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签》浇酒

6、第 6 章

　　李乐嫣和皓都在游乐场玩到很晚，回到家的时候在客厅看见了魏叔玉。

　　他和李父李母坐在沙发上说话，不知道聊了点什么，李母听着直笑。

　　看到李乐嫣，他们才止住话头。

　　“乐嫣，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魏叔玉站起来，指指桌上绑着蝴蝶结的盒子，“我买了蛋糕为你庆生，你最喜欢的草莓。”

　　“我……我和皓都出去了。”李乐嫣抓抓手指，把星黛露的发箍藏在身后，扬起一个笑脸，“谢谢你啊，叔玉哥哥。”

　　“没什么好谢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是我应该做的。”魏叔玉走到桌边朝她招招手要她来吃蛋糕，等她到了跟前又忍不住说，“皓都也真是，你一个小女孩，怎么能带你在外面玩那么晚才回来。”

　　他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不止她，李父李母也能听见。

　　李乐嫣忽然就有点着急，赶紧摆摆手解释，“不是的，是我想要玩，皓都一直在陪我。”

　　魏叔玉已经帮她拆了蛋糕，李父让家里佣人拿打火机来，又拍拍李乐嫣的脑袋，“嫣嫣，皓都长歌还有叔玉已经高三了，学业任务重，不能经常这么打扰他们。”

　　李乐嫣想解释，她没有经常去打扰皓都，她只是在过生日的时候想要一个人陪陪她，只在生日那一天就够了。

　　她张张口，还没说话，魏叔玉又开口，“皓都独来独往，也不怎么和人接触，连怎么照顾人都不会，你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要留心一点，自己照顾好自己。”

　　才没有。

　　皓都才没有不会照顾人。

　　晚上冷，她穿着小裙子，皓都知道去景点给她买一件纪念外套让她穿上。他会在一片衣服里找很久，然后问店员有没有小一点的码，因为她太小了。他也会在游乐场游客很多的地方让她牵着他的袖子，把她护在路边人少的一侧。他还会在主题餐厅偷偷让主厨为她做一个星黛露的小蛋糕，即使明明他也才刚认识星黛露是什么。

　　别人都会说李乐嫣你应该怎么做，他从来不这样，他只会在她穿着小裙子想坐旋转木马的时候，站在她身边帮她挡住不太方便的动作。

　　她想说皓都真的特别好，魏叔玉却忽然叹了一口气，看着快要融化的奶油，眉头微微皱起，“乐嫣你应该早点回来的，现在蛋糕都快融了。”

　　李乐嫣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没关系，还能吃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就算已经在游乐场吃过一次蛋糕，她还是努力吃了很多。

　　第二天就发烧了。

　　家庭医生说她是消化不良引起胃炎，发烧是并发症。

　　在上课的魏叔玉听说她发烧，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语重心长，“你昨天和皓都玩的太过了，穿着那么薄的衣服，他怎么能带你坐重机。”顿了顿，又说，“乐嫣，你也这么大了，皓都不会照顾人，你也不知道自己照顾好自己。”

　　李乐嫣忽然就觉得委屈。以前也被魏叔玉这么说过，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但是这一次，她想哭，眼泪努力憋在眼眶里强忍着。

　　她捏着手机，熄灭的屏幕映出她苍白的脸蛋，然后又亮起。

　　是个陌生的号码带着绿色的图标在上下晃动。

　　“喂……”她接起电话，鼻音浓重，丝丝缕缕的委屈缠着。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嗓音清醇，“很难受？”

　　从电子设备里转化过来的声音有点失真，但李乐嫣还是听出来了是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点委屈就好像被洪闸挡住后渗进来的少许水，皓都一说话，那道闸口就应声打开，汹涌淋漓，翻着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席卷而来。

　　“皓，皓都……”李乐嫣握着手机嚎啕大哭，哭得说话断断续续，嗓子像塞进去一团青李汁泡过的棉花，又涩又难受，“我，我，本来我就只有一点点不舒服的，可是你一说话，我就觉得……觉得好难受好难受……”

