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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客栈再遇 ...

  •   桓千蘅随意找了个客栈歇了一夜,醒来就吃,吃完便逛,把长安城繁华大街小巷走了个遍。他总算明白为何古往今来总有人向往仗剑走天涯的浪客生活,这样无虑无忧的生活的确舒服惬意。

      如此闲逛了三四日,长安城忽然戒了严。卯时开始不许闲杂人等上街乱晃,也不许开办任何丧葬婚庆事宜。桓千蘅刚从客栈里迈出一条腿就被巡逻的守卫推了回去,细问之下原是阿丽嘉公主的銮驾已近长安西城门外,不过多时即会入京。

      百十年前,西疆本有三国鼎立,大燕、楼兰和西凉。楼兰灭后归入中原,大燕便与西凉直接接壤,边境冲突不断,劳民伤财无数。为缓解矛盾,两国互遣和亲公主已不新鲜,以维持一段短暂的和平。

      阿丽嘉公主,西凉王室的三公主,西凉王后的嫡女,身份极其贵重。西凉王许嫡女入中原,可见其求安之心甚重。同等,大燕对此次和亲也异常重视,派遣七珠亲王循王凌景逸从河西走廊一路护送至长安京师,实谓给足了脸面。

      桓千蘅上了客栈三楼,凭阑倚醉。清风动帘,海棠微香,流转街巷。视野甚好,转头便能看见静谧无人的长安街道。

      他喝着小酒,吹着小风,心情平静如水。偶然目光尾处,落在对面茶楼二楼临窗之下,翩翩白衣公子摇着扇,正笑盈盈饮着茶。

      他平静的心情似水潭被投入一颗石子,微波一动。也许是感受到隔楼望来的眼神,凌雅之抬眸回望。看到桓千蘅的那一刻,折扇遮面轻啜一口茶饮,微微一笑。

      与凌雅之同桌而坐的还有一青衫素雅的青年,背对着客栈而看不见脸。青年似乎是注意到了凌雅之不寻常的笑,随着他的目光回头望来。他脸上带着个厚重的黑金面具,将双瞳隐在了暗处,亦遮覆了大半个鼻梁,而露出的肌肤比雪还要清透三分。

      那是,银月宫宫主寒苏?

      长安银月宫,闻名天下的江湖第一帮,屹立江湖百年有余。首代银月宫主乃楼兰亡命之徒寒梅,其后每一代寒氏宫主皆生的金眸雪肤,内息筋骨生来异于常人,可窥顶尖武学门径。现任宫主寒苏年仅二十岁,却已是战无不胜的江湖之主。

      桓千蘅坦然自认,自己的武功可以称得上是一流,但与那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对打,不过十招就能被他要了性命。

      世有传言寒氏世代流传的血统乃神祇之血,得寒氏心头血之人可得天下。桓千蘅虽不信这无稽之谈,但世上蠢人如过江之鲫,贪欲作祟给银月宫带来无尽骚扰。或受流言困扰,寒苏已销声匿迹数年。露面必带面具,以遮掩其异于常人的金色眼眸。

      凌雅之到底是何来头,竟能与这般传奇人物同桌饮茶,还谈笑风生。

      他正思考,那边凌雅之忽然放下茶饮飞身而出,越过街道,踩着阑干落在他面前。衣袖翩然,扑面而来一股淡香,他摇扇轻笑:“桓兄,好巧,又见面了。”

      悠闲适意突遭破坏,桓千蘅略有不悦,放下酒杯:“我认识你么?”

      凌雅之嘴角一垂,故作委屈:“这才几日,桓兄就将我忘了。旧巷一见,我对桓兄印象可是极深......”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桓千蘅的装扮,评价道:“桓兄的打扮还是如此惊奇。”

      今日桓千蘅换了一身宝蓝色云锦衣,银鞭缠腰,其下腰带上嵌了颗圆润的羊脂玉,日光照下浮光掠影,放在人群中便是一颗耀眼蓝宝石。

      桓千蘅本就不喜黑玄青灰一色,对自己的衣装甚是满意,望着阑外漫不经心道:“有事说事,没事别挡着我看风景。”

      凌雅之道:“哎,俗话说前世五百次回眸而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你我相见即是有缘,我见桓兄风采卓然,实乃人中龙凤,心生向往想来认识认识。不知桓兄可否告诉我你的全名叫什么?”

