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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一】推心置腹 ...

  •   桓千蘅遥遥走得远,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解开了领口,把那草药揉出汁水来贴到了左肩肿起的地方。他一边走一边想,生气归生气,却也不能苛待了自己,有白嫖来的草药,不用白不用。

      没过多久,身后响起了橐橐马蹄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赶了上来。凌雅之那张脸映入眼帘时,刚开口说了个“桓兄”,桓千蘅就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刹那间窜出去了老远,再次拉开距离。

      “......”凌雅之张着嘴,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嗓子里,一阵风扑来,糊了一嘴一脸的沙。他咳嗽了好几声,擦了擦脸,顽强地奋起直追。

      马匹颠簸颠得肩膀疼,桓千蘅并没有跑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又被追上。只听凌雅之摆着一张笑脸,试探道:“桓兄,肩膀还疼不疼了?”

      桓千蘅目视前方,仿佛没看见这个人,也没听见他说的话,扬起马鞭就又要抽。鞭子落在马屁股的那一刻,凌雅之目光一沉,伸手抓住了鞭尾。桓千蘅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凌雅之整个人顺势跃起,飞到了桓千蘅的马上,在他身后勒紧了缰绳。

      桓千蘅忽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凌雅之搂住,马缓缓停住,他怒而回头,刚想破口大骂,却发现凌雅之的脸近在咫尺,眼角眉梢带着些许温柔的笑意,定定地看着自己,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新鲜的词儿能把这个厚脸皮骂走了。

      “哦——”阿丽嘉策马赶上,看到两人共骑马上,嘴角快咧到耳朵根,道:“你看你看,这不就是我说的吗,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闭嘴!”桓千蘅眼睛一瞪,反手就是一肘顶在凌雅之肚子上。凌雅之吃痛地叫唤了一声,拢住他的手臂稍稍松了力气,桓千蘅趁机推开他,从马上跳了下来。

      凌雅之也很快跳了下来,捂着肚子追上他,挡在他面前,道:“你别不理我,你先听我解释......”

      桓千蘅就是不理解这个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一路纠缠刨根问底也就罢了,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不是个正常男人,昨夜他竟然敢把自己当姑娘对待,此刻还有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但阿丽嘉在这里,他不好发作,憋了一肚子火,耐着性子道:“凌雅之,我原先只以为你是脑子有问题,如今看来连眼睛也有问题。算我求你,江湖上别的没有,就是人多,你换个人缠,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么。”

      他夺过缰绳,再次翻身上马,这次也不顾肩膀疼了,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阿丽嘉眨了眨眼,惋惜道:“雅之哥,好像不太行。”

      凌雅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没事,反正这里离伊林不远了。等到了城里,我看他还怎么跑。”

      伊林是前往西凉的最后一座大城,原先楼兰国的国都,现成了中原与西凉通衢通商之地。汉人与西域少民混居一起,城中繁华,商贾云集,被称作西域“小长安”。

      他们三人已是连续几日不得好生休息,疲乏不已,一进城也顾不得逛,先找了个客栈住下。

      凌雅之看着客栈里的招牌菜,许多都是未曾见过未曾吃过的新花样,颇有兴致道:“咱们一起吃点东西,来看看想吃什么?”

      此处的菜式与西凉有些相似之处,三人里除了桓千蘅,其余两人都兴致勃勃,点了好几个菜。阿丽嘉刚要问桓千蘅想吃什么,他便对小二道:“随便来点什么,送到我房间去。”

      说罢,他不理会两人,向房间走去,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隔绝了室外所有的嘈杂和人群。

      桓千蘅拿起茶壶到了一杯水,无论走到哪里,客栈中免费的茶水总是难以下咽,没滋没味地喝了两杯茶,就盯着桌上铺着的刺绣桌布发起了呆。

      从前即使身在庙堂也没觉得脑子不够用,而最近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难理解,桓千蘅发觉自己发呆胡思乱想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紧接着小二带着羊肉串味的口音说道:“客官,您的菜来了。”

      “进来。”

      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不是带着方帽的小二,而是一脸期期艾艾的凌雅之。他端着托盘,挤出一个笑容,道:“桓兄,我给你上菜了。”

      一看见他那副遭了多大委屈似的表情,桓千蘅就气不打一出来,道:“你有事儿吗?”