　　皓都站在院子外，抬头看二楼拉紧的窗帘，听到她的话眼睫轻颤，勾着装热粥的塑料袋的手指蜷了蜷，声音也低了几度，“好，那我不出声，你说，我就听着好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乐嫣翻了个身，脑袋埋进枕头上，湿濡濡的眼泪沾上头发。她和皓都讲昨天吃了两个蛋糕所以才发烧了，讲魏叔玉刚刚打电话说她了，说她有一点点委屈。

　　“就一点点哦……”李乐嫣吸吸鼻子，掐着指尖比划，比划完想起皓都看不见，又跟他形容，“只有指甲尖尖那么一点点的委屈，我知道这样不对，叔玉哥哥也是为了我好……但我是病人嘛，所以可以有一点不高兴的权利对不对？”

　　她像和大人为了不去上幼儿园而讨价还价的小朋友，细声细气给自己找一个稚嫩的理由。

　　皓都垂着头笑了一声，“有很多不高兴也行。”

　　李乐嫣的眼眶又开始发酸，揪着枕角，瓮声瓮气问他，“皓都，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给我打电话呢？”

　　皓都抿了抿唇，“在上体育课，自由活动。”

　　其实是听魏叔玉说她生病，怪他没有照顾好她让她着凉。他想来看看她，到了楼下又不敢进去。怕打扰到她休息，电话拨过去的下一秒就想挂断，谁知道李乐嫣接起得这么快。

　　李乐嫣扁扁嘴。

　　魏叔玉刚刚才和她说下节课是化学。

　　“皓都，”她轻轻叫他名字，“谢谢你呀。”像一片柔软的羽毛。

　　＊＊＊

　　李长歌听说李乐嫣生病，参加完竞赛就连夜赶回来，等她解释完生病的原因，忍不住戳着她的额头，“李乐嫣你是不是小傻子，吃不下了不会说吗？谁让你硬撑着了？鸟食儿一样的肚子还当自己大胃王呢！”

　　李乐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靠在她肩上笑眯眯求饶。

　　李长歌马上没了脾气，抱住她无可奈何，和她闲聊其他事情，“我刚刚经过杜叔叔家的时候听见皓都在挨骂。”

　　李乐嫣愣了一下，从她怀里起来，紧张地问：“为什么要骂他？”

　　“好像是逃课吧，被老师告状了。”李长歌努力皱着眉回忆，“我听见杜叔叔骂他，说什么……‘皓都，你要弄明白，你虽然和长歌叔玉乐嫣一起长大，但你们在别人眼里就是有区别。他们靠着父母做底气，别人一句话都不会说，可你不行，就算我们亲如父子，你将来只要有一点失败，他们都会否定你的全部，他们只会认为如果不是被杜如晦收养，你皓都就什么也不是’……其实这么说起来，皓都也挺难的，是有很多人对他的身世议论纷纷，而且杜叔叔对他的要求的确太高了，连我爸对我都没那么严。”

　　李乐嫣抱住膝盖靠着沙发背，想起皓都逃课的原因。

　　是因为她才挨骂的。

　　她忽然开口，“长歌，你知道吗，你有阿准最爱你，伯母也最爱你，只要是有关于你，他们都会第一时间放下自己手里的事飞奔过来关心你。可是我生病的时候，爸爸出差，妈妈带着承乾出国了，叔玉哥哥上课也很忙，好像……没有一个最爱我的人……”

　　李长歌第一次听她这么直白说出心里的话，反应过来赶紧解释，“乐嫣，你不要这么想，我下次一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马上赶到好不好？”

　　“长歌，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乐嫣摇摇头，“虽然好像没有一个人最爱我，但还是有好多人爱我的啊，爸爸妈妈再忙也会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好一点，你竞赛完也马上回来看我了，叔玉哥哥也会让我好好休息……只是我没有排在谁心里第一位而已。但我还是有那么多的爱，林林总总也能拼成一份完整的爱还有多。”

　　“可是啊，长歌，”李乐嫣望着上次在游乐场买的兔耳朵发箍出神，忧愁地叹了一口气，“皓都要怎么办呢？他都没有很多很多的爱，也没有人很爱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