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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穷途末路的救赎 ...

  •   一片漆黑的空间里,有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

      虚无里即使抬起臂膀去触摸,也感觉不到任何事物,寂静的黑暗里不知尽头,也不知终点,似乎就像一个无人知晓的孤岛,囚禁了罪孽深重的人。

      “……有人吗?”

      这种熟悉的寂静让少年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以往极度冷静的理智眨眼间被恐惧支配。

      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地下室,没有光亮,没有希望,也没有尽头。

      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再害怕黑暗,结果再一次面对独留自己一人的孤独时,他还是只能无助地蜷缩着身体,祈求哪怕是虫子也无所谓的回应。

      “回答我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毫无声响的环境让少年突然之间如坠冰窖,他惊慌失措地捂住了眼睛,似乎只要这样,就能欺骗自己身边还是正常的模样。

      黑川的身体颤抖得异常,像极了创伤后遗症的应激反应。

      这里是死后的地狱吗?

      为什么连死后都不能安宁?

      这样痛苦的念头让少年感觉难以呼吸,恐惧的情愫在黑暗里被无限放大,泪水从眼眶里滑下,他哭得很大声,整个空间里只有抽泣呜咽的声音。

      黑川似乎是第一次如此放纵地发泄,当泪水划过指缝间,似乎连哀伤都被抚平了。

      死后的契阔似乎已经解除,再也没有人可以随意剥夺他感情的感觉舒畅又不适应,就像是长期被束缚了手脚的猛兽突然被解开绳索,那种突如其来的茫然其实比欣喜更甚。

      不知过了多久,当泪水彻底流干,也依旧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喊。

      就像是用最粗暴的方法治疗一样,黑川咬着唇拼命强迫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冷汗从背脊划过,在没有了时间概念的世界里,独身一人的反抗显得如此渺小。

      当感知变得麻木,稍微清醒的理智才回归了大脑,黑川也终于注意到自己身处之地的奇怪。

      隐隐之间,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有着某种链接,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直觉,就好似他们本身就是一体。

      【……一体?】

      这样的想法让黑川一愣,他开始试着运转身体里的咒力,那种熟悉却没有枷锁的感觉让他心下一惊。

      “术式顺转。”

      源源不断的咒力从黑暗的各个角落向他汇集,充裕到近乎无限的储量让心脏砰砰直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生得领域。

      这个生前从未接触过的门,此刻轻而易举地在他面前敞开。

      【怪不得母亲当年会用生命作为代价,建立如同诅咒一般的契约。】

      黑川总算想起了一切事情,包括那些曾经因为契阔而模糊的记忆。

      少年其实从来就不曾拥有过术式,甚至不应该以这张人类的面孔降世。

      用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来描述,黑川由芥其实是一个另类的天与咒缚。

      还尚且只是胎儿时的他,在母体里蚕食着亲人咒力的同时,也被母亲所赋予的躯体所束缚。

      一个可以吞噬咒力与灵魂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会因为□□无法承载灵魂而分崩离析。

      躯壳的丧失会让他彻底化为诅咒,为祸一方,最后在人类的尸骨里,成为咒灵金字塔上的那个王。

      这一切好像从他存在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一般,可惜天道并不容许。

      所以天与咒缚就这样悄然而至,黑川的灵魂被禁锢在了这具躯体里。他吞噬的五分咒力和灵魂里,起码有四分会被躯体所吸收。

      被吸收的能量一步又一步地加固了躯壳的禁锢,也让他永远无法从这个身体里逃离。

      这也是为什么黑川的术式永远找不到记录。

      世界上不会有一个术式可以那么完善,既可以拥有庞大的咒力,又可以拥有堪比天与咒缚的躯体,这已经超出了咒术本该存在的范围。

      仅看伏黑甚尔和五条悟就能明白,他们都是在一条道路上做到了极致的人。

      可就算是这样强大的天与咒缚,也不是万能的。

      就在黑川两岁那年,父母之间的争执越来越严重,让刚刚开始记事的孩子也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

