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尽处》寂寂之靥

24、放逐

　　林香芷觉得骆行峰是她的秘密，在她以往的生活里带着一种不能言说的遗憾与痛楚坚定地存在，她可以在小芝的面前开怀大笑，也可以在何姨的面前自然地表达对未来的憧憬，甚至可以在苏颜素的面前自如地表白对骆行峰的爱意。
　　可是，她无法对自己的母亲说出口，无法以最光明正大的身份呆在骆行峰的身边。

　　这俨然已经变成了她无法逾越的疼痛。
　　她想明白了自己对骆行峰的渴求是一步步地深入，一点点的满足之后是更大的渴望。

　　想当初，在学校里对骆行峰一见倾心之时，只觉得能够在众多暗恋她的女孩子的口中听到他的消息就已经觉得万分满足，到后来觉得能在他的公司里面上班就是最大的满足，再到后来，变成希望能让他注意到自己在他的生活中的存在，再到后来希望自己能在他认识的人中变得略微重要一些……一步步至今，她一点点地侵入骆行峰的生活，他的办公室，他的家，甚至他的卧室，这在多年以前的林香芷看来是想象都想象不到的伟大的胜利，为何她反而没有以前那么开心？

　　是因为她突然醒悟到，眼前的所有成就都是镜花水月，如果她没能走到终点，那一切都没有意义。
　　如果没有骆行峰的心爱，她将永不会幸福。

　　她林香芷跟苏颜素不一样，因为她深爱骆行峰，并且希冀着骆行峰也会爱她。

　　寒冷的冬季已经到来。
　　林香芷握着僵硬的拳头对自己说：“香香，这个冬天分外寒冷，你面前的局势也分外严峻，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你已经一个人朝着骆行峰走了好久，已经到了他的身边，自然也能走进他的心里……”

　　重新给自己灌注了正能量的林香芷扯了个大大的笑脸，掏出手机想给骆行峰打个电话。
　　手指僵硬的一个个数字按下去，她喜欢这样的过程，仿佛跨越了很远的距离，一点点的靠近，期间能生出无数的满足感。

　　电话在嘟了几声之后接通，可是耳边却没有一点声音，这异样的安静让林香芷几乎怀疑是不是电话有了故障，她试试探探地喂了一声，又喂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于是又疑疑惑惑地叫了一声“行峰”，用的是百分之百的疑惑的语气。

　　电话那头终于有反应了，却是个女声：“阿峰现在很忙，不方便接电话，林小姐你有事请告诉我帮你转达！”
　　女声温柔，还含着些微娇嗔的笑意，林香芷蒙了，脑海里盘旋着冒出了许多老大的问号，“阿峰？阿峰？是谁这样亲昵地称呼行峰？”
　　“你是？”林香芷弱弱地问，不觉握紧了手里的电话。
　　“我是阿峰的朋友，姓莫，林小姐，我们见过的。”电话那头的女人柔和地说，林香芷可以感觉到她的笑意。
　　“哦，莫小姐，行峰他……”林香芷木木地接口，虽听到女人自己说姓莫，还说是跟自己见过，却依旧没有一点印象，她知道很多女人喜欢骆行峰，其中不乏骆行峰稍稍会假以辞色的女子，可是，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也没有遇见一位能够称呼他“阿峰”的。

　　这称呼如此亲昵，女人在电话里的语气如此泰然，林香芷突然没有底气面对。

　　“阿峰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待会儿转达给他……”女人还是含笑着回答。林香芷却是不堪忍受一般仓皇拿下手机挂掉了电话，嘴里却还在喃喃：“不、不用了……”

　　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位姓莫的女人是谁。

　　寒风一阵阵地刮，林香芷拖了自己僵硬麻木的身体往前走，再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很可笑。在苏颜素还是骆行峰的妻子的时候，她常常会为骆行峰抱不平，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苏颜素从未给过骆行峰一个妻子应改给予的柔情与关爱，她一心认为骆行峰那么好的男人，应该有更美好的家庭，婚姻，应该有一位全心全意爱他的妻子，比如她林香芷。而此时，她却开始怀疑，就算自己的满腔柔情全交付了骆行峰，他会不会为了自己动容？
　　行峰是自己的爱情的全部，可是自己呢？
　　林香芷悲哀地想：她或许只是骆行峰许多个选择中的一个，甚至可能都不是他选择的可能性比较大的那个。

　　前途的黑暗，太黑暗了。

　　林香芷停止往前迈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四面八方虽然人声鼎沸，可是这环境她都不熟。
　　寒冷刺骨。
　　她想自己还是回去吧，那栋小别墅虽不是自己的家，可却是骆行峰的，只要没有出差在外，无论多晚他都一定会回去的。
　　林香芷很想念那里。
　　那是她可以守候骆行峰的地方。

　　往路边走了几步，打算拦出租车。
　　习惯性地摸摸口袋，却一下子怔住了，口袋里空空如也，钱包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
　　一个冷战打过来，想起大概浑身上下仅剩了握在手里的手机。

　　她苦笑，嘴角扯开，冷风灌进嘴里更添了几分寒冷，她的心里亦是一片冰凉。
　　今天果然很不走运，添了新的情敌，丢了旧的钱包，还在大街上迷路了。

　　这么想着，就赌气一般地折了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走，反正今天如此倒霉，她倒要看看这一天究竟要糟糕的什么地步。
　　寒风依旧刺骨，她贸贸然却大步地向前走着，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的畅快。

　　林香芷握紧了手机，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了，继而又有点想笑。她想就这样吧，将自己放逐一晚，会有怎样的结果在明天到来之前出现。
　　“今夜，容我放肆。”嘴角隐隐又有笑意，酒窝也可以盛满苦涩。

　　她突然想，自己就这样在街上胡乱地走，骆行峰回家后不见了自己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出来寻找自己？
　　林香芷心底悄然升起了一点遐想。
　　骆行峰会不会很担心地出来寻找夜未归家的自己？

　　霓虹流彩的街头，人流如织的街头，林香芷驻足，眼望着手中的手机，喃喃自语：“行峰，我等你来找我，你一定要找我……”
　　“祈求上苍，让骆行峰回应我林香芷以关爱，无论多少，都够支撑我走进他的内心，好不好？”

　　沉默了片刻，林香芷依旧往前走着，依然是不知道的方向，依然是寒意渐重的冬夜，林香芷握着手机，丝丝赌博一样的快意会发出来，眼前一会儿光明一会儿黑暗，路灯下，她踩着自己被拉得老长的影子往前走，内心忐忑，表情却雕刻一般的凝重与木然。

　　等待，是最初与最后，不变的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