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开在夜的掌心里》共看斜阳

84、漫游

　　慕容安瞧见不远处的闹剧，向身边人道：“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周生就这样被带到了无双公子面前，浑身狼狈地被人扔在青石地板中央，满眼惶措。
　　“今日你何故在瓦扎长衢闹事？”
　　“小人心中不平。”
　　“何事不平？”
　　“我家本与横江城鲳鱼巷中的富户万家幼有姻亲，奈何几年前家中横遭灾祸，先父不幸，先母亦随之同往，只剩下我与家中幼妹，兵祸来临，强夺我家田产，小人本想申诉，奈何官官相护，小人的妹妹亦被城中豪绅强买作妾，小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今日听说有一位大官将要巡访此地，便想搏上一搏，为小妹挣得自由身，冲撞贵人，实乃小人大罪，但还请大夫做主，为小妹伸冤！”
　　“手足之情，天地可鉴。”慕容安叹息一声，“那名强买你小妹的豪绅是何人家？”
　　“家主名唤柳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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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母家竟是唐南的康家？”慕容安略带了几分笑意看向对面不敢抬头的柳家四郎。“不必害怕，此事不会连坐你全家，你用不着如若惊弓鸟。”
　　“公子恕罪，我大哥此番行径，我也亦多加劝阻，奈何……但我家素来乐善好施，今日之事，原是我大哥一时糊涂，并不干我父亲与母亲什么，还望公子明察。”
　　慕容安笑笑。“我自然知晓，原都是为了家族亲情，我断然不会行孟阻之事。”
　　“此事我会嘱咐唐知州体察民情……你的母亲来自唐南哪一支？”
　　“是唐南驹县，外父正是康家家主之大弟。”
　　“原来如此。”慕容安示意身边人添茶。“我尚在家时，曾听说驹县康家有一对双生姐妹花，姿容风华，常人难以匹敌，不知令堂可是其中一位？”
　　“公子才思，家母的确为长姐，姨妈在十九岁那年嫁给京城光禄大夫的长子，后生有三女一子，二女身体孱弱，又加之京城局势连番动荡，所以在五岁时便交予家母抚养，家母待之甚为亲厚，本有意将表妹嫁给沪州州牧——我父亲的大弟，生有一子，英武不凡，奈何姨妈接连丧女，断然不肯唯一的女儿远嫁，于是两年前便回了唐南驹县，几月前，收到姨妈来信，听说表妹将要嫁给兴王身边得力干将高襄之子。”
　　慕容安见人不过短短几句之间就领悟了自己的意图，深觉此子是个可栽培的，但此时尚有昨日大闹之事，不好即刻便将人带在身边，于是另起话头道：“我欲在麻姑城设立一所县学，传授儒家之道，教化往来民众，以便通晓史书典籍。谢重昼几日前向我自荐，我原也有意让他成为此间主事，奈何他生于春水河西，而麻姑城距离此地尚有百里之遥，民俗大为不同，所以……”慕容安见人垂下眼，知道此事急不得。“不知四郎对儒家经典可有心得？”
　　“鄙人才疏学浅，但愿意回家多加研习。”
　　“儒家典籍乃我朝国之重器，望君勤勉。”
　　李夜眯着眼笑看一旁挑灯的慕容安。“如此说来，我们是否该向着下一处开拔了？”
　　“凉暄与祈氏的婚事可否筹办好了？”
　　“自然，说来凉暄竟然也已经十九了，若不是前些日姜泶来信说起他见着祈氏女，脸都要熟透，我倒忘了，成家立业一事。”
　　慕容安打掉他环上自己腰身的长爪手。“祈氏满阁大长老的长孙女已经长成，一直在试探你的态度，你总不能一直拖着，四长老可是已经在找下家了。”
