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风都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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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约好的休息日还是泡汤了。
全国各地突然暴动的咒灵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光凭咒术界的咒术师根本不足以解决，因此随着黑川的吩咐，组织里半数以上的诅咒师和咒术师们暗中加入了祓除的队列之中。
这是一场阳谋，一场黑川即使明知道也不得不入局的阳谋。
羂索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他以这样的方式试探黑川现如今的势力与态度。
如果黑川是抱着对人类的恶意掌权，那么他们就不是敌人，到时候即使他们之间曾经有着不可磨灭的深仇大恨，也不影响他以其他方式和局势去拉拢黑川一起对付六眼。
而就算黑川展露出来的立场与他相反，也可以用那些普通人的性命作为诱饵，进一步了解黑川目前势力到底有多少能人异士。
这是一笔绝对不会亏的买卖。
黑川没想到羂索居然能做出这么低劣卑鄙的计划，如今也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一亏。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任何后手，黑川将一部分从不曾里面的术师掩藏了下来，其中就包括了米盖尔、本愿寺天佑和二宫一虎等人，连着双胞胎姐妹也被他用其他借口留在了身边。
反正高层贪生怕死之辈多如繁星，双胞胎姐妹借由着这个借口也并不突兀。
这个举动也自然而然地导致了顶尖实力的缺失，无奈之下，黑川只能拜托伏黑甚尔出面。毕竟这人早就在明面上与自己绑在了一起，此时出现在这次任务之中也并不会暴露出不该暴露的信息，这是最好的抉择。
伏黑甚尔即使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加班再不乐意，也明白这是黑川权衡利弊后做出的最好决定，所以他也就是嘴上抱怨了两句，便动作麻利地出门了。
这一次的动荡持续了三天，因着“眼”里还没有任何像是反转术师般的存在，伤员比预计中的多了不少，这让组织里的气氛多少有些愁云惨淡。
黑川也不是没想过找治疗人员，但说实话，这类型的人才是极为稀少的，这么多年来反转术师也就家入硝子一个，他想要短时间内找到个类似的术师多少是有些困难。
因此，为了减少伤亡的数量，几乎是在动荡刚开始后的三个小时之内，全日本各地都出现了以黑色咒力化成的鬣狗。
那是黑川用咒力和一小部分灵魂碎片捏造出来的咒物，它们不仅很大程度上增加了任务的成功率，也在一定程度上直接被当作挡箭牌，让那些本就战斗风格诡异狠戾的诅咒师们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以命搏命。
这对于所有出任务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如何？现在情况怎么样？”
诺大的厅堂里，穿着黑色和服的粉发男人坐在主位之上，他的身侧两边坐着两女两男，都是一副奔波劳碌过后的疲态之色，三日下来的连轴转显然也在消耗他们的精力。
“北部地区目前逐渐稳定下来了，伤员总计十二人，没有出现死亡数据。”阿莎娜皱着眉抬手按着自己阵阵作痛的太阳穴。
“南部地区会晚一些恢复正常，但是索性这边的咒灵数目远低于其他地区，只有三个轻伤。”孔时雨深吸一口嘴中的烟，苦涩辛辣的味道勉强让他能够提起精神。
“关西地区大部分地区已经稳定下来，目前还有部分人员留在大阪做最后的收尾，伤员二十三名，死亡两人。”说话的人是一个一头赤红长发的男人，他的眉眼间是温柔却又疏离的笑意，鼻梁之上的银丝眼镜将他衬得格外温文儒雅。
“关东地区由于有六眼坐镇，结束时间远比其他地区更早，目前已然恢复原貌。但伤亡情况远比其他地区严重，据目前统计，伤员总计五十七人，死亡十三人，其中包括一级诅咒师三名。”阿里安娜将手底的资料放下，脸色有些晦暗不明，“黑川大人，这远比我们预料之中的代价更高。”
听闻到“一级诅咒师三名”时，黑川的脸色也不太好了。
本来咒术师就极为稀缺，何况是一级的咒术师，即使那是从见不得光的地下招募而来的诅咒师，对于黑川的价值也是非常重要的。
“将死者好好安葬吧。”
这句话说得很无力，所有人都明白这种无力。
拥有咒力的人是不配拥有遗愿的，他们不能留下任何语言或者文字上的痕迹，否则对于他人而言就是一道诅咒，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何况那些野蛮生长的诅咒师，他们甚至没有多少可以挂念的人。
愿意加入“眼”的诅咒师们，或许无法改变过去的一切，无法改变罪恶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甚至无法为自己杀死的一切赎罪。但他们之所以会聚集在这里，就是因为认可黑川的理念。
说得光辉伟岸一点是想要当一次英雄，但说得现实一点，他们就是不希望那些将他们逼上绝路的规则与人还存在于世。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自愿过上东奔西逃惶恐不安的生活的。
“……我知道了。”阿里安娜的声音有些平淡，却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平淡，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但她还是放不下心底的执念。
前行的道路啊……是无尽的迷雾。
一条新的道路是没有引路人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岔路口会不会走错，也不知道何处是终点，这种绝望是无声又无力的，意志不坚定的人终究会在路途中逐渐迷失自我。
【黑川大人……】
