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麋鹿》溯雾

2、第2章

　　林麓刚把钥匙插进门锁，里面的人就把门打开了，成词接过林麓手中的购物袋。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成词一边往冰箱里塞蔬果，一边漫无目的地问。
　　林麓也没多在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口说：“我买完菜之后又遛了几圈。”

　　“你若是再晚回来一步就可以看到被饿死的我。”成词微笑。
　　他这人说话语调不紧不慢，不会没形象的大笑，又从不与人吵架，显得格外彬彬有礼。
　　“我觉得你应该学会如何做饭。”林麓站起身，走到橱房门口。

　　某个性成的还在往冰箱里塞东西，真不知道有那么多东西要塞的吗？
　　“有阿鹿你在哪里还轮得到我做饭。”成词说，“再说，你不是说我做的饭就和生化武器没区别，林警官？”
　　林警官：“我能收回吗？”
　　成词微笑，“不能。”
　　“……”

　　林麓接过对方手中的花菜，清冷地音色略显泛愁。
　　“可我明天就要去警局工作，之后基本上没有时间给你做饭。”
　　“阿鹿，你可以管晚饭。”
　　“但我估计那个低情商的冷漠支队长会连夜压榨所有人。”
　　“……”

　　成词叹了口气，英俊漂亮的五官微显无奈，说：“你就一定要当警察吗？”
　　“词典，你知道我的家庭情况。”林麓冷静说，“我注定和我父母一样是个当条子的命。”
　　“但你的右手不也是在当卧底时受的伤，还有小梵……”

　　林麓眼睫微颤。
　　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当卧底的那段时光，一想起这些就能让他想到葬身火海的父母和至今未醒的弟弟。

　　成词自觉失言，但他还是冷静地说：“阿鹿，你还是再休息几天吧。”
　　林麓平静地说：“不用，该来的终究逃不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先去客厅坐着等我做饭吧。”
　　也不等成词有什么反应自己就恢复以往面色冷静的脸走进橱房。

　　成词冷然一笑，讽刺中又带着点无奈。
　　“谁让我们都注定是亡命徒，当然没得选择。”他心想。
　　天渐渐阴沉下来，秋风吹得枯叶辗转飘零，最后落在满是泥泞的小路上。

　　.

　　林麓向来都不会睡懒觉，总是清晨最早起来做早餐的活人。
　　他做早餐倒也不讲究，荷包蛋煎两个，晨光熹微，照进每个房间的角落，给宁静的早晨带来不可言语的温暖热闹。
　　按他弟的话来形容就是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太阳的味道，柔软又微咸，正如这荷包蛋的味道。

　　林麓又多留了一份给中午才会爬起床的某本成语词典人士，自己穿戴整齐，轻声关上门。

　　林麓一想到他的冰山队长就有点头疼。
　　应该是个要求高还不容许队友出错的家伙。
　　啧，麻烦。

　　林麓加快脚步走进白城市局。
　　几个貌似20刚出头的男警察宝贝地抱着一部笔记本电脑一路小跑。

　　“哎，你说我们命格里是不是就和放假相排斥，怎么昨天就又发现一个大冰棍呢？”
　　“诶，是我们命格不好吧，赶紧先把这资料打印出来给俞队他们送去。”
　　“这倒是，我不想再看到一个自冷冰棍了。”
　　“那小星同志给你的冰棒就归我了。”
　　“滚一边凉快去。”

　　林麓听得微微挑眉。
　　自己来白城市局的第一天就有案子了？
　　这凶手还真会挑时间。
　　真是谢谢TA了。

　　林麓轻声走进刑部办公室。
　　里面果然忙得像一锅粥，米粒都是四散在各个角落的，白板上贴着死者照片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所有人都背对着门口，盯着白板讨论，完全没人发现门口的林麓。
　　而身为支队长的俞零背对着林麓，站在白板前，似乎在思考什么。

