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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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那天是倾盆大雨。
乌云密布的天空透不出半点阳光，零星几个黑色身影站在咒高的后山上，缄默不言。
墓碑上是一张面容瘦削的证件照，那是黑川刚刚入学时拍的照片。当所有人开始筹备葬礼，才发现原来这个少年除了这张照片，就再也没有其他。
就好似他只是一场梦一样，未曾给这个世界留下太多的痕迹。
墓碑下的棺材里，静静地躺着一只断臂。
那是他们通过手环最后发送的位置才堪堪找到的残肢，上面的机械假手□□涸的鲜血染得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即使再如何冲刷都洗不净属于少年的血渍。
三花猫蜷缩在冰凉的墓碑上，任凭雨水打湿了漂亮的毛发，也依旧迟迟不愿离开。它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主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便倔强地用这种办法去做最后的道别。
家入硝子青黑的眼圈似乎又泛起了红，眼底的血丝似乎宣告着主人几日的未眠。
离星浆体事件结束已经过去四天，而离黑川离世的日子同样也是过去了四天，她依旧不愿相信这个命硬的家伙会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可当她看见那只断臂时，一切又变得那么无能为力。
一旁打着伞的夏油杰低垂着头紧咬住下唇，铁锈的味道在嘴里不断蔓延，却丝毫唤不会回半点理智。
现场那四具残破的咒灵尸体还历历在目，无不告诉着他们，黑川死前经历了如何艰难的困境。
他一个人战斗着，一个人死去。
他们呢，夸下海口说一定会在他需要的时候赶过去的他们呢。
仅仅是因为伏黑甚尔的袭击丢失了手机，就连手环最后发出的求救信号都没有接收到。
等到他们重新找到遗落在咒高结界附近的手机时，那来自手环的最后一条消息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足够让尸体腐烂发臭。
春风里尸体的腥臭味好似还在鼻尖徘徊，与春雨交织缠绵留下最后一点痕迹。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已经是第二次，而这两次之间只相隔了短短几个小时。
他没有办法救下在眼前死去的天内理子，也没有办法救下自己的同伴。
什么“最强”啊，都是他们曾经自负的代名词罢了。
如今的他已经与五条悟不在一个层次上了，“最强”的只有他，自己算什么？
只是个无能又自负的凡人罢了。
或许是悲伤到了极致之后，人类会连一滴泪水都无法流出吧，天内理子烧得焦烂的尸体，黑川由芥腐烂得看不清原貌的断肢，每一日每一日地出现在夜晚的噩梦里，即使他们不曾说过责怪的话语，巨大的歉疚和自责感依旧折磨着夏油杰。
身旁的灰原雄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就连七海建人都背过身子用衣袖擦试着眼角的泪水，他们也不敢相信，自己如此敬爱的前辈会死在未满十八岁的那年。
已经卸任的老校长在墓碑前放下花束，白色的花瓣被雨滴拍打得垂落下来。
他们本是监护的关系，却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这依旧不妨碍老人心头生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感。
夜蛾正道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自己学生的葬礼，心里却依旧很不是滋味。这个唯一会耐心听他叨叨的学生就这样死了，说不难过肯定是骗人的。
可那又能如何呢，朋友，同伴，学生，只要他在咒术界一天，就必须去面对这样的事情。
逝者已逝，生者除了怀念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直到简单的葬礼就这样结束，白发少年都没有任何动作，墨镜后的眼睛只是这样注视着墓碑，好似透过它可以看见什么一样。
“悟，走吧。”
夏油杰伸手拽了拽挚友的袖子，五条悟如此异常的状态如何不让人担心，他已经受不了身边再有谁出事了。
“我再待一会，杰，你和硝子先走吧。”少年的嗓音很平静，丝毫听不出异样的情绪。
夏油杰回眸与家入硝子对视了一眼，到底还是决定给他留出独处的时间，好好整理心情。
寂静的后山里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清，五条悟才伸脚踢开那束看起来就很不搭的花束，一屁股坐在了墓碑跟前。
持续开启的无下限没有让半点雨渍沾染到衣服上，他抬手摘下鼻梁上的墨镜，闪着璀璨光芒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墓碑上那张一点也不好看的照片。
“听说人死之后会化作鬼魂回到最思念的地方，你呢，你回来了吗？”
回答他的是无言的雨声。
“六眼好像看不到鬼魂啊～真是的，还说是什么最强的眼睛呢，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
少年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就好似在与久别重逢的好友对话。
“我还是不会原谅你哦，一个人不告而别什么的果然还是由芥你的错吧，这件事我才不会后悔，所以你要是想听我道歉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说完，五条悟似乎还是不怎么解气，伸手拔下腿边的杂草就朝着墓碑砸过去。