      凌雅之不请自进,用脚把门带上,将托盘放在他面前,自顾自坐下道:“桓兄,昨晚的事是我不对,但你总要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吧。”

      桓千蘅本来挺饿的,现下却丝毫没有了胃口,抱着双臂道:“解释什么,解释你把我当成女子的事么?”

      “我几时把你当成女子了?”凌雅之皱起眉头,脸上一片疑惑之色。半晌,他反应过来其言所指,拍案而起道:“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亲你那一下...并不是因为...把你当成女子。”

      一句话说的断了三次,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他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脸颊竟然微微红了起来,道:“我虽然经常跟你开玩笑,但天地良心,我从没有一刻把你当成过女子。”

      桓千蘅对于察言观色这种事向来迟钝,更没看见凌雅之的局促,道:“这样最好,那如果你抽风只是为了恶心我,那大可不必。”

      “那倒也不是,”凌雅之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桓兄,我发现你生气的理由挺奇怪的,我还以为你是怪我鲁莽,还有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出身玄音谷生气。”

      桓千蘅的冰山脸终于消融了一些,他端过菜碗,道:“江湖上看不惯玄音谷的人多如牛毛,多你一个不多,我岂会在乎这个。”

      凌雅之觉得两人之间的误会重重,说道:“我并不是看不惯你,我只是.....”

      说到一半卡了壳,凌雅之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得知他是刺客之后的复杂心情。桓千蘅慢慢咀嚼着一口饭,吞下去后才道:“不用解释那么多,我说了我不在乎。”

      凌雅之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口是心非的证据,但桓千蘅的脸就如同被冰雪冻结过一样,没有任何外流的情绪。

      玄音谷的名声是不好,桓千蘅早就练成了铜筋铁骨,对种种恶言早已刀枪不入。凌雅之放弃了寻找,感叹道:“我刚刚和阿丽聊了聊,别看她年纪小,有句话说得挺对的。不论你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对她而言,就只是要感激一辈子的恩人。”

      桓千蘅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不自觉抬起眼睛,道:“是么。”

      “我怕是越活越倒退了,竟活得没有一个小姑娘透彻。”凌雅之自嘲地摇了摇头,看向桓千蘅,“在遇见你之前,你的人生如何与我无关,我亦无权对你指手画脚。认识你之后,你为人处事,我都看在眼里,实在无法把你与那些恶人相提并论。”

      桓千蘅不动声色道:“你哪来的自信,不要以为很了解我。”

      凌雅之的眼中似有灼灼的火焰:“话是你自己说的,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没有按照太子的想法杀死阿丽,还与我一路送她回西凉。你虽然对我横眉冷对的,但对阿丽是真的温柔。你在我心里,从来就不是一个恶人。”

      桓千蘅觉得凌雅之对自己的误会有些大,他救下阿丽嘉只是不想引起西凉和大燕的矛盾,并非慈心泛滥;送阿丽回家也不是自己答应的,而是被凌雅之不由分说拽上了船;而且所谓温柔,那不是大燕子民尊老爱幼的良好品德么。虽说凌雅之也幼,但他实在欠打,很难让人对其温柔起来.......

