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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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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妈妈的话,要快快长大.”
当东方的第一抹鱼肚白洒在洁白无瑕的窗框,当阳光渐渐爬上床单吐着新鲜口气,白生的病床上蠕起少年的身影。
白皙的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脸上的泪痕也还没完全消失,眼角还是红红的。
他略有些困难地伸出手挡了挡阳光,努了句“真刺眼.”
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发丝在头顶散乱着,咒骂“废物一个.”
等恢复了些力气,便走了出去。毕竟病房他总是不愿呆的,尤其是较好的病房——那是他不敢奢求的,他还想着要养活母亲的。
之前是这样,现在虽然换了一种意味,但也还是差不了多少的。
他明确地知道,现在的他,只靠自己,还没有能立足下去的能力。
等到护士到来时,整个房间早已留不下任何人留停过的痕迹。
他习惯了将床铺码得平整,他也将整洁作为一种礼貌。
阳光临幸在床头,照亮了他姓名的一角。似乎只有这名字能证明,他曾经在过这儿。
护士瞥了眼他的名字:顾西辞。“很好的孩子呢.”她这样想,“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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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针芒般的太阳光,倒显得这小脸更加苍白,尤其是衬着那身显眼的病号服。
他无声地忍受着别人免费的怜悯,兴许是出了幻觉,他似乎又看到那日法庭上无声忍受着唾骂的自己,还有他最珍视的亲情。耳朵里也还充斥着些乱糟糟的话。
好不容易,他找了个可以歇脚的地方。他累了,他真的累了。在经历的所有事中,总有些是不可预料的。就比如——
他叫顾西辞。他打死了人。母亲顾晚为了保全他,在最后用刀刺死了那原本那人。
他不愿相信,原本应在被告席上的人,是顾西辞而不是顾晚,原本应全身而退的人,是顾晚而不是顾西辞。
当审判结果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时,他早已不敢想象。
那本应判成是顾西辞的一辈子,却变成了顾晚的。十五天与一辈子,这概念顾西辞明白。谁能不明白呢?
他恨极了法庭最高权力席上的那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给机会辩解。为什么他要敲下那柄小锤,他敲下的,可是母亲的后半生啊。
同样的,他也恨极了自己。
他忘不了在最后时刻他紧紧攥着的那只手,那只来自于“母亲”的手;他忘不了母亲的叮嘱:要长大。
于是他破天荒的,在离别时没掉半滴眼泪。别人只看出他的冷血,又或是想要撇清自己的急切。
可只有他的母亲和自己知道,指甲嵌入手掌心有多疼,牙根咬出血有多重,流泪不出眼眶的隐忍有多难受。
旁人却只当他是红了眼,还无由得了个“白眼狼”的名号,却永远不会记得是谁在退庭后就晕倒被抬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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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蹲坐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打在地面上,却不敢发出任何呜咽的声音——
那会被人看不起的,毕竟他已经十六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咿咿呀呀了。还有啊,他可是答应了妈妈的.
要长大。
他努力将心头的悲痛与愧疚重新压回心底,他总是想坚强的。
想拿纸擦一擦脆弱的痕迹但发现自己身上除了手机与耳机,好像什么也没有。
于是用袖口胡乱地抹了抹,正准备起身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在了他面前。
“跟我回家.”
他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