      桓千蘅觉得他滔滔不绝聒噪得像房梁上的乌鸦,直截了当道:“不能。”

      凌雅之并不气馁,依旧言笑晏晏:“别拒绝得这么快嘛,桓兄可先了解了解我,或许就发现我是个值得认识的大好人呢?”

      “大好人?”桓千蘅哼笑一声,“凌公子,恕在下孤陋寡闻,实没见过有哪个大好人夜半追人,当街搭讪,自卖自夸。”

      凌雅之道:“我追那顾公子纯属事出有因,凌某这辈子最见不得姑娘被欺负,姑娘都是钟灵毓秀的仙子,岂容登徒子言语羞辱,一时气愤才想教训教训他。”

      桓千蘅本在饮酒,举杯的手顿了顿,抬眼扫见他极其严肃的表情,说道:“你是想说自己是护花使者,以保护天下姑娘为己任?”

      “桓兄聪明,一语中的。”凌雅之“哗”一下收起扇子,自顾自在他对面坐下,“姑娘受辱,天打雷劈。”

      桓千蘅看着他:“我邀你坐下了吗?”

      凌雅之道:“我总不见得一直站着同你说话,居高临下,是为不恭。”

      “老母猪戴裹胸,一套又一套。”桓千蘅哼了一句,心道遇见无赖就不能给好脸色,于是无视他,眼神就在街巷里飘忽来去。

      凌雅之道:“桓兄,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来见你?”

      桓千蘅轻饮一口酒,不搭理他。不成想凌雅之自来熟之技能已登峰造极,自说自话还能毫不尴尬:“凌某爱惜美人,爱看美人,桓兄的风姿一见难忘,故来相见。”

      他极有让人止不住冒火的本事,桓千蘅眼光若能化作刀子,早就能将他凌迟处死,忍不住口吐脏话:“滚蛋,你他娘的是不是活腻歪了?”

      凌雅之淡然处之,笑容满面:“开个玩笑,桓兄别气。那日在巷中,桓兄是一直站在房梁上的吧,我竟没有注意。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神隐之人,这些年我就没见过两个。不曾想这长安城还有阁下这样卧虎藏龙的人物,我却不认识。”

      那一晚桓千蘅便察觉到此人内息深厚绝非寻常人,凌雅之自然也掂量出了他武功如何。桓千蘅道:“长安城群英荟萃,什么人物没有,你未免太自信了点。”

      凌雅之道:“桓兄莫要以为我说大话,这些年碰见过内息深厚在我之上的人只有两位,一是银月宫主寒苏,二是奉天长岳剑派的宗主傅笙璃。因此初见阁下,格外惊奇。我凌某广交天下英雄,故来认识认识。”

      桓千蘅慢悠悠道:“大可不必,我不是什么英雄,你找错人了。”

      凌雅之仍不气馁:“我只是觉得奇怪,桓兄若参加听雪会武,必定能进前五。只是为何我从未在听雪排行榜上,窥见桓兄的大名?”

      他口中所说听雪会武,乃是长安一名扬天下的密报组织听雪阁每三年举办的一场英雄大会,召集天下武道英雄打个你死我活,最后排出一洋洋洒洒的豪杰排行榜,畅销天下。

      上一次听雪会武是在两年前,桓千蘅还忙里偷闲去凑了回热闹,看了几场张牙舞爪的比赛便兴致索然溜走。他身份特殊,最忌抛头露面,更不曾亲身参加,只是在会武闭幕后瞅了两眼排行榜上的名字。

      他记得榜上所写,第一长安银月宫宫主寒苏,第二奉天长岳剑派宗主傅笙璃,第三独行侠绝笔书生,第四蜀都云肃山庄庄主白严声,第五魅妖赵玉盈。

      桓千蘅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排第三无名无姓的绝笔书生,莫非就是你?”