阿里安娜侧头悄悄打量着主位上的男人，即使听着这样的汇报眼底也依旧是他人看不透彻的暗沉，那双明明鲜亮如早樱的眸子似乎从初见时就平淡得不像人类。
啊……这么说也不对，毕竟本就是咒灵。
但那种感觉是没有污浊的空明，有时阿里安娜真的不懂，这样的存在为什么会是世上极恶的诅咒之王。
他一个人走在前路上，挑起明灯引路着所有人走在迷雾之中，明明他的眼前也是看不清的道路啊，为什么走得如此坚定，如此……毫不畏惧。
【会孤独吗？会迷茫吗？会不安吗？】
阿里安娜只要一想到站在前方的人换作自己，就恐惧得想要颤抖，那是多少条人命，多少个期愿，多少次抉择，只要行差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娜……”
“阿……娜……”
“阿里安娜！”
猛然放大的呼喊声将阿里安娜的心神唤回，她猛然收回盯着男人的目光，看向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姐姐。
“阿里安娜，你怎么了？还好吗？”阿莎娜温暖的手掌贴在阿里安娜的额头上，“有一点低烧的样子，你赶紧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了。”
“……我没事的，姐姐。”阿里安娜缓缓摇了摇头。
“就如你姐姐所说的那样，回去休息吧。”男人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细语，主座上的男人坐直了身子，“你们都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我和天王寺来处理就行了，二宫，你让本愿寺去安排死者的事情，将他们的墓碑都立在宅院的东边吧。”
“好，我知道了，黑川大人。”二宫一虎温和地笑了笑，便起身准备告辞。
“那我们也下去了，黑川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再叫我们。”阿里安娜恭敬地欠了欠身，与阿莎娜一同离开了厅堂。
黑川目光看向还未离开的孔时雨，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还有事吗？”
孔时雨将手里的烟蒂按灭扔进了烟灰缸里，他托着下巴看向比自己小了不少的男人：“你的状态也不太适合继续工作吧？”
黑川微微愣神，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发现。
“这几天你的消耗估计也挺大的，不如把事情交给别人，好好休息一下。”孔时雨的目光很认真。
“嗯。”黑川不置可否地应道。
【果然啊……是个固执的性格。】
“有个好消息。”孔时雨也不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嗯？”
“虽然我没找到反转术师，但我找到了个有趣的家伙。”孔时雨打开手机按了两下，将屏幕翻过来展示给他看，“花泽游六枝，十四岁，冲绳国立初中部的初三生，初次展现能力时是在五天前，术式名称【花泽术式】，能够凝聚出不同种类的花形徽章，并且用相同花枝制作出替身，可以将佩戴者所受的伤移植入替身。”
“虽然算不得什么治愈类术式，但用得好也能当成治愈型的人才。”
“怎么样？要把人先一步抢过来吗？”
黑川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在案前，双目中的幽深不见底，似乎在思虑着是否要将一个半大的孩子拉进自己这淌浑水里。
孔时雨也看出了他的忧虑，若这个人是早就显露出咒力的人，她或许早就注定要走上咒术界这条道路了，但偏偏，这个孩子才觉醒五天，过惯了普通人的生活，真的能接受自己踏进一个新世界吗？
“让南部的人暂时先不用回来了，把这个女孩保护好，定期上报。”黑川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这个女孩自己的决定。
孔时雨似乎并不意外，黑川所说其实也是他的想法，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孩，贸然强行带回组织未必能有什么好处。
“那我先走了。”说完事情，孔时雨也站起身准备离开，但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听说伏黑那家伙受伤了，恐怕等回来还得麻烦你监督他上药了，不然估计又会像以前一样随便搞搞就算了。”
黑川闻言微微抬眼看了过去，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等人走了，诺大的厅堂里再一次陷入寂静。
粉发的男子坐在案前重新开始工作，体内被留在各地的咒力依旧运转着，即使拥有着看不见尽头的咒力，也让他的精神感觉到不可避免的疲惫。
手机的铃声几乎没有停过，有时是电话，有时是短信，黑川的嗓子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沙哑，听着电话那头混乱嘈杂的喧嚣声，他只能尽快地询问状况并且下达下一步的指令，即使有天王寺飞鸟分担了一半的重担，三天积累的倦意也并不是作假的。
渐渐的，天边的夕阳为一切都染上了嫣红。
忙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黑川总算将关东和北部最后的收尾解决，那些流落在外的“鬣狗”们也终于回到了庭院，它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黑暗，为男人的灵魂填补上缺失的部分。
感受着灵魂深处传来的疼痛感，黑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冰凉的手掌按在胸膛上轻轻攥紧。
脖颈之上的佛珠又一次散发出耀眼的莹光，清冷又柔和，就像是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神在用手掌轻轻抚摸他的灵魂一般，带起一阵涟漪。
【似乎有些频繁了……】
大脑无意识地浮现着各种各样的思绪，即使完成了眼前的一切事情，那颗活跃的大脑却依然学不会停下，它反反复复地将根本连不成串的事物呈现在眼前。
