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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五一】夜话往昔 ...

  •   孟靖亭手脚极其利索,没过多久便捣鼓出来四菜一汤,忙得一头汗。一桌菜虽然卖相不怎么样,却挺丰富,有鱼有菜,砂锅里还闷着鸡汤。

      凌雅之很快收起不良情绪,捧场道:“好香!”

      桓千蘅也意外了一把。记忆里,孟靖亭一直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做饭与他风牛马不相及。今天弄出来的饭菜,看起来似乎还有模有样的。

      他帮着端菜,铺好碗筷,平时目无下尘的模样消失不见,还现出几分恭敬。

      凌雅之挤兑他道:“平时那么嚣张,见了师伯你怎么还成了只猫了?”

      桓千蘅装没听见,拿起勺给孟靖亭添了碗饭。

      孟靖亭坐下擦了擦汗,指着菜道:“赶紧吃吧,尝尝味道如何?”

      桓千蘅夹了一筷子鱼放进嘴里,一改往日狼吞虎咽之象,细细咂摸了一下。实话说,这菜不难吃,就是寻常的农家伙食,虽比不得外面的酒楼风味,但考虑到是孟靖亭做出来的,已经是极高水平了。

      他把鱼咽下去,刚想张嘴夸两句,凌雅之先开口惊叹道:“好吃啊,孟叔,没想到您手艺这么好,晚辈简直望尘莫及。”

      孟靖亭笑道:“小子挺会说话啊。”

      凌雅之笑道:“实话实说嘛。”

      桓千蘅道:“的确不错,多谢师伯招待。”

      “一家人瞎客气什么。”孟靖亭挥了挥手,脸上的笑意就没有褪去过,“臭小子,你离开岐山以后去什么地方了?现在在做什么?这么久了才想起回来看看。”

      才过去没一个时辰,孟靖亭对桓千蘅的称呼就从“小蘅”变成了“臭小子”。

      跟长辈吃饭,被查问户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桓千蘅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突然被问及时,准备好的答案突然从脑子里溜走,语塞道:“我......”

      凌雅之自然而然地接过话来道:“桓兄与我在长安经营一家画馆,生意好得很呢。”

      这个谎扯得十分自然,桓千蘅顿了顿,就当默认。孟靖亭眼睛一亮,惊道:“哟,你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臭小子还会画画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等吃完饭给我画一幅来瞧瞧。”

      桓千蘅差点被入口的饭给呛住,咳了几声才道:“我不会画,都是他来画的,我就负责,呃,收收钱算算账什么的......”

      越说越心虚,声音越来越低,他忍不住瞅了凌雅之好几眼。凌雅之一脸淡然,撒谎撒得行云流水,丝毫不带慌张的。

      孟靖亭道:“也好,能有个谋生的营生做着就挺好。”

      桓千蘅这次来岐山,除了祭祖,再就是想知道这世上可还有玄音谷后人的消息。师门弟子流散后,基本都断了联系,江湖上也没再听说过玄音谷刺客出没,于是问道:“孟师伯,这些年您可还见过其他玄音谷的师兄弟吗?”

      孟靖亭嘴角敛下,笑容转淡,掰着手指道:“不多喽,这些年来看我的就那么几个。你还记得你二师伯的弟子,叫林蕊的,一争强好胜的小姑娘,如今嫁去了岳阳,家里做玉石生意,还生了两个小毛头,几个月前还来看过我一次。再就是你七师叔的弟子郑麒郑麟两兄弟,在岐山城里开了家医馆,小日子过得也不错。然后再就是你啦。”

      桓千蘅默默听着,心情难以言喻。原先玄音谷上百弟子,如今有消息的却仅剩三四个人,实属凄惨。他又问道:“那君宇呢?师伯可有他的消息?”

      孟靖亭道:“他呀,他可算不上我们玄音谷的弟子了。不过听说前两年他进了听雪阁,成了个握笔杆子的。听雪阁不就在长安吗,你没见过他?”

      凌雅之听这些陌生的人名听得迷迷瞪瞪,悄悄凑过来问道:“桓兄,君宇是谁啊?”

