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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银月宫主 ...

  •   玄音谷与银月宫之间的过节,作为岐山中走出来的刺客后人,桓千蘅心知肚明。

      十年前,纵横一世从无败绩的玄音十六刺客遇上了银月宫宫主寒青——上一代江湖之主,寒苏之父。寒氏血统传奇诡谲,传言其心头血能使人一夜之间武霸天下。

      玄音十六刺客意图刺杀寒青夺取心头血,结果非但没能成事,反而连全身而退都不曾做到。十六刺客当场折损七人,其中便包括桓千蘅的师父,桓星瑾。

      桓千蘅的师娘柳深深亦是十六刺客之一,于派中排行第九,因丈夫的舍身相护而从寒青手下侥幸逃脱,但却没能安然走出银月宫。剩余九人刺杀寒青失败后奔逃,却在长安郊野一座名为望月峰的山下遭银月宫长老许闻天带一队部下截杀,柳深深当场死于许闻天之手。而最终摆脱许闻天活下来的人,仅有四人而已。

      而这仅剩的四人归于岐山后不满三个月,被寻仇的被寻仇,逃亡的逃亡,玄音谷因此分崩离析,威名一时的杀手之宗流散倾颓。

      桓千蘅离山之时,唯一活下来的刺客之首、岐山之主孟靖亭师伯告诉他,雇十六刺客刺杀寒青夺取心头血的人,是中原六大门派之一的三山联盟盟主方陶然。

      而这个消息仅限于岐山内部弟子知晓。寒青宫主不知从何得知了消息,未置一词便带着银月宫精锐部下突袭昆仑山,将三山联盟满门屠杀,唯剩一支流入洛阳阙天盟,盟内改称三山派。桓千蘅在江田遇上那个假扮许闻天长老的冒牌货,就是如今三山派的人。

      三山联盟是银月宫第一次对江湖门派下手,也是此时,银月宫真正的实力才让江湖众人有所认知。

      有人曾言,中原除了银月宫以外的五大门派,长岳剑派、阙天盟、云肃山庄、青狐谷以及三山联盟,即使他们联合起来,都无法撼动银月宫的地位分毫。银月宫渐渐成为江湖众人忌惮而又恐惧的存在。

      所以若说玄音谷后人和银月宫有仇,也是有因由可追溯的。

      桓千蘅却对此并不在乎,转过身仰头望着一株海棠密叶繁花,道:“我又打不过寒宫主,你是觉得我有毛病要上赶着去送命么?”

      凌雅之对他释然过头的态度有些意外,这不像是提及弑师之仇该有的反应,刚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桓千蘅忽然咳嗽了两声,不自主地摸着胸口,嘴唇微微发白。凌雅之忙道:“你伤得不轻,现下出来吹风太久,赶紧回去躺着吧。”

      桓千蘅对自己忽然成了一朵病怏怏的娇花有点不满,但浑身的伤口痛痒难忍,的确是将自己折腾的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为了能早点好起来,他一躺就是四五日,几乎闭门不出。白日便倚在床头翻翻书,摆弄摆弄凌雅之的埙,观赏观赏凌雅之的画作,衣食住行皆有人伺候,日子还算惬意悠哉。

      反观凌雅之这些日子颇忙,除了下厨伺候床上躺着的病患,便埋头作画。一日十二个时辰里五六个时辰都伏在案前画架旁,挥毫赶工,解决张小道那个家伙给他出的难题。偶尔还要抽出空闲去接待来客,忙得晕头转向,连在桓千蘅耳边叨叨叨的时间都没有了。

      没有苍蝇般不绝于耳的嗡嗡声,桓千蘅的心情便更明媚了一些。除了夜晚凌雅之总是厚着脸皮跟自己挤一个床睡之外,这日子便没有缺憾了。桓千蘅有些不明白,凌雅之画馆里的厢房难道是有十万八千里长宽,四五日的时间还打扫不完?

