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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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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栏杆之外
林知语走出铁栅栏门,大门关闭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背着一个浅绿色的双肩包,从眼前这条羊肠小径走向不远处的阳光大道。
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街上人来人往,繁华喧闹,却好似与他之间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将他和世人分为两个世界。
重获自由的狂喜早已过去,只剩下对快速发展了五年,对于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的惶恐和迷茫。
至少应该先找个住处。
他摸了摸背上的崭新的双肩包,里面是他的全部财产,身份证,几万块钱和几套衣服,还有一个用路边捡到的雕刻成石子的小白猫。
天色已暗,租赁中心早已关门,虽然心疼钱,但他还是找了家宾馆开房。
现在天气还不算冷,随便在公园里找一张长椅也能凑合一晚。
但夜晚气温低,露水重,露宿在外,一场感冒是避免不了的。
他不能让自己生病。
第二天,他到租赁中心看房,最终看上一个一室一厅的楼房。
这个楼房卧室很大,家具齐全,能直接拎包入住,而且价格便宜,就是离市中心有些远。
但他巴不得离市中心越远越好。
联系到房主后,房主很快就过来,他的脸几乎笑成一朵花,但守着不能骗人的底线,他还是如实告诉林知语:“你真的想好了,要租我的房子?我这房子离市里几家企业和工厂都有一段不断的距离,如果你在那些地方上班,可能要早起一个小时,”
林知语微笑点头,表示自己租房地决心。
他就是朝着里市里远才租的,这个房子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签好协议后,房主将钥匙交给林知语,他看了林知语好半天,总觉得这幅眉眼如画的样子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房主挠挠脸颊,可能长得好看的人总有一些相通之处,这么想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人的眉毛和现在那个挺红火的当红小生特别像,愈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林知语背着旅行包来到这个以后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房间里家具齐全,但落上一层灰,他找到抹布废了半天时间才将这不大的一室一厅打扫干净。
最让林知语满意的是卧室里的双人床,这床要比一般的双人床大上一圈,将卧室空间挤得只剩下一条不到一米的缝隙,显得卧室比它原本的面积狭小很多。
又用了一天将生活用品都置办齐全,他手里的钱也见底了。
他想了想,在网上发布了一条接单信息:绘画接单,小说封面、游戏人物、家用墙纸、专人定做。
用的是以前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号,五年前林知语还能摸到电子产品时,这个号只是用于平时潜水,没人知道真正的用户是他。
如果知道是他,这生意就不用做了。他苦笑着想。
大号上还挂着五年前发的致歉信和封笔信。
即使以前粉丝颇多,但却不能用。
估计一上号,一大群黑子和键盘侠就会蜂拥而至。
被骂倒是不要紧,但林知语怕那群“技术帝”顺着网线找到他家里。
他可不想现在好不容易回归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毕竟是没人眼熟的萌新号,网站用户几千万,却没有一个人在意这条信息。
林知语不在意,随手关闭电脑,决定找一些其他的赚钱途径,他从小就对艺术类的东西感兴趣,再加上家底殷实,哥哥也不会委屈自己,除了绘画外,还有他还会音乐和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总有一样能赚到钱。
他要把自己照顾好才行。
*
林知语找到一家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开的,他想应聘这里的钢琴师。
小姑娘很友好,听说他的意图后没有因为他没有学历就直接拒绝,而是让他先弹一曲。
听完后,小姑娘沉默良久。
林知语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他已经有五年没碰过钢琴,水平倒退是难免的。
殊不知小姑娘的内心已经叫成一只尖叫鸡。
就在他以为这事已经没希望了的时候,小姑娘忽然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大喊道:“大佬,请务必留下!”