柔软的草屑打在石碑光滑的表面上简直毫无攻击性，但少年心中的气却随着这幼稚的动作瞬间泄下。
“由芥都不来我的梦里，真的太绝情了吧，明明杰昨天就梦见了诶，由芥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偏心啊——”
五条悟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石碑上，来回蹭动的样子像极了平常将脑袋埋在黑川肩膀上撒娇的模样。
“你下辈子还是去当一个和尚吧，那个比咒术师更适合你诶。嗯，嗯，光着头喊阿弥陀佛什么的，果然超级合适啊。”
五条悟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似乎还越来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竟自顾自地点起头来。
“藤原那家伙超级白眼狼诶，一看见你死了连葬礼都不来，就跑去当高层的走狗了，他把你所有的资料都抖落出来了哦，太气人了吧，你快点在天国诅咒他，诅咒他喝凉水都塞牙。”
可虽然他嘴里是这么说的，但其实并没有真的很在意。毕竟那种见风使舵的人太多了，而黑川已经死了，再如何追究也无济于事。
“对了，有个奇怪的大叔要我给你带话诶，说什么让你遵守承诺，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
五条悟似乎是终于想起来这件事，咬牙切齿地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墓碑上的照片，似乎这样就能解心头之恨一样。
“他不会是喜欢你吧？那么老的家伙，长得又凶巴巴的，看起来就运气很差的样子，和你一点也不搭。呐呐～由芥你差点被野猪拱了哦！”
“要喜欢也得喜欢我这种嘛，又帅又多金，还是最强的咒术师，怎么看都是我更好一点吧？你要是托梦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勉强答应继续喜欢你哦。”
玩笑话的语气里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似乎当这个人真的离开了，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之前硝子奇奇怪怪的话明显就是早就知道了嘛……真是的，也不提醒我一下。】
五条悟委屈地撇了撇嘴。
“好啦好啦～我才不会那么笨吊死在你这棵树上，老子人气超高的好不好，肯定会有比你更好的家伙爱上我的，你就不用担心我会诅咒你活过来啦——”
就像是安慰一般，五条悟故作轻松地拍了拍石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嘴里说出了什么恐怖的话。
事实上，如果五条悟想，他还真的完全可以，也有能力以爱为名诅咒黑川由芥。即使黑川可能会变成没有意识的咒灵，但对于五条悟而言，那确确实实是活过来了。
而他，也能名正言顺地将那个家伙永远圈禁在身边，以爱的名义。
可每当这样的想法生气，五条悟就会想到那双最后一次看见时，已经毫无波澜如同死水一样的眼睛，那种疲惫不堪的模样当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那个笨蛋工作狂，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五条悟撑着草坪站起身来，抬手拍了拍裤腿上根本不存在的草屑，重新将墨镜戴在了鼻梁上，朝着照片里那张熟悉的棺材脸露出了个欠打的笑容。
“下次再来看你咯，你可不要太想老子～”
说着，少年便嘴里哼着小曲，丝毫不留恋地迈着小碎步下山去了。
——
而远在福岛的结界里，一个粉发的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几乎横穿两侧的缝合线狰狞得可怕。
只见他的唇瓣微微开合，原本已经撕裂成两半的身体就重新愈合如初，就连那早就断掉的左手，也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成功了吗？”
低喃声在空旷的结界里回响，少年坐起身来有些不适应地握了握拳，身体里的力量如他所想那般强大，堪比天与咒缚的躯体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
少年走下石床，将手伸向那个角落里早就准备好了的蝇头。弱小的咒灵在笼子里瑟瑟发抖，好似看见了天敌一般，连抵抗的心思都生不出半分。
“术式顺转。”
话音在安静的结界里落下，可意料中的术式却并未展开，少年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即使再三尝试也感受不到半点术式的存在。
怎么回事。
阴沉冷厉的脸色让烛火下的少年变得分外可怖。
少年试图回忆这具身体的记忆，却发现它们就好似凭空消失一般，根本不存在于躯体里。
这个肉身此刻就像是从来就未有主的傀儡，除了躯壳，一无所有。
此时，即使羂索再如何迟钝，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那个半大的少年用了其他办法将咒力和记忆与这个躯体剥离，只为了不给他留下哪怕一点的好处。
羂索突然特别想笑。
他筹备了两年，消耗了那么多的特级咒灵，甚至连两面宿傩的手指都搭进去了，结果就只得到了一个没用的躯体？
“黑川由芥，黑川由芥。”
低喃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真是好样的。”
夸赞的话语里偏偏带上了刺骨的寒意，好似要将人粉身碎骨吞食入腹一般，恨得连眼睛都变得通红。
“死了也要摆我一道啊。”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