      凌雅之对此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厢房的打扫情况。几次下来,桓千蘅便懒得提这一茬了。

      一日,凌雅之如往常般伏案作画。他平素只穿白衣,白衣易染脏污,但他就连作画时都不曾换件深色点的衣裳。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不论如何挥毫,飘然白衣总是一尘不染,连一颗小小的墨点都找寻不见。

      桓千蘅歪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拿着一卷书,读几行便打个瞌睡,书翻完了也不知究竟看进去了多少。只听“吧嗒”一声,书卷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桓千蘅已撑着太阳穴睡了过去。

      凌雅之放下笔,甩了甩手腕,走到床前将书拾起来放在一旁。他望着桓千蘅安静的睡容,没有了往日隐隐含于眉间的邪佞和孤傲之气,沉静如冰河霜雪。心下感叹不已,这个人长得真的是万里挑一,像一块让人不忍雕琢的璞玉。

      桓千蘅的前半生太过刀光剑影,未曾眼见的人很难想象那是一条怎样暗无天日的血路。而令凌雅之意外的是,桓千蘅和他所认知的刺客杀手不太一样,或许连桓千蘅自己都没意识到,更不会承认的是,他身上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和善良。

      浅眠的桓千蘅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忽然皱起了眉头,久久未能舒展。

      凌雅之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变化,不自主地抬起手,伸向他的眉宇之间,想把那蹙起来的眉展平.......

      就要触碰到的一瞬间,桓千蘅突然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还带着一丝惺忪的鼻音道:“干什么?”

      凌雅之轻声道:“你好像做噩梦了。”

      桓千蘅松开他的手,把头偏向一侧揉了揉眉心。他一般不做梦,一旦做梦便必定不是好梦,而最近纷扰之事太多,乱七八糟的梦也多了起来。

      眉心被他揉搓发红一片,凌雅之摁住他的手,道:“别这样揉,头痛的话我替你揉。”

      桓千蘅的手被凌雅之覆在掌心之中,他但凡再迟钝,也总若有若无地感觉最近两人之间的气氛诡谲奇异,譬如凌雅之为何要画自己的画像,他都没有去问个清楚。他推开那只手,疏离几分道:“不用,你闪开。”

      下意识的,就是将所有靠近自己的人推开。习惯使然,无所适从。

      就在气氛的诡异程度更上一层楼时,房门忽然被敲响,张小道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板,寒公子来啦。”

      凌雅之站了起来,有些不安心地看了桓千蘅一眼,道:“那你.......”

      桓千蘅波澜不惊,道:“你可有在寒宫主面前提过我?”

      凌雅之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头,道:“我只提过你的姓名,不曾提起你师门何处。”

      “那你紧张什么。”桓千蘅瞧他眼神发虚的模样便觉好笑,自己尚不曾有反应,他却先局促起来了,皇帝不急太监急。桓千蘅从一旁拿起叠好的外衣,一边说道:“你先去吧,我稍后就来。”

      凌雅之仍不放心道:“你一会儿见了他,要说什么?”

      “关你什么事儿,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桓千蘅觉得凌雅之越发婆婆妈妈了,不搭理他,慢悠悠地往身上套衣裳。

      凌雅之撇了撇嘴,拉开大门,一边走一边说:“真没良心,你难道没听说过关心则乱四字?”

      桓千蘅嘴角轻轻一提,一抹轻笑转瞬即逝。他穿起衣裳,慢慢将腰带系好,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踏出了门去。

      他与寒苏,除了那日在长安酒楼上隔着一条街遥遥远望过一眼,便再无任何交集。寒苏行事实在太低调,一年到头在江湖上听不见他这个银月宫主的几条消息。就连江湖盛事听雪会武,他也从不露面。江湖众人大多还是有自知之明,亦不会昏了头去向寒苏下战书,故而他天下第一的名号虽在排行榜上展示了许多年,但实际上见过他武功几何的人屈指可数。

      想来寒青宫主去世前两年还能一人独挑从无败绩的玄音十六刺客,他亲生儿子寒苏也必是一个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人物。