林知语微笑一下,心中松了口气。
工作有着落了。
谈好工资福利后,林知语坐在钢琴前,悠扬的琴曲响起,安宁的气息溢满整个咖啡厅。
*
转眼见三天已逝,咖啡厅里的客流量在林知语到来之后明显上升。
小老板的闺蜜来到这里,听了林知语的琴声之后,恨不得一天都来在里面。
她说:“听他的音乐,能听到一种救赎。”
这天,林知语将一曲弹完,甩了甩发烫的手指稍作休息。
正当他在想下一曲弹什么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座椅上拽了下来。
林知语猝不及防被拽倒在地,他抬头,看见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那张脸冰冷俊美,上面破天荒的充满怒气。
“林晨,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赵天临心中怒气翻滚,看着眼前这个他无比厌恶的人。
他在林知语出狱那天就有人将消息告诉他,一开始他以为林知语会直接来公司或他家堵他,为此他还特意告知属下,如果林知语来了,一定要拦住。
可两天过去了,他都没看见那个五年前总是在他身边叽叽嚓嚓围着他的身影,冲破“防线”奔他而来。
一开始,他以为是属下将人拦了回去,可后来他无意间问了一句,却发现林知语根本没有来过。
赵天临又以为是五年的牢狱之灾将林知语吓怕了。
想着以前那个张扬的少年以后不会在他身边打转,那个名震大江南北的天才现在即使复出也会是万人唾骂,他的心中竟产生一点儿怜惜之情,心房空荡荡的还有几分失落。
今天他出来谈生意,对方将开会地点选在了郊区的一栋别墅里,双方在达成合作后,他驱车返程,在路途中他看见路边新开的咖啡厅不错,就想进来坐坐。
刚一进门,悦耳的琴音就传进耳畔,将他在谈判桌上厮杀过后的疲惫一卷而空,他甚至有了这个乐师不错,可以挖过来充门面之类的想法。
抬头看向钢琴台,赵天临看见的却是那个三天前还有人向他提过的人,顿时怒气上涌,将理智一扫而空。
什么欣赏赞叹一瞬间都喂了狗,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到底是谁将他的行程告诉林晨的?!
他没想到林知语竟然这样难缠,只是不过过了三天竟又开始发作。
他就知道,像林晨这种没皮没脸的人根本就不会被什么伤害到!
林知语有些莫名甚至有些烦躁,他已经很用心的躲避着赵天临了,为什么他们还能遇上?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解决当下的处境。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温和有礼地问:“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的名字是林知语。”
听着林知语沙哑的声音,赵天临不由得一愣,“你的嗓子怎么了?”
林晨以前有一副好嗓子,嗓音横跨八个音域,被一众音乐大佬奉为天籁之音。
很久以前,林晨就用那副清亮的嗓音给他唱过软绵绵的情歌。
只不过他早已心有所属,除了心中那个人再无别人能入他的眼,即使他承认林晨的歌令他早已平静无波的心湖荡起点点涟漪,但他还是在他唱完之后命人将他扔出去。
那副摔在泥土里眼中满是失落的样子,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楚。
“先生,这与你无关。”林知语淡淡道。
赵天临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反驳道“怎么会和我没关系。”
这个总是对他纠缠不休的人怎么会和他没关系呢?
但现在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也说不出。
以前的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身份被抹消,现在他们不过是两个相看两厌的人罢了。
小姑娘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看向林知语,眼中满是担忧。
林知语向她做了个安心的手势,随机示意赵天临出去说。
赵天临此时冷静下来,没再闹腾,跟着林知语的脚步来到后门。
“赶紧解释!”赵天临冷声道。
“解释什么?”林知语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你为什么会在这?还有你的声音?”
“赵总现在不觉得我是故意打探你的行程了?”林知语反讽道,毕竟也是在赵天临身边死皮赖脸缠了好几年的人,光看脸色他就知道赵天临在想什么。
“你……”赵天临恼羞成怒,他确实想起虽然他来郊区开会是行程安排,但走进这座咖啡馆确是临时起意。
“声音是怎么回事?”赵天临转移话题。
“这不是你造成的吗?”林知语冷笑一声,心头火气被赵天临不依不饶的问话拱起。
“什么?”
