昨天的那个冷漠冰山还难对付。
　　“林强现在清醒多了，也说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刘厂长不妨猜一下他都说了什么。”林麓略微戏谑地看着他说。
　　刘合斌头皮一紧，冷汗直流。
　　“刘厂长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是排汗系统太发达还是想起什么？”蓝沃笑着问。
　　“我不妨提醒一下你吧，我翻了一下林强的钱包，你猜我发现什么？”蓝沃把手中用密封袋装着的钱包递给林麓。
　　刘合斌眼眶一颤，两只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
　　林麓看着刘合斌的动作，了然一笑。
　　“刘老板可真厉害，用□□给员工发工资，都不怕被告发。”
　　“你你……凭什么说我用□□发工资，说不定……是他们买东西时被骗了呢？！”
　　“噢？那你见过一半的员工都有□□吗？”蓝沃说。
　　“我……”
　　“你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地发□□给员工，是因为那些员工都是从农村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农民，他们不知道钱币还能造假，只知道自己能拿在手里、能感受到分量的就是自己的血汗钱，但就算他们知道自己的工资有一半是□□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不敢辞工作。”林麓冷漠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为什么吗？”林麓继续笑着面对着刘合斌。
　　“我……”
　　“因为他们没能力再去找工作，没有学历和关系怎么能找到下一个工作来养活一家老小？你正是知道这人生疾苦，才敢这么嚣张。”林麓直视着对面。
　　“你懂什么？是他们蠢，自己被骗了都还不知道，还想要求我加工资，也不好好看看他们自己配不配？！”刘合斌越说越激动。

　　“呵，那好，我问你为什么我要进工厂大门时听到你说‘条子来了’，而不是‘警察来了’？”林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刘合斌一脸惊愕，手开始不自觉地握紧。
　　“你这下意识的动作就像我旁边的那位说昨天那个审问你的警察吓人还要用余光去观察一样。”
　　蓝沃：“…………”哪壶不提开哪壶，真有你的。
　　俞零：“……”
　　“这下意识的动作跟死人一样，是最真实的。”林麓说，“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