      寒苏在凌雅之的会客厅中端坐饮茶,手边放着三四卷封好的画轴。青衣拂地若海,一根素带半绾青丝。

      寒苏身上并没有想象中江湖之主身上该有的睥睨霸气,傲气凛然,反而气度沉静温和,不像是一个刚及弱冠的青年,而像看惯了这世间沧海桑田后回归了寂寥。

      年轻的面庞和老成的神态在寒苏身上交织碰撞,却并不违和矛盾。

      桓千蘅进来时,寒苏刚巧放下茶杯,抬眸看时,一双桃花金眸,目光深邃寂然。他望着桓千蘅温和笑道:“这位就是桓公子吧。”

      “寒宫主,久仰大名。”桓千蘅拱手作揖。

      寒苏的目光转向坐在一旁心下打鼓的凌雅之,笑意愈深:“凌雅之,君子当有成人之美,我今日来的是不是不太巧?”

      桓千蘅眉心一跳,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左右看了看,厅中除了这三人以外,并无他人在场。成人之美,成谁之美?

      凌雅之的反应更是令人迷惑,他含笑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瞟过桓千蘅,挥了挥手道:“哪里哪里,日子还长着呢,以后慢慢成就是了。”

      这话越来越不对劲,桓千蘅额头上的青筋忽然露了出来,眼神化作千万根针射向一脸促狭偷笑的凌雅之。后者抽出折扇,于脸前轻摇慢晃,施施然将桓千蘅暗含戾气的目光给挡了回去。

      寒苏敛去笑容,道:“我今日来,是有件事要说。我已派沈明心前往盘古山暗探蹲守,若有异动,便会加急传书回来。”

      “多谢多谢。”凌雅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心情甚好,扇子也摇得轻快,“等桓兄伤好了,我们便一起去盘古山再走一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寒苏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的桓千蘅,道:“凌雅之,我有些话想单独对桓公子说,你可否暂时回避?”

      桓千蘅刚要去拿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想到寒苏会主动找自己攀谈。凌雅之更是笑容凝固,但又不好刨根究底去问寒苏要说些什么,犹豫片刻,把寒苏手边的画卷抱了起来,说道:“那我去将这些画放下,你们快点聊。寒苏你……悠着点。”

      凌雅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待找不见他人影的时候,寒苏淡然地看着桓千蘅,笑道:“桓公子,恕寒某唐突,只是方才一见阁下,便觉眼熟,故而有些话想问个清楚。”

      桓千蘅感觉自己面对的人不是二十岁,说是一百二十岁都不为过,举止老成的不像话。他低着头,将自己腰间缠着的银鞭解了下来,道:“方才寒宫主虽在看我,实则目光落于这条鞭子上。寒宫主所说眼熟,应当也不是眼熟我,而是它吧。”

      寒苏道:“凌霄银鞭,十年前寒某曾见过一次。恰巧,这条鞭子的主人亦姓桓。若寒某没有猜错,阁下当出身岐山玄音谷吧。”

      桓千蘅眼眸微抬,道:“寒宫主好记性,十年前一瞥而过的物件还能记得如此清楚。不错,在下确为玄音谷后人,桓星瑾之徒。”

      寒苏拈起茶杯,杯盖刮挲着水面,道:“尊师武功高强,我有幸一见,只可惜.....”

      即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桓千蘅也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只可惜死了”,或者“只可惜被我爹杀了”,都是个悲剧。他说道:“既然寒宫主认出在下,在下亦有一事不得其解。十六刺客行踪突然,贵派长老许闻天是如何提前得知他们行踪,并在望月峰设下埋伏。他几乎将十六刺客截杀殆尽,对贵派也算有功,却又为何忽然人间蒸发。听凌雅之说,是寒青宫主杀了许闻天,这又是何故?”

      这些年,对于师父那一辈所发生的纷争,唯一不得其解的便只有这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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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十】银月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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