“不是赵总让监狱里的人‘好好照顾’我?”林知语语速渐快,火气翻涌。“四年前的一个晚上,我的室友拿着从工地里偷来的螺丝刀,趁我熟睡时扎穿了我的喉咙。”
“那时我才知道,赵总是恨不得我死。”
“……我没下那种命令。”赵天临语气弱下来,他没想到林晨会在监狱里差点失去生命。
即使再怎么讨厌林晨,他也不会想要他死在监狱里。
但他不能保证,是不是有人为了讨他开心暗地里安排了这一切,毕竟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他厌恶林晨已经到了一定地步,甚至几次当众羞辱对方,将一代天骄的颜面狠劲往地上踩。
“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赵总,”林知语转身,“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还有,林晨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在监狱里,我的名字叫林知语。”
……
赵天临漫无目的地在繁华的街区闲逛,脑中都是林知语最后决绝的背影。
他从来没想过,那个没大没小、肆意妄为的少年会用这般平淡得仿佛已心如死水的语气说话。
那个热情的像小太阳的少年,再也不存在了吗?
心中好像漏了一个洞,冷风呼呼灌入,吹的他生疼,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
回家吧。他对自己说。
他忽然迫切地想看见自己的爱人,就像是要说服自己什么一样。
虽然最近他们时有争吵,但不管怎样,他爱他的心是不变的。
这些分歧只不过是磨合他们之间感情的试金石罢了。
*
林知语在赵天临走后就向小老板请了假。
那些话还是勾起了他藏在脑海深处极力想遗忘的回忆。
他回到新租到的家里,蜷缩在床上,大脑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一遍遍将那些令他崩溃了无数次的回忆从阴暗的角落里拖出来,在寒风中曝晒。
五年前,他是林家的小公子,是哥哥的小祖宗,是音乐界众人皆知的音乐天才,是绘画界公认的新一代拉斐尔。
可这一切都因为他喜欢错了一个人而灰飞烟灭。
他第一次见到赵天临就因为那张拥有完美比例的脸就不顾一切地陷了进去,后来他钟情于他在商场上的雷厉风行,痴迷于他挥斥方遒的自信姿态,他越陷越深,最终不可自拔。
他拼命地缠着赵天临,给他唱过歌,给他作过曲,给他画过画,甚至第一次进厨房,给他做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生日蛋糕。
虽然那个蛋糕被赵天临嫌恶地扔进垃圾桶,没有多看一眼。
可到了最后,赵天临毁了他的全部,就因为那个他的早已进入他心底的人的一句诬陷。
林知语本以为,他做了这么多,陪了他这么久,多少能在他心里留下一些痕迹,可现实却告诉他,在赵天临的心里,他什么也不是。
只可惜他醒悟得太晚。
入狱的前两年,因为“有人”打招呼,他过得水深火热。
吃饭时有人将他的脸按在餐盘里,晚上有人趁他熟睡时将一盆冷水泼在他的被子上。
有一天,他的舍友趁他熟睡时将他的脖子穿破。
血液携着生命力汩汩而出,他眼睛大睁,却只能看见一片刺目的鲜红;他大张着嘴巴,却只能发出“嗬嗬”气音,氧气好像被阻隔在外,再也不能涌入气管,维持这幅破败的身体。
当他被抢救过来后,他甚至想为什么他没有就此死去。
这样的生活直到那个人来到之后才好转……
就好像阳光又撒了进来……
伴着这些回忆,他渐渐进入梦乡,不知梦到了什么,原本紧抿的嘴角慢慢放松下来,慢慢勾起一丝浅笑。
*
赵天临听着卧室内传出的暧昧声响,双脚好像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斐文钰与他从小相识,在斐文钰十五岁,他十六岁那年,那个温柔乖顺的男孩随斐家一起迁到国外,成为他心中像是白月光的存在。
可现在来看,这场少时无疾而终的暗恋和现在他以为的相爱相守就像一场笑话。
为了斐文钰,他固执地守身如玉,甚至多次将狂热追求他的林晨扔出家门。
六年前,斐文钰回国,答应了他的追求。
五年前,斐文钰被林晨推下楼,即便斐文钰没受伤,他也将林氏搞到破产,林氏兄弟一个出车祸不治身亡,另一个因为杀人未遂锒铛入狱。
即使有关系疏通,林晨也被判了五年。
他容不得任何人欺辱他的白月光,可现在算什么?