　　李夜满不在乎，只是一味地揩油。“他的那个女儿，我可无福消受，若他等的，我堂哥的儿子今年已经十岁，再过几年，再成亲也不晚。”李夜埋首慕容安腰间，努力想要嗅到他情动时的淡淡梨花香。“再说了，任她如何貌美，怎比得上这南黎第一美人的风采姿容？”
　　慕容安气结，没好气地推开他。“少来！你不会傻到大长老会等你那堂侄子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时，来看这个偏安一隅的祈氏长老之孙女吧！”
　　李夜将人揽入怀中，怡然道：“不必担心，我绝不会负你。此事我也合计过了，我那堂侄幼时多历离乱，对我这个突兀出现的叔伯多有戒心，我已下定决心不会有后嗣传承，这个堂侄便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因此我打算将人送入祈氏山外楼，一年为期，至于大长老能不能让自己的孙女抓住他的心，便是各自的造化头了。”
　　慕容安被放入帷帐之间，眼神复杂。“阿夜，你真不后悔？”
　　“有何好后悔的？”李夜俯下身“有你，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公子！”汀楠眼看崔笃身中流矢却救不得，心中大恨，回身一刀，便削去一人的首级。“废物！快去护卫公子！”
　　护景人被这么一吼，心下极为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极为默契地向着崔笃身边靠拢。
　　“家主身上所中之毒，平下闻所未闻，恕平下无能，怕是救不了家主了。”
　　“汀楠呢？”崔笃并不在意，挥手让人退下。
　　“小郎君身中数箭，府医正在全力救治。”
　　“让人务必尽力，若不能救回，便夷三族。”
　　“是。”
　　“凉沉今日入宫，还没回来吗？”
　　“公子被陛下留下对弈，估计黄昏时分才能回得来。”
　　“嗯……”崔笃面色青白了一阵，数息过后，又如常道：“可有寻访到与慕容安容颜相似的女子或男子的踪迹？”
　　“回家主，我们的人在灵州寻访到了一位与慕容安极为相似的男子，除却眸色不同，几乎如出一辙。”
　　“嗯，过些日子，寻个机会，将人引荐给皇帝，免得他一天到晚总将眼睛溜在凉沉身上。”
　　“是。”
　　“我让门下府讨论的如何管理诸胡的法子，可研究出什么没有？”
　　“左大夫已经在外侯了良久了。”
　　“请人进来。”崔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顺便传话给赀行使节，让他把这半年的花销在晚间呈给我。”
　　“是。”
　　崔凉沉沉默良久，压住火气。“陛下，此局已是死局，无论黑子白子都不能再行，何不各退一步，或能有所转圜。”
　　“说的也对，天色不早了，倦鸟归巢，池鱼思渊。强留也是无用，走罢！”
　　“陛下，你这又是何苦？崔凉沉与他七叔不伦板上钉钉，何必行此等四面得罪人的恶事呢？”
　　“哎呀，狗奴才，可不要胡说，他们之间可是清白之至。”
　　“陛下是想效仿当年崔绍公行事？”跪伏在地的侍从思虑万千。“可崔公却也反噬了自身，身死山南。”
　　十五岁的小皇帝冷笑连连。“我这皇帝，何惜贱命！”
　　“房相何意？”
　　“陛下恕罪，我等无福，未能有幸目睹慕容太傅殉国之前的身姿，甚为遗憾，陛下曾受慕容太傅教导之恩，自太傅去后，陛下日夜思念，臣下为解陛下之思，特四处寻访，寻来此人，不知其与当年的慕容太傅有几分相似？”
　　小皇帝几乎气笑，但为了维持面上君臣和睦的假象，仍旧笑嘻嘻道：“半点不似，太傅之风姿，远非常人所能比。此人空有皮囊，却毫无可取之处！”
　　“陛下此言差矣，正所谓睹物思人，木偶傀儡虽然痴假，但未尝不是解闲玩意。”
　　“房相果真忧国忧民！”小皇帝愤而离席。
　　房育示意左右将人送到皇帝宫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