      “正是不才在下是也。”凌雅之眉开眼笑,毫不客气便领了这个名号。

      桓千蘅得到这个回答略感意外,但并不至于惊讶。传言绝笔书生武功高强却是副业,主业乃一手冠绝长安的绘画之术,笔下丹青颇有吴道子遗风,名门权贵常重金求购其画作。难怪,凌雅之对自己的介绍是“长安画师”,而非“独行侠绝笔书生”。

      凌雅之道:“桓兄,我的底裤都被你扒了个底朝天,你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不。”桓千蘅估摸着西凉公主进京时间差不离了,放下酒杯,飞身踩着阑干而出,稳稳落在巷道屋脊之上,向着西城门飞奔而去。

      “哎哎哎哎——”凌雅之被突然跳楼而下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追了出去。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在屋檐上此起彼伏,像是两只大鸟,倏忽一瞬就不见了踪影。

      桓千蘅在西城门下停住,回头看了一眼,凌雅之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没甩开,还走到他身边说道:“桓兄,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来瞻仰西凉公主的芳容?”

      他无视掉那个惹人烦厌的身影,抬头往城门楼上瞅了一眼。

      城门楼上站满了乌压压的人,皆衣衫整肃,喜气洋洋。那是为了迎三公主进京安排的长安居民,以表达热切欢迎之意。城门下守卫看到两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人满了人满了,回去吧。”

      桓千蘅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守卫手里:“行个方便。”

      那是货真价实沉甸甸的银子,底部还刻有官府字样,乃是实打实的官银。守卫忙换了一副面孔,象征性检查过他身上没携带什么危险之物,张开手迎道:“大人快请。”

      桓千蘅走上城门阶梯,凌雅之也十分自觉地靠了过来。他站在阶梯口,伸手挡住来人:“你跟上来做什么?”

      凌雅之微微抬头望着他:“听说西凉的阿丽嘉公主艳冠群芳,我也想见见那是何等的绝色美人。桓兄既然有闲情雅致,便带上我吧。”

      不等他说话,凌雅之先侧身挤上了城门楼。桓千蘅看着他的背影,后槽牙响动了两声。

      怎会有这样讨厌的人?

      城门上的人群站的满满当当,光是从楼梯挤到前列就挤出一身汗。桓千蘅不知多久没有被这么多人包围过,身边人的呼吸都好像喷到自己脖子里,他大感不适,将衣领子竖起来,又将头发拨到胸前两缕遮住了耳朵和侧脸。

      反观凌雅之,从容不迫,目中无人,双手叠放在城墙壁上。微风拂过,碎发飘到了桓千蘅的脸上。他才知道,一开始闻到的那股芬芳竟然是凌雅之头发散发出的。

      他把那乱糟糟的碎发拨开,心情也乱糟糟,把凌雅之推到一边,摆脱了那随风乱舞的长发。

      凌雅之笑了笑,毫不在意。

      时间卡得正正好,三公主的銮驾已然出现在了一马平川之上。只闻远钟渺杳沉响,笙箫齐奏,那浩浩荡荡十里长的仪仗缓慢走进众人视野,渐渐清晰起来。

      阿丽嘉的銮车坐落十里红妆正中,四角飞凤,垂悬流苏。金丝软绵的红帐柔柔遮住车内佳人,只能看见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一袭红衣,缠着金饰的双手放在膝上,随着马车行走而轻微晃动。

      凌雅之叹道:“好生气派,西凉王嫁女儿,恐怕是把整个国的奇珍异宝都拿出来做嫁妆了。”

      桓千蘅难得接了他一句话:“阿丽嘉是嫡公主,气派是应该的。”

      阿丽嘉一路由循王护送入京,此刻循王骑马在前,身着铠甲,围着暗红披风。容貌与凌景宣并不相似,或许是年纪大一些,多了一些刚硬之色。

      循王是太子的死对头,手下亦有培养的暗影刀。多年来,桓千蘅与其手下交手多次,也杀过他许多臂膀人物,终是踩着那些人的尸体助林王登上了东宫宝座。

      长安西城外,只有一条宽阔的平川之路通向外部,两侧皆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阳春三月,草木愈盛,浓绿似翠带编织成网铺满大地。公主銮驾金红相映,成为万绿从中的一道长虹。

      銮驾缓缓行至城门外,笙箫鼓瑟之声低沉庄重,亦有编钟之声,点睛其中。

      循王亲自下马,向守城人交接。

      就在此时,路旁两侧浓郁的灌木林中忽然响起异声,窸窸窣窣似蝗虫过境。忽然,一只箭矢刺破长空,朝着仪仗队飞射而去,正中銮车前一小厮的心口。小厮话都没说出来,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紧随其后,万箭齐发,如骤然而起的暴风雨,铺天盖地朝着阿丽嘉的銮车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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