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宋西蜀

9、乱了，乱了，心彻底乱了！

　　岁月捧着繁花对我说
　　你曾，造访过我的生命
　　如炊烟般聚拢又散去
　　山花的种子
　　怀抱着禁锢的土壤
　　在腐朽中酝酿
　　可我们的爱情，始终
　　像隔着玻璃的热吻
　　不真切的赤诚总归会冷
　　不合时宜的花总归会谢
　　不如把花瓣捣碎了做胭脂
　　就不必言说思念吧
　　来世，也不必遇见
　　——《别》

　　也许是那天太阳光太刺眼，明晃晃照的人发昏，也许是前一天晚上喝的酒还没有完全醒，也许是受了那个略带挑衅的笑的蛊惑，也许还有别的神秘因素，汪志远竟然真的吻了上去。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吃惊的举动，此时刚好手机响了起来，吓得他猛地后退，手足无措，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乱作一团，邢末就显得淡定了许多。
　　不知为何，汪志远最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清冷的吻，有好多的疑问在头脑中盘桓。那是邢末的初吻吗？那可是自己的初吻呀，怎么这么草率就用掉了？那样惊慌失措太没面子了，不就是一个吻吗，邢末会怎么看待他？邢末会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呢？邢末会不会生气呢？万一邢末过来找他算账怎么办？如果邢末知道他有女朋友还这样做会是什么看法？书还没有给邢末，还要去找她吗？
　　乱了，乱了，心彻底乱了！
　　那个吻副作用实在太可怕。和室友开黑的时候，汪志远总在关键的时刻走了神，坑的让宿舍开黑小队不得不重组，重新拉队友。陪女朋友逛街的时候，走着走着他就把女朋友跟丢了。
　　汪志远现在的女朋友叫林琳，交往也有小半年了，是个清纯可爱又有点大大咧咧的姑娘，眼睛大大的，圆圆的，特别的亮，像天上的星星忽闪忽闪的，穿着打扮也元气满满，扑面而来的少女气，让人看了就想保护。林琳特别爱笑，笑起来还有一对甜甜的酒窝，所以人缘也很好。
　　林琳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自然会有些小脾气，平常和汪志远小吵小闹的，汪志远总会买些别出心裁的小玩意儿送她，林琳自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也算甜蜜。
　　在汪志远众多的爱慕者中，林琳这个姑娘不算最出挑的。汪志远虽然爱慕者众多，但鉴于看到过高中室友的舔狗模样，便对“女朋友”三个字有了心理阴影，觉得女朋友就等同于麻烦，所以一直对谈恋爱没兴趣。至于爱慕者嘛，他还是希望越多越好，说出去有面子，被崇拜和仰望的感觉也很好。汪志远会和林琳交往，主要还是宿舍的那几个哥们儿极力撮合的缘故，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在汪志远的记忆里，他们认识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高校篮球联赛的时候她是记者团成员，采访过他们学校篮球队。然而，在林琳的记忆里，他们认识了五年一个月零九天，她一直默默的仰望着汪志远，在无数个与汪志远擦肩而过的日子里窃自欢喜。她一路跟随着他的脚步，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她终于光明正大的站在他面前，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林琳第一次遇到汪志远，是在她初三升学压力最大的时候，汪志远和同伴打闹着回教室，男孩子们打打闹闹根本不看路，正巧撞到了抱着一大摞作业本的她。作业本散落一地的那一刻，林琳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断了，坐在地上大哭。汪志远连声道歉，赶紧去捡那散落一地的作业本。汪志远将作业本认认真真的整理好递给她，不停的道歉，不停的安慰，但林琳只是一直哭，好像根本听不进去。小伙伴见情况不对早就溜之大吉。
　　“对不起，我没有看到，我真的是不小心，对不起，你别哭啊。”
　　汪志远看着大哭的林琳，不敢走，也不敢替她擦眼泪，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哭什么啊？哪里摔到了吗？受伤了？要不我带你去医务室？”
　　林琳依然毫无反应，自顾自的大哭。
　　“求你了，其他同学都看过来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你别哭了。给你，我妈说难过的时候吃颗糖，心里甜了，就不会想哭了。”说着从包里摸出一颗糖来递给林琳。
　　一听很多同学看过来了，林琳赶紧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时发觉眼前的男孩子眼神干净清澈，一张脸舒风朗月，那种好看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好看，而非张扬跋扈生人勿近的酷帅。
　　“你这个人真小气，给糖哪有只给一颗的道理。”脸上还挂着泪的林琳，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
　　“好吧，都给你，只要你不哭就行了。”说着，汪志远便把包里所有的糖搜罗了出来。