      谁知孟靖亭耳朵极长,不等他回答便先说道:“桓君宇,他师父的儿子,三四岁就跟他娘去了奉天,指不定都不记得岐山这个地方了。”

      桓千蘅对这个小师弟的印象也不深,桓君宇被柳深深带走那年他也还是个半大小子,只记得曾经被师父逼着给他换过尿布,被呲了一身,从此对襁褓小儿产生了恐惧。没想到这个小师弟竟然在长安听雪阁,与他曾近在咫尺。

      桓千蘅道:“君宇走时太小,如今就算站在我面前也认不出来,就算见过,也不知道是他。”

      “是这么回事,那个小屁孩算算也该十七八岁了,见面也不认得了。”孟靖亭叹了口气,“对了,你年纪不小了,凌小子你看上去也大差不差,你们俩,可成家了?怎么不带着媳妇儿一起来?”

      桓千蘅和凌雅之同时一噎,下意识对望一眼,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孟靖亭热切的目光下,桓千蘅不得已随口瞎编道:“没成家,这次来岐山拜访师伯,就是等着您给我介绍一个。”

      凌雅之偏过头,眼里浮现出几分不可置信。桌子底下,他偷偷伸出手,在桓千蘅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唔——”桓千蘅不防备,猛然的刺痛让他差点把筷子给扔出去。要不是嘴里有东西,只怕已经喊出声了。桓千蘅把饭咽下去,抬腿就往身旁罪魁祸首的小腿上踹了一脚。

      凌雅之眉头一皱,假意整理衣摆弯下腰去揉了揉腿,心道这人下脚可真够狠的,踢在小腿骨上了,估计一会儿得淤青。

      孟靖亭似毫无察觉两人桌下暗自较劲一样,笑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妙龄姑娘,等下次郑麒郑麟来时,我让他俩给你们寻摸个好的。”

      桓千蘅淡然道:“多谢师伯。”

      凌雅之咬牙切齿道:“多谢....孟叔。”

      孟靖亭起身掀开砂锅盖,白色的雾气蒸腾而出,黄油油的鸡汤泛着诱人的光泽,让人看了口水飞流三千尺。

      他掰下两只肥硕的鸡腿,在两个年轻人碗里一人放了一只,说道:“尝尝咱这漫山遍野乱跑的鸡,是不是比你们圈里养大的好吃。”

      凌雅之咬了一块肉便喊起来道:“哇,好肥的鸡,不像长安供的鸡,又瘦又柴,嚼木头渣一样,哪比得上这个。”

      孟靖亭笑得眼睛都快找不见了,直夸他识货。这顿饭激起了他的聊兴,逮着两人的个人生活问了个遍后,开始侃侃而谈忆往昔道:“想当年,小蘅七八岁的年纪,淘得很,那可是狗都嫌。有一回上房揭瓦,把他师父的屋顶给踩塌了,被逮着把屁股抽肿了,几天都不能坐不能躺,只能趴着。”

      凌雅之不禁往桓千蘅的屁股上瞟了一眼,一个劲儿地偷笑,说道:“桓兄还有这等光辉历史呢?”

      孟靖亭接道:“不仅如此,他练水上漂那阵儿,一瓶子醋不满半瓶子瞎晃荡,非在水上绕圈玩花活,结果掉河里去了。他这个旱鸭子,扑腾半天上不来,眼瞧着就要沉底,还是他师父跳下去把他捞上来的,然后就被吊在树上揍了一顿。”

      凌雅之笑得身子都在抖,对桓千蘅道:“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你这么个人被吊在树上打是什么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太奇怪了.......”

      桓千蘅忍无可忍,饭也吃不下去了,把筷子往碗上一搁,说道:“孟师伯,您别为老不尊成不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孟靖亭道:“谁让你小时候那么烦人,别人我想说还找不到东西说呢。”

      他继续滔滔不绝,把桓千蘅小时候的那点黑历史给挖了个干干净净。直到月上柳梢,说得嗓子都干了,他才悠然叹了口气,结束故事,指挥桓千蘅去把碗给刷了。

      君子远庖厨,素日里桓千蘅对油盐酱醋,茶盅碗碟是离得远远的,今天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丢人现场。他如蒙大赦,抄起一摞碗碟就往厨房走去。