　　“在昨天上午7点40分左右时，冷冻肉工厂的工作人员李强在冷冻室里发现一具骷髅，身体已经被硫酸腐蚀得只剩下白骨，根据骷髅的体形，初部推断是男性。”徐小星面对着白板冷静地说。
　　俞零微皱眉说：“那个工作人员怎么说？”
　　徐小星不明显得叹了口气，说：“那个林强不知道是被吓得精神失常还是知道什么，一直说话语无伦次，什么线索都听不出来。”
　　俞零问：“死者身份？”
　　徐小星摇了摇头，说：“死者白骨还在隔壁法医部鉴定。”
　　整间办公室的人都陷入沉默。

　　问：这帮警察最讨厌什么案子？
　　林麓答：就是这种现场做的很干净，目击者又吓得半死不活的，线索彻底断线，急得这帮警察在心里问候凶手十八代也无济于事。
　　都是过来人，谁还没经历过这种案子？
　　不过有好一部分已经被列为悬案，中途牺牲了不少人却至今都未解谜团。

　　“能容我说一句吗？”林麓瞥了一眼白板，眼睛沉静地看着俞零。
　　“你是新来的？”俞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徐小星懵圈：“哎，俞队我昨天不是把照片发给你……”
　　俞零冷淡的余光往旁边一撇。
　　徐小星：“……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干。”

　　林麓微微点头。
　　“我叫林麓，是山麓的麓。”
　　“哦。”俞零说：“那你想说什么？”
　　林麓冷静地说：“你们把现场仔细勘察过几次？那个厂长审过几次？”
　　全场再次陷入沉默。

　　俞零转头看向旁边的几个刚刚跑去打印材料的两人。
　　那两货：“……”
　　全场都看向那两人。
　　那两货：“……………”

　　林麓微微蹙眉。
　　身为队长的连现场勘察几次都不知道，这队长怎么当的？！
　　好他妈负责任。

　　其实林麓误会了，俞队本来是开着俞医生借他的凯迪拉克SUV奔向案发现场，奈何后面还有个还在和小女朋友打情骂俏的傻小伙，结果……就追尾了。
　　由于俞医生的那辆凯迪拉克过分昂贵，中途的处理就异常麻烦，赶过去肯定来不及，再加上徐小星带父母去医院体检来不了，只好托付那两个实习生代他勘察现场。

　　“……能再去现场一次吗？”林麓心里无可奈何，但语气还是沉静自然。
　　你们这样一直看着这俩实习生就能看到希望之光？
　　说实话，那这希望之光也太廉价了。

　　俞零沉默不语。
　　案发现场离白城市局还挺远，毕竟工厂都建在郊区，来去也不方便，再加上现在正至秋季，秋雨频繁，去工厂的小路必经一个大泥潭，非常浪费时间。
　　但也不得不浪费了。

　　徐小星：“俞队，我觉得还是再去现场勘察一下吧……您觉得呢？”
　　俞零视线聚焦在门口，冷声说：“走。”
　　徐小星和另外几个警察瞬间站起来。

　　俞零对那两个实习生说：“你们开车。”
　　俩实习生：“？”
　　俞零：“算惩罚。”他俞零的制度向来是有奖有罚。
　　“……是，俞队。”
　　俞零：“之后让徐小星教你们勘察现场。”
　　徐小星：“……”怎么这么突然给我安排了这样艰难的工作。

　　俞零看向还站在门口沉思的林麓，说：“你也跟着一起去，顺便和他们一起学。”
　　林麓不明显地挑了挑眉。

　　徐小星：我觉得麓哥比我还在行，到底是谁教谁？！

　　林麓随着这帮队友往外走，徐小星和另外一个叫蓝沃的警察一人一边搭着他的肩膀。
　　“哎，麓哥，你也别太在意，队长他对谁不是一张棺材脸，我们都司空见惯，早就免抑了。”徐小星小声笑着说。
　　一旁的蓝沃也说：“是啊，不过队长其实对谁都没有歧视，有好几次父母生病住院时队长直接给我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你确定是他好心而不是见到你们就心累吗？

　　“嗯，我并不是在乎这些。”
　　他俞零年龄也没比他大多少，能把他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你是在想这个案子吗？”
　　“是。”

