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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可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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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不是从小一起到大的二十几年,简喻柠都不会有和顾意远这般的默契。
简喻柠刚从家门出去开着她的捷豹踩点溜走,顾意远后脚就进了车库,还有那么一瞬的心慌。不过,还未等他辨别出这份心慌从何而来,进家门就找到了答案。
柜子上贴的粉红爱心小纸条用大红签字笔洋洋洒洒留下几个字:“狗男人再也不见!”
顾意远只当她又耍小性子,这事不就看谁比谁潇洒,除了简家那几座宅子,再远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他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撕下小贴纸捏作一团,一个抛物线扔进了垃圾桶。
比较令他头疼的是床上和梳妆台上的一片狼藉,五颜六色的衣裙凌乱地摊在床上,或高或低的各式女帽趾高气扬的誓要和床头板比肩而立,更不用说梳妆台上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洒出的粉或水乳,掺杂着各种花香、麝香。
顾意远揉了揉太阳穴,憋着气把梳妆台上的东西一次性扫进了垃圾袋。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气不足一分钟,就随着一通电话烟消云散。
接完电话,顾意远已经顾不上什么狼藉,坐在浓郁呛鼻的芬芳中无知无觉地给简喻柠打了十几通电话,可是一次都没接通成功。
简喻柠不是因赌气不肯接电话,而是此刻的她还在震惊中尚未醒神。
要说一夜暴富是亿分之一的幸运,那一夜破产就是万分之一的扫把星降世。
其实简家的式微并不算是一夜之间的天翻地覆,只是简喻柠远离家族企业的居家千金自动屏蔽了信号,自然迟迟接收不到江河日下的讯息,否则也不会在最后一刻才从邻居口中得知自家房产被抵押的消息。
简喻柠放任自己自由行了二十几公里,脑袋尚不能消化这样一个炸弹式信息。
落日的余晖洒在树上,阴影一簇一簇地打到她的脸上,渐渐变暗,直至华灯初上。
一阵长笛鸣得她耳膜刺疼,忍不住揉了揉耳畔,眯眼看了看后视镜,才发现自己连近光灯还没开。
要是在往日,她定要先气恼有人这般没品,大肆按喇叭扰民。可今日不同以往,处于震惊中的人,竟平心静气到对提醒她的人感恩戴德,一点也不像她。
虽然没有方向在乱串,可她对这条路又似曾相识。
不能回简家,也联系不上简家其他人,只能通过邻居口述知道大概经过。
她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通过顾家联系上父母。
对了,她才刚从顾家离家出走。
简喻柠理不清头绪胡思乱想了一阵,手忙脚乱地停了车,从副驾驶座捞来手机翻了一下通讯记录。
里面躺着几十条未接通话,还有99+的微信消息、短信消息。
消息的内容大部分来自同一个人——顾意远。
她父母所谓的想托付的人,可此刻她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原因无它,就是那些年围绕她的那句一无是处。
别人愤恨嫉妒中的口不择言是她精致包裹下想掩耳盗铃的自卑。
越是优越越是患得患失。
只因这点优越都并非来源于自己,外在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在这进退维谷下才识此滋味着实有些迟。
顾意远发送的几乎都是语音消息,简喻柠点开一条就能自动播放。
从这些信息中,她得知了父母安全的消息,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松。顾意远大概婚后就没跟她说过这么多话,有时候简喻柠觉得顾意远还不如就娶了他的钢琴老婆。但此时她没心情翻旧账。
也得益于他发的全是语音,简喻柠忍着哭腔回了一句“我们离婚吧”便重新上了路。
她的其他方面确实学得都是半桶水,可是方向感自小就强,去过一次的路不用人再带第二次。
难怪看这路会这么熟悉。
当时嫌弃的穷酸亲戚于今成了她唯一的落脚处。
简喻柠也不是没想过去酒店,可是她一张卡也没拿,网上绑的几乎都是顾意远给的卡。
死好面子活受罪一点也没形容错她现在的状态。
发出那句话的时候,她不是不纠结、不后悔,可是覆水难收。
没有和他持平的家世背景,她没有一点能和他过下去的筹码。
或许只有她知道,他们之间并不是形婚,要不是喜欢他,她不会松口嫁给他。所以当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她才会欣喜若狂,只维持表面的镇定。
她习惯了他一点一滴的好,渗进骨血的,抽不出来。
所以才会在意他有女学生,在意他长时间沉在工作里不回家,甚至小心眼到他多看别人一眼都会打翻醋坛子。
只是她一丁点也不愿认输,先喜欢的就是会输得一塌糊涂,可她要的是永远的光鲜亮丽。
他不说的,她便也不说。
所有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在意的、想要的,通通只剩呜咽的表达。
明明有预感却不确信,谁都不捅破窗户纸,就变成了雷打不动的僵局。
顾意远驱车跟着绑在简喻柠手机上的定位走了几十公里,没跟上。
跟简喻柠相反,他是个路痴,家门口都能走丢的那种,还因此闹过啼笑皆非的家门口失踪案。
名副其实的路痴,连导航也看不懂,多转了不知多少圈才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迷宫”出口。
他心急地找出路,弹窗却蹦出令他咬牙切齿的离婚信息,一声惊呼令他的烦躁戛然而止。
被他剐蹭的是一辆价值不菲的红色跑车。
此事责任确实在他,顾意远刚将车停靠好,就见那人摇下车窗。
一个熟悉的面孔,却叫不出名字。
对方倒是熟悉他,出口便叫他“阿远。”
连简喻柠都很久没这么喊他了,都是直接叫他全名,还是不耐烦的喊。跟眼前这种粘人的嗓音完全不是一个调。可这人是谁,他真的没什么印象。
大概是看出他的迟疑,红色跑车的女主人继续热情地打破尴尬:“不是吧,阿远。大学毕业典礼上我们还同台演出过呢,台上三分钟可是我们在一起练了一个月的结果,这情谊都能忘?”
顾意远跟他哥就是反着长的,压根没学会人情世故那一套,直白得一点不尴尬:“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女人也不恼,双手抱胸靠到他车旁点了点头:“也是,你眼里只有简喻柠,这么多年也没变过。你们结婚了吧。”
提到简喻柠,顾意远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他不愿意多说,看人没事应该是蹭到车,只想结钱了事:“你看看要多少钱,我赔给你,或者你修完开张单子让我报销。”
“行了,也不耽搁你,这副公事公办得样子,当初我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这座冰山。虽说冰山男更老实,可也过于无趣了吧?简喻柠那公主病也能受得你?还真是半斤八两凑一对.....”
顾意远是过错方,可也实在没时间听她继续聒噪不停,递了张名片给她:“我会报销的。”
女人看了看名片,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烦,勉强点了点头:“你走吧。”
顾意远果真一句话不多说,只留了她一脸的汽车尾气。
“......”一定是需要多年修炼的涵养才能止住骂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