      凌雅之后脚跟了进来,挽起袖子要同甘共苦,共同刷碗。他这一个晚上就没合拢嘴,笑得眼纹都多了两条。拿着丝瓜瓤刷碗时还时不时地偷笑,看得桓千蘅火大,瞪着他道:“笑个屁,没完了还。”

      凌雅之笑道:“你现在这么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小时候怎么憨憨傻傻的,天天挨揍,真可怜。”
      桓千蘅现在身上的许多伤疤,不乏是小时候师父拿鞭子抽出来的。他说道:“这是本门特色,不论男女一律挨揍,就没有不挨揍的人。”

      “你挨得也太多了点,”凌雅之笑着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绝不会再让你被打。”

      桓千蘅撩起洗碗水洒了他一脸,把洗好的碗碟搁在一旁,一边擦手一边走出了厨房。

      凌雅之擦着脸上的水珠跟了出来,道:“桓兄,今晚有什么活动没?”

      桓千蘅摸了摸肚子,有点胀得慌。孟靖亭聊天聊了太久,他便在饭桌前一直陪着,无意间就吃多了,于是说道:“吃撑了,出去溜达溜达。”

      凌雅之哪里会放过这独处的机会,立刻道:“我跟你一起。”

      桓千蘅没理他,独自顺着河边慢悠悠地向谷中深处走去。凌雅之亦步亦趋地贴上去,两人一同转上了山坡。

      两人并肩而行,踩着一地柔软落英。空中弥漫着清淡的木荷花香,幽然浮动。

      夜里深山,见到路旁怪树横斜的枝杈总能让人联想到呲牙咧嘴的鬼怪,而凌雅之却觉得有桓千蘅在身边,那些树也变成了美人身姿袅娜的美人。

      “哎,”见四下无人,凌雅之捅了捅桓千蘅的胳膊,板起脸说道:“我不开心。”

      桓千蘅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又作什么妖,刚才嘲笑他的时候怎么没见不开心,于是从鼻子里哼出一个不屑的音,算是回答。

      凌雅之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道:“你对得起我吗你。”

      桓千蘅脚步没收住,差点一头撞上他,莫名其妙道:“我怎么你了?”

      夜色下,凌雅之的面容不甚清晰,但眼睛却亮如星辰,他靠得极近,低声道:“有我还不够,你还要让师伯给你找媳妇?”

      桓千蘅啼笑皆非,没想到随口一提的话他记到现在。桓千蘅伸出小指指尖,嘲笑道:“凌雅之,你的心眼儿就这么大点。”

      “我不管。”凌雅之抓住他的手,“万一他真给你找了怎么办?”

      桓千蘅道:“你是傻的么,说没看上,不合适,搪塞过去还不简单?”

      “这还差不多。”凌雅之满意地笑笑,还紧攥着他的手不放。桓千蘅挣了两下,硬是没有挣脱,便假装自己没了胳膊一样扯着他往前走。

      眼见越走越深,山中越来越黑,凌雅之道:“大晚上的走走就行了,你打算上哪儿?”

      桓千蘅头也不回道:“要跟着就闭上嘴。”

      又走了一段曲折的山路,两旁的山路豁然开朗,一道碧草如茵的缓坡映入眼帘。坡上草盛树稀,视野空旷。抬头是流天素月,千里澄辉;低头是清江涓涓东流去,倒映漫天繁星璀璨。

      山随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淡淡江风拂过发梢,微若娇人语。

      凌雅之望着山景,喃喃道:“果真是,山河如画......”

      桓千蘅在小时候便发现了这个视野极好的草坡,少有人来。有时候练功练得太累,或是挨了打受了委屈,便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看星星。

      两人在草坡上坐下,沐在浅淡如流水的星月辉芒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连同头发丝都松懈了下来。

      “良辰美景奈何天.....”凌雅之仰着头看一轮圆月良久,而后转向身边的人,笑道:“你知道此情此景,最应当做什么吗?”

      桓千蘅舒展了一下筋骨,道:“睡觉?”

      凌雅之整个人向桓千蘅压过来,声音更加轻柔道:“不,是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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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五一】夜话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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