只是不过是几次争吵,斐文钰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他以为的情比金坚的感情,竟然如此脆弱和廉价。
“宝贝,你真棒,”中场休息时,那个男人感叹道,“可是宝贝,要是赵天临回来了怎么办?”
“放心吧,赵天临算什么,就算他真的回来,我也会在他面前大声喊出,你才是我真正的爱人,我早就受够他了。那个人你是不知道有多恶心,他的控制欲强到变态!”
斐文钰喘了口气,继续说:“而且他心理有问题!我小时候,才十几岁,他就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要不是他家大势大不能得罪,我都想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
斐文钰愤愤不平的说着赵天临的坏话,就好像这六年的那个令他恶心的人提供给他的优渥生活不存在一样。
“那你还和他结婚?”男人问道。
那你为什么答应我的告白,又在之后答应我的求婚?赵天临也在心里问。
“因为他有钱啊,米国歧视华人,我在国外根本过不下去,只能回来傍一个有钱人,哪知道还真有一个有钱的傻子跟我表白,我为什么不答应?”斐文钰好像对那个男人很是信任,毫无保留地展示着内心的阴暗。
原来是这样。
赵天临见不能听到更多信息,不管屋中二人又纠缠在一起,直接踹开门。
躺在床上的两人被吓了一跳,斐文钰惊叫一声,那个男人更是直接被吓萎了。
“天、天临?你怎么回来了?”斐文钰战战兢兢地问,脸色被吓得发白。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赵天临坐在椅子上,嫌恶地看着两具斑驳的躯体,恶心的想吐。
“把衣服穿好!”赵天临嫌恶地撇头。
两人唯唯诺诺穿上衣服。
“你们走吧。”赵天临闭着眼,平静的说。
男人欣喜若狂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命:“谢谢赵总,谢谢赵总!”
“天临,你听我解释,”斐文钰却脸都青了,仿佛看见上亿财产离他而去。
赵天临竟然要赶他走!
他眼中蓄满泪水,声泪俱下:“天临,这都是他逼我的!和我没关系!”
赵天临看着以前这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见犹怜的跪在地上,心中却再不能升起一丝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这就是他爱了大半生的人?
他对斐文钰的滤镜是有多厚!
“我不是有心理疾病吗,还是一个有钱的傻子?你不是恶心的要命吗?现在我给你一个离开我的机会,你怎么不抓住呢?”赵天临叹息道,似是在惋惜眼前人的不知趣。
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柔情似水的溺于恋爱的毛头小子,而是商场上名震全国的商业巨鳄赵天临。
完了,他都听到了。斐文钰脸色白里透青,心生绝望。
想到赵天临的手段,斐文钰不得不乖乖走出这所豪华的别墅。
走之前,他想收拾下衣服,趁机拿一点值钱的东西。
他想上楼却被保镖阻止:“赵先生说这些都是他买的,用的都是他的钱,你一件也不许带走。”
斐文钰算盘落空,崩溃大喊:“赵天临,怎么说我也给你睡了六年,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他已经过惯了奢靡无度的生活,又怎么能回到原来吃糠咽菜的拮据?
赵天临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淡:“你身上的那件衣服,价值七位数,还有这些年你花的钱,都算作你的嫖资。”他又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略有讽刺意味的笑容,“即使是红山会馆最高级的鸭子也卖不出这么高的价钱,你应该知足。”
言罢,转身回到房间。
斐文钰气急败坏却又碍于形势不敢反驳,只能两手空空地走出这座住了六年的豪华别墅。
到头来,他只穿出来一身不菲的衣服。
赵天临坐在椅子上,初恋的美好幻想彻底破碎,但一个身影却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那个人古灵精怪、骄傲如阳却被五年磋磨折磨的平淡如水;那个人是天之骄子却总是陪伴在他左右,给他无数惊喜,可在不久前却对他冷漠如冰、形同陌路。
即使他曾百般拒绝甚至叱骂,可那些他极力压制的感动却早在不知不觉间演化成心动。
脑海中的人转过身来,霍然是林晨。
他要把林晨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