　　捧着糖的林琳突然觉得放松了不少，哭真是释放压力的不二选择。汪志远见林琳没什么大事，放下糖就赶紧溜了，连林琳说的谢谢也没有听到。
　　有的人，看一眼便入了心。
　　终于和汪志远考了同一个城市的大学，林琳费了好多心思，终于又和他见面，可他却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林琳没有气馁，殷勤主动，几个月相处下来，两人已聊得十分熟络。连汪志远的几个室友也被林琳的“诚意”感动，主动贡献汪志远在校情报，有事没事就给汪志远吹风，让他从了这个初中校友。
　　都说大学是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就该好好谈场恋爱。汪志远没能抗住这糖衣炮弹的轮番轰炸，禁不住室友的轮番游说，默认了两人的关系。这段关系本来就是林琳主动，就算汪志远连个正式的表白都没有，她依然乐在其中。
　　汪志远平常还是该打游戏打游戏，该睡觉睡觉。因为与林琳不同校，他只需要偶尔陪女朋友看看电影逛逛街，好像日子与以前差别不大。这个女朋友温柔体贴，又不多事，每次争吵也是女朋友主动服软，很合他的意。
　　本以为他们能这样到毕业，谁知邢末的突然出现，彻底扰乱了汪志远的心神。默默的喜欢了汪志远那么多年，也观察了他那么多年，他的任何微小情绪变化，林琳都能第一时间觉察出来。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汪志远索性将手机调成静音，不知怎的，他开始厌烦接林琳的电话，以前秒回的激情也荡然无存，他甚至觉得和其他女孩子聊些无关紧要话题更为有趣。
　　汪志远最近太反常了，林琳知道不同寻常，一直等他主动说些什么，也给过他许多次暗示，可汪志远就是什么也不说。他们，真的开始冷战了。
　　这次的冷战与以往的不同，冷战了大半个月，双方都动了真格。要不是那天林琳的突然电话袭击，汪志远在邢末面前也不会那么狼狈。一想到此，汪志远便脑子一团乱，烦躁的很。
　　有的人并不怕做亏心事，怕的是被发现。被发现后，不但没有愧疚，反而心安理得的生出记恨来。
　　汪志远觉得现在的林琳变了，变得越来越无理取闹，明知道他是那种朋友有事随叫随到的人，朋友不论男女，还非要限制自己与女生朋友出去玩，实在是小心眼的很。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会觉得这样子也很可爱。
　　汪志远只管生气，丝毫不敢去正视自己的内心，甚至还抱着一点点侥幸，觉得要是没有那个电话至少他能把那本《围城》送给邢末，而不是看着邢末说完“别看我，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就扬长而去。他终究是怪林琳的。
　　人们都是善于自欺的动物，喜欢把眼前果当作是早前的因，而不去深究真正的缘由。虽然这种果即是因，因即为果的表面文章在旁人眼里漏洞百出，于自己而言，确是无懈可击的真理。
　　直到5年后，汪志远才知道，那天是林琳的生日，那个吻就发生在她眼前。而那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被扔在垃圾桶无人问津，那精心装扮的少女用整整一天的眼泪埋葬了自己从不真实的爱情。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分手的日子都下着雨，汪志远和林琳分手那天的确飘着小雨，天阴阴郁郁的，使人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愁绪。自从他在冷战中妥协之后，他们的感情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客气和礼貌让他们越来越生疏。
　　汪志远为了忘记邢末而开始和更多的女孩子频繁互动，觉得有些对不起女朋友，所以对林琳更迁就些。
　　他不知道，每一次试图忘记的行为本身，都是在回忆，而回忆必将更加深刻、清晰。
　　本以为可以相安无事到毕业，林琳却提出分手，汪志远觉得要是不能给她快乐，就该尊重她的选择，所以连一句挽留也都没有，只说希望还能以朋友的身份继续守护。林琳只是哭，没有说话。就好像他们第一次相遇她一直哭一样，只不过从前哭过后看到的是光，是希望，而现在看到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在一条看不光的路上走，太难了。无边的黑暗会让人心生不安，继而恐惧，患得患失，直至崩溃。林琳放弃了。
　　刚分手那几天汪志远的确有些不适应，除了按时去参加期末考试，剩下的时间就一直蒙头大睡，一天天都是无精打采的。室友兼死党的黑熊又当爹又当妈的伺候着，生怕他想不开。黑熊，全名白熊旭，因肤色和体型得名。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照顾人却周到细致。
　　终于等到放暑假，汪志远尽量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学校的事情。回家后，他便呼朋引伴，将每天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沉浸在失恋的痛苦无法自拔，借酒浇愁，所以也愿意轮番找乐子逗他开心。
　　其实这次分手汪志远谈不上伤心，只是没人再逼着他多读书，少玩游戏，早点睡觉了，不习惯。如果非要说伤心，那也只有被女生甩了，有点没面子的不甘心。从始至终，在这段感情里，他都是被动接受的那一个，并未曾付出多少真心。
　　分手更像是如释重负，甚至在汪志远内心深处还有一点点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