　　徐小星坐在后排，蓝沃本来想牺牲自己坐在林麓和俞零中间，至少车内的气氛不会这么诡异，但想了想夹在两个帅气精英之间的压力……
　　还是算了吧，大不了一路装死得了。

　　于是这两人就只能一起坐在后排。
　　“……”
　　有一瞬间，本田SUV里的所有人认为此刻跟送葬没有区别。
　　这他妈送的不是后排的两人，而是他们啊！

　　徐小星：沃儿啊，你不如舍生忘己一下？就一次！
　　蓝沃：星姐，你的沃儿已阵亡。
　　两实习生：+2
　　徐小星：……
　　算了，就这样继续装死下去吧，后面两个都沉冷如冰、心如止水，那咱还尴尬的屁！

　　林麓也懒得和俞零这种难相处的冰山队长眼神对视，一上车就闭目养神，和前排的装死天团不谋而合，默契十足。
　　俞零本就人冷沉默，此刻也充分发挥着无声的中央空调，低头看手机。
　　一路无话。

　　开到冷冻工厂必经的小路，一路崎岖不平，弄得车里所有人胃里都翻江倒海，心里不断问候这个臭屁凶手的祖宗十八代。
　　真太他妈会选案发现场了。

　　林麓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欲望，抬头看向前方冷清萧条的工厂。
　　工厂门口已经被警察用线维住，除了工厂内部的工作人员和警方之外，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蓝沃一手扶着徐小星，一边咽着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俩实习生回来白着脸吐了十分钟了。”
　　徐小星被蓝沃搀扶着，活脱脱像个老太太，音色微颤的说：“那俩不靠谱的货根本不是被白骨给吓吐的，而是被这破路给震吐的。”
　　“这来一趟也太受罪了！”
　　“可不是。”

　　所有跟来的人里唯有俞零这个异类安然无恙，堪称魔鬼。
　　实际上是这零蛋歪打正着，在出门时被俞顾医生塞了一手的橘子出门，到白城市局时还吃了几个后平分给队友。
　　但显然，这帮傻队友都没意识到这点。
　　包括这个看起来阅历深厚的小警察。

　　“哎，厂长，条……警察来了。”
　　“警官啊，我完全不知道我们厂里会有人骨啊！”厂长眼看就要扑到林麓身上，被蓝沃给一手阻拦下来。
　　“你先冷静下来。”
　　“我们厂就算再离普，也断不能把人肉拿出来卖啊，现在网上都骂疯了！”

　　林麓拿出手机搜索一下“冷冻厂发现人骨”的词汇，果然很多网友都在下面骂，骂商家赚钱想疯了、无良无底线等等。
　　这案情的保密工作怎么做的？！
　　被你们媒体这样暴光，那真凶早溜到国外避难。

　　林麓瞥了厂长和旁边的工人几眼，径直走向案发现场—冷冻室。
　　现场和白骨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些真正的冻猪肉，不过全都被白城市局的法医部拿去鉴定，目前还没有出检验报告。

　　俞零跟着他一起走向冷冻室。
　　他这次其实除了再次勘察现场、寻找线索以外，还有一个目的是试探对方的观察、推理能力。
　　不过对方从刚进门就微微蹙眉，眼神沉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麓进行地毯式搜寻，连一处小角落都不放过，黑色大衣在地上不断拖着。
　　俞零这个没洁癖的人都有点看不下去，半蹲下来一手拉起林麓一边的黑色大衣，脸色冷淡自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林麓瞬间转过头微瞪着眼看他。
　　“你怎么？眼睛难受？”
　　“没事。”
　　实话实说，是没什么事，只是有点受宠若惊。

　　林麓此刻脑回路堪称清奇，问：“你有洁癖？”
　　“嗯。”俞零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第二秒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也好，这样也能给他一个台阶下。

　　林麓：“……”
　　您这经贵的贵族病患者是怎么当上的警察？

　　林麓很快低头看冰凉的地板。
　　许久他站起来，冷静地说：“俞队，你是在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