      最终也没找得到话来反驳,桓千蘅默默吃着东西。一旁的凌雅之正舔着嘴唇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他。

      桓千蘅翻了个白眼,把菜碗往他跟前推了推。凌雅之眉开眼笑,嘴上却还推脱:“这是给你的,我就不吃了吧。”

      桓千蘅不吃这套,道:“爱吃不吃,不吃饿着。”

      凌雅之觉得他是故意,总不会连他谦让都看不出来,偏生还一点办法也没有,拿起筷子无奈道:“吃,我吃还不行吗。”

      桓千蘅吃饭一向安静,不爱说话,凌雅之一人滔滔不绝也无甚意思,便闭了嘴,两人在沉默中吃了一顿饭。

      饭后,桓千蘅打发凌雅之去采买东西,单独叫上阿丽嘉出了门。这里是前往西凉的最后一道关口,只需联络一个商队,跟在队伍里便可跨过边境。只要银子给得足,商队一般不会拒绝带人过境。

      找寻了几家,最后敲定了一家骑骆驼贩卖丝绸的商队,要从伊林前往西凉国都。领队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子,十分和善,答应路上照顾着阿丽嘉。

      桓千蘅觉得自己送佛也只能送到这儿了,他暂时没有远走他国的打算。商队敲定后第二日便出发,阿丽嘉回家的事也算尘埃落定,回程时她却不大开心,玩弄着自己的衣角,几次想说话却都没说成,显然是临近分别,有些伤感了。

      “有话直说。”桓千蘅一边看着街边卖吃喝玩乐的小摊,一边对阿丽嘉说道。

      阿丽嘉低着头,悄悄拽住了桓千蘅的衣袖,道:“我本来以为要回家了,应该十分开心。可到了这时候,我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想那么多做什么?”桓千蘅想去揉一揉她的头发,又觉不妥,转为拍了拍肩膀。他从衣袖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根和田玉雕的玉兰花簪,放在她眼前:“这个送你。”

      阿丽嘉拿过簪子仔细瞧了瞧,晶莹别致,道:“好漂亮,你从哪里弄的?”

      “到鹤谷之前就买好了,想着分别的时候再送给你,一路折腾还好没弄丢。”桓千蘅难得柔声细语,唇角还飘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玉兰是大燕国花,每逢盛春必花开如雪,芳菲动京师。你回到西凉,便不知此生是否还能再见,这个便留作个纪念吧。”

      阿丽嘉盯着那簪子良久,忽然抬起头,眼眶红了一圈,眼中波芒点点。这姑娘平时大大咧咧的,可说到底内心还是有柔软之处的,眼见下一刻就要掉金豆,桓千蘅不知怎么办才好,忙道:“你别哭,若哭我就不送了。”

      “不行,”阿丽嘉的眼泪被生生憋了回去,把簪子当宝贝一样揣进了怀里,“既送给我了,就没有要回去的道理了。”

      桓千蘅笑了笑,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客栈门口,有个瘦骨嶙峋的叫花子倚着门柱子讨饭,阿丽嘉顺手从怀中掏出个几个铜板,大方地丢在了叫花子的碗里。

      叫花子双手合十,弯腰鞠躬:“多谢姑娘大恩大德,多谢姑娘大恩大德。”

      叫花子弯下腰的那一刻,桓千蘅的目光被门柱子上一处雕花的缝隙中,用利器刻画出的小图案吸引了过去。他大步走上前,提溜着叫花子的衣领把他扔到了一边,露出了身后整根柱子。

      “哎呦喂!”叫花子没坐稳,摔了个屁股蹲。

      “千蘅哥,你做什么?”阿丽嘉蹲下去扶那个倒霉的叫花子,却看到桓千蘅所盯着的,是一个粗粗刻画的祥云纹,“那是什么东西啊?”

      “没什么,看花眼了。”桓千蘅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一沉。太子的脚步真是越来越快了,前脚刚从盘古山出来,后脚就有人跟到了伊林。

      自从误打误撞掉进了桃花林,夜半看到东宫守卫与楼兰长老密会,桓千蘅隐隐感觉这些派往西域的触手并非是冲阿丽嘉来的。但在桃花林险些暴露身份后,这便说不准了。

      三番两次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看到这纹饰,桓千蘅只觉得无比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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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一】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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