      身体内的咒力开始随着这些情绪的波动剧烈增长,还未吸收过太多咒力的躯体根本压制不住那样强大的灵魂。

      最后,他的母亲在反抗自己丈夫的殴打时,失手杀掉了那个男人。

      过于血腥的场面被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孩子看了个正着,恐惧、惊慌、茫然,庞大的负面情绪一时间让稚嫩的躯体开始分崩离析。

      他的母亲,最后还是选择用生命作为代价,在黑川的身体里立下了契阔,将最后一道保险栓按上,一切的记忆也随之被封印。

      黑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解心中的郁气。

      他本来该在死去的那一刻就随着躯体一起死去,但或许是因祸得福,那断掉的左手打破了完整的天与咒缚,即使只是一点点的残缺,却依旧被黑川灵魂深处的本能抓住了漏洞。

      这也是为什么在每次感受到剧烈疼痛时,黑川会隐隐感觉自己的咒力在阻止左手的修复,那个莫名其妙的疼痛也是因为灵魂与躯体博弈才产生的。

      只是若单是这样,黑川依旧无法摆脱天与咒缚的束缚,毕竟那是天道的力量,不是任何生灵可以反抗的存在。

      他会在死去的那刻彻底化为诅咒,可能会成为只有嗜血本能的诅咒之王,也有可能成为失去人类时期记忆的纯粹诅咒。

      黑川会失去作为人类时期的一切,毫无悬念。

      但偏偏那个男人住进了他的身体。

      只要身体还活着,只要躯壳与灵魂之间的天与咒缚还存在,他就只是会被永远困在这个领域里,这个他死后依靠本能展开的生得领域里。

      一时之间,黑川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谢谢他。

      误打误撞之下,居然成就了最坏情况里最好的结果。

      他甚至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会被用来做什么事情,一个甚至比不上伏黑甚尔的躯体,想要凭借这个杀了五条悟,到底还是嫩了些。

      以那个男人谨小慎微的性子来看,估计还是会选择再换一具身体,即使需要再花更多的力气,更多的时间。

      等到那个时候,黑川可能会被迫回到自己被反转术式修复健全的身体里,重新活过来。

      只可惜他不希望那样。

      黑川的天与咒缚不是让他变强的途径,反而是囚禁他灵魂的牢笼。回到身体里的他永远也无法到达巅峰的高度,那样的实力,说难听一点,对于那个机关算尽的男人而言,杯水车薪。

      他必须化为诅咒,彻底摆脱躯体的束缚。

      可想是这样想的,黑川根本无法插手外界事情的进展,他无法保证那个男人换下一个身体时,自己的那具身体处于濒死状态。

      一旦那个身体无主形态时完好无损,黑川再一次被迫重归肉身,就再也难以离开了。

      一切就像是个死循环,天与咒缚就像一根缰绳一样牵制住了灵魂与□□,逼迫着少年屈服。

      黑川脑海里突然诡异地划过一个术式。

      「降灵术」

      那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术式。

      而如今已经彻底明白自己灵魂里到底蕴含着怎样庞大力量的黑川知道,即使从未使用过,他也依旧能够办到。

      只需要一个灵魂,一个可以在那一刻抢先一步占据自己身体的灵魂。

      可这对于灵魂的要求太过严苛。

      如果那个灵魂不够强大,不能将那具堪比伏黑甚尔身体的躯壳彻底转化为独属于他的容器,那么黑川就依旧会像现在一样,被困在领域里。

      【等等,伏黑甚尔?】

      黑川只感觉心脏狂跳。

      如果是那个人,如果是天与咒缚的灵魂,或许真的可以。

      可是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去……

      随之而来的现实问题让黑川有些泄气,可心底却依旧抱着半分侥幸,他展开咒力沿着与伏黑甚尔立下的束缚搜寻过去。

      束缚不同以往的状态随着咒力反馈回来,若隐若现的,就像是快要随风散去一样。

      【为什么?】

      仔细感知,却发现束缚那头的灵魂似乎快要失去感应,就像是有人正在死去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的,根本来不及思考,黑川就用咒力将那道快要消失的灵魂硬生生地拽进了领域。

      熟悉的灵魂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领域里,黑川也依旧能感应到对方虚弱不堪的状态。

      【怎么会?伏黑甚尔难道也死了?那些家伙干的?】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应该。

      对于他们而言,伏黑甚尔的作用其实并不大。

      但除了他们,又有谁能杀死天与咒缚?