“呼……你在这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黑川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黑发男人正倚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就如孔时雨所说的那样，伏黑甚尔确实受了伤，鲜血几乎渗透了衣服的每一处，干涸之后面料变硬的质感显然不是很舒服。
“很严重？”
许是男人逆着光，炙热的夕阳将他的身子都照得看不太清，黑川实在没看出来他到底伤得如何。
粉发男人站起身朝对方走去，鼻尖是弥绕不散的血腥味，这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没有，都是些皮肉伤。”当事人似乎反而不是很在意他的伤势，语气轻松得好似根本没有受伤那般。
“……先回房间吧。”伏黑甚尔毫不在意的态度不知为何梗了黑川一下，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要训斥两句，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实在不正常，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按耐住了这股无名火。
“嗯哼，走吧。”伏黑甚尔却是没有察觉到异样，故作虚弱地把身子倚靠在男人肩上，将一部分的重量压在了黑川身上，“哎，年纪大了果然不太行，这才三天我就感觉有点吃不消了。”
“前几天不是还说自己年轻吗？”黑川自然地一手揽住男人的腰，方便自己借力将人支撑住，却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小小的举动让身旁的人整个人都僵硬了一刹。
那腰肢上的触感即使隔着带血的衣衫也无法忽视，伏黑甚尔完全没有料到黑川居然会主动以这种亲密的姿势揽住自己，他差点反射性地给对方一个肘击，好在理智战胜了条件反射，他有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再年轻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吧？”
黑川却是听了这话后默不作声地又用了几分力气，几乎是将人揽在怀里朝后院走去。
伏黑甚尔迟迟没有等到回应有些奇怪，侧过头来便看见男人低垂的眉眼里带着几分暗淡，顿时就笑了：“你自责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黑川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好了，怎么苦大仇深的，明明是我在外面受了伤，搞得倒像是你被怎么样了。”伏黑甚尔搭在黑川肩头的胳膊收紧，将人的脖子牢牢地禁锢在臂弯之间。
黑川被他的动作搞得呼吸有点困难，也没有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愁绪，反而恢复了以往那种咬牙切齿的模样：“别动，这样很难受。”
“可我这样舒服啊。”伏黑甚尔咧开嘴笑得有些欠揍，嘴角的疤痕倒是显得格外有魅力。
黑川的额角微跳，刚想回嘴就突然想起了什么，难得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夕阳下，伏黑甚尔看着男人清隽白皙的脸上露出如春风拂过早樱般的笑，顿时连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胸口处疯狂跳动的心脏就好似陷入青涩初恋一般，根本无法停止，身体的体温在短短几秒之内便升高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混乱如浆糊的大脑嗡鸣着，就好似在宣告着认输的事实。
【这家伙……真好看啊……】
这样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随后黑川的动作便让一切旖旎变成了空白。
粉发男人毫无征兆地微微弯腰，一把揽住了伏黑甚尔的膝弯，将人以抱小孩那般的姿势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那一刹那，伏黑甚尔的大脑彻底空白了，这辈子头一次被以这种姿势抱着，那种震惊是连他都无法想象的。
“我艹，你他妈干嘛？！放老子下来！！！”伏黑甚尔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手底下的粉色头发，只将人抓得痛苦抽气。
可这又能怎么办，作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被一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小鬼用抱小孩的姿势抱起来，换成谁都无法接受。
这关乎着年上男人的自尊！
“嘶！你轻点，把手拿开，挡到我眼睛了。”黑川用另外一只手护住了人的身躯，防止他在挣扎间掉下来。
“那你他妈的倒是把老子放下来啊？！”伏黑甚尔气愤地用力扯着黑川的头发，要不是这人好歹算他喜欢的人，这说话间他估计都能把这家伙的脖子给抹了。
“我刚刚让你放开的时候，你可没听我的。”黑川的声音里还带着闷闷的笑意，它快步地在回廊里走着，索性这个时候大家都还在休息，也没人看见这奇怪的一幕。
一个穿着紧身T恤浑身是血的高大男人此刻就像个小孩一样被比他身材瘦弱一些的男子托在臂弯之上，身体还因为手里抓着人头发而微微蜷缩，远远看过去多少是有些重口味。
“你个小兔崽子！这么记仇的吗？！”伏黑甚尔咬牙切齿地一拳砸在黑川的脑袋上，那落手之处果不其然地肿起了红包。
“才知道？”黑川被他这一拳砸地表情有些扭曲，却还是忍不住那发自心底的笑，他实在是好久都没有如此开怀过了。
许是那毫无阴霾的笑在黄昏的夕阳里过分耀眼，伏黑甚尔心底方才的那股羞愤和咬牙切齿竟是如烟一般散尽。
他磨了磨牙，只觉得这家伙就是仗着自己喜欢他才敢如此放肆。
但那又如何呢？
看着这家伙终于笑了，他居然感觉耳旁的风声都停了。
作者有话说第91章 风都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