      这种奇怪的情况让人不安,黑川从来都不喜欢未知的感觉,就像是局势不再受他掌控了一样,这对于控制欲极强的人来说实在折磨。

      “嘶……”

      沙哑的低吟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却让黑川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松了下来。

      说到底,漆黑寂静的环境即使是再如何强迫自己习惯,他也还是会恐惧紧张。

      就像是恐高的人被迫站在悬崖边一般,即使强迫自己不往下看,即使自欺欺人地尽力忽视,也还是会害怕。

      而此刻伏黑甚尔无意识的呢喃声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让黑川好似看见了地下室外的阳光。

      “……这就是地狱?”刚刚从虚弱中苏醒的男人似乎没有觉察到不远处的少年,呢喃着自言自语道。

      “不是。”独属于少年清朗的嗓音回答道,却愣是将伏黑甚尔吓了一跳。

      他显然是认出了那道声音的主人。

      “你怎么也在这?”伏黑甚尔的声音里是难得的惊讶。

      他明明记得自己死了,死在五条家六眼的手下。

      “这是我临死之前展开的领域。”黑川不自觉地靠近了些,飘到男人面前。

      “临死?你也死了?”伏黑甚尔脑袋突然有点没转过来,他实在想不出有谁能杀了这个少年。

      倒不是说黑川实力有多强,而是如果他们两对上,伏黑甚尔反而算得上少年的天敌。

      可他明明不曾对黑川动过手,就算是五条家的六眼估计也只能与这个少年四六开。

      而五条悟不可能在杀了自己之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将黑川由芥杀了,所以到底是谁?

      伏黑甚尔想不出来。

      “被人暗算了。”黑川的语气很平静,似乎没有想要多说的想法,而伏黑甚尔自然也听出来了。

      “你呢?”

      男人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地啧了一声。

      “事先说明啊,我可没违背束缚和你作对。”

      【什么意思?】

      黑川皱起了眉头。

      “星浆体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我接了和她相关的任务。”男人的声音忽然顿了顿,眼里的心虚却没有表露在语言里,“任务是成功了,只是后来被五条家的大少爷堵住,技不如人就死了。”

      完全就是钻束缚的空子,仗着五条悟他们不算真正是自己这一方的,就对他们出手。

      怪不得了,怪不得那些谨慎的家伙会选在这个时候出手,他原本还以为星浆体那边只是些乌合之众罢了,结果居然把这家伙也搅和了进去。

      完全内耗战力的情况,让黑川额角青筋直跳。

      少年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暴躁的情绪平复下来。

      “任务内容是杀了星浆体?”

      可伏黑甚尔却说出了完全不符合他预期的话。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去赌你不会出现在这个任务的可能性。”

      “我接的是天王寺飞鸟的任务,不是盘星教的,虽然麻烦了点,但谁让他给的钱多呢。”

      “天王寺?”熟悉的名字让黑川一愣,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也参了一脚浑水。

      “他让我伪造星浆体死亡的假象,把她带出咒术界。”

      伏黑甚尔的话让黑川的脑袋轰鸣了一下,他几乎不可避免地将所有事情往坏处想。

      目的是带走星浆体?为什么。

      如果只是想要阻止天元融合星浆体,完全可以杀了她,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

      忽然间,黑川似乎记起来什么。

      【我会带她离开。】

      星浆体就是他要找的人?

      荒诞无稽的感觉让黑川久久不能回神,可偏偏一切又那么合理。

      一直在咒术界里寻找却久久不曾找到,原来是因为星浆体被咒术界藏到了普通人里。

      怪不得了,怪不得。

      所以那句道歉是这个意思?

      可黑川却隐隐觉得不是那样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为什么要瞒着他。

      除非……

      最坏的猜测让黑川有些不敢往下想。

      除非伏黑甚尔的作用不仅仅是带走星浆体,还有……

      【拖延五条悟】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有些过于荒谬,确实最有合理的选项。

      而一旦涉及到拖延五条悟,那就是知道会有人对他动手了。

      天王寺飞鸟既然可以为了寻找星浆体和他合作,自然可以为了带走星浆体而和那个家伙合作。

      【被背叛了吗?】

      【不,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与那边达成了共识。】

      他早该料到的,所有人与他不过是利益关系,随时都会因为目的不同背叛自己。

      他早该明白。

      天王寺高校里那个来历不明的咒灵,还有清水立花在神奈川内如入自己地盘一般的来去自如,那么多疑点,此刻就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与愚笨一样,撕扯着这颗已经破碎不堪的心脏。

      黑川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是他棋差一招,怪不得别人。

      “……没事吧你?”伏黑甚尔感觉到自己身前的少年气息有那么一刹那的不稳。

      “……没事,只是我技不如人而已。”少年的嗓音里划过几分颓然,却转瞬间被藏好。

      “伏黑,考虑好了吗,那个邀请。”

      “现在说这个已经没用了吧?”男人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你愿意站在我这边。”

      或许是因为到了绝境,黑川反而显得更加坦诚了,他就这样大方地将所有底牌摊在面前,清楚明白地告诉男人他的重要性。

      “哼——”

      伏黑甚尔闻言反而是不紧不慢了起来,似乎是没想到向来有所保留的少年会这么坦诚相待,倒是有些新奇。

      “看来我的表态对你很重要啊——怎么,没有别的底牌威胁我了?”男人记仇记得一向明显,也对,他从来没有掩饰的想法。

      “……嗯,没有底牌了。”久违的无能为力让黑川低下了向来自傲的头颅。

      少年那几乎像是要用抛弃尊严换取信任的姿态让伏黑甚尔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心态,漆黑的环境里,他终于在那一次不欢而散之后,第一次放下了心里对黑川的偏见。

      当真正正视眼前的少年,伏黑甚尔就发现自己不得不佩服他的野心。

      明明同是被咒术界高层排斥的存在,黑川却没有和他一样,选择一味地逃离,这就是他们最不同的地方。

      这样的勇气也许在伏黑甚尔很小的时候确实有过,但随着在禅院家沉沦的时间越来越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再也想不起反抗的念头。

      直到后来,妻子的死去让他甚至连自尊都丢弃了,浑浑噩噩地活在无知无觉的梦里,用赌博麻痹着自己,欺骗自己即使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可伏黑甚尔终究是个凡人,追求温暖与火焰是人类的本能。

      而黑川,点燃了他心底早已熄灭的火焰。

      “好啊。”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回答道,黑暗中的眼睛里也终于染上了淡淡的暖色,“我站在你这边。”

      毫无交换条件的姿态让黑川猛然抬头,黑暗的世界里突兀地亮起了一盏不属于这里的烛光,温暖的柔光照亮了两人的脸庞。那双黯淡无光的樱色眸底闪烁起流光,怔愣地注视着眼前难得露出几分不带讥讽笑意的男人,似乎是不敢置信。

      此时的他已经穷途末路,甚至连胜算都不及三分,伏黑甚尔真的愿意与他站在同一边共赴生死吗?

      值得吗?

      “怎么?担不起我这条命吗?”

      伏黑甚尔好笑地看着少年傻愣愣的模样,曾经眼底里掩藏的沉重似乎不知何时烟消云散,只留下澄澈的光里倒映着黑川的模样。

      “不,我可以。”

      这种坦诚到不加遮掩的信任让黑川心颤,男人直白地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到他手里,让少年阴暗晦涩的世界里透进了几分明媚的阳光,他只能回赠自己最真挚的承诺,并用尽全力履行诺言。

      “那就好,还是这个样子顺眼点,之前要死不活的样子难看死了。”男人嗤笑一声摆了摆手,那一如既往的肆意里却像是卸下了过往的重负一般,难得的轻松。

      【不要让我失望啊,黑川由芥。】

      【我可是为了你,连自尊都找回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穷途末路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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