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别有所图 ...
-
她是踩点进的教室，九年义务制生涯破天荒头一回。
半梦半醒间，潘韬感觉有人在拽他校服，反手慢吞吞从书包里摸出作业：“怎么今天收作业收的这么早啊……”
“是我，起来。”少女有气无力的又拽了一把，书包扔到他桌上。
“卧槽！”他那个雷打不动永远早到十分钟的半吊子学霸同桌？！
潘韬蹦起来给她让了座，觉也不睡了，人也清醒了，兴致勃勃想采访关于他同桌第一次踩点到的感受。
“诶你昨儿干嘛去了啊，不会背着我偷偷学习吧，这可太不厚道了啊小周同学。”没听见回话，他扭头过去，少女已经在臂弯形成的包围圈里安然入睡。
潘韬噤了声，从她的粉色双肩包里摸出作业，和他的一块整整齐齐摆在桌边。清晨七八点的太阳朝气蓬勃，窗边那几棵同学校年纪一般大的百年老树也只能勉强挡住五分，少年挺直脊背，捧着面积最大的历史课本，一派用功模样，投下的阴影正好笼住少女小小一团。
她是被晨读下课铃吵醒的，醒来后仍是脑袋倚在墙边，睡意朦胧。
潘韬见她醒了，拆了自己的牛奶插上吸管给她递过去：“拼命也不是像你这么拼的，这才高一呢，犯不着对自己那么狠。”
少女摆摆手：“我不饿，你自己喝吧你，小矮子。”
“嘿，”潘韬也不矫情，把牛奶又拿回去，咬着吸管振振有词，“我已经超过中国男性平均身高8cm了，而且我必然且一定会持续长高！”
少女轻轻睨他一眼;“cm全拼？”
“co…不对，cm…”潘韬扯了张草稿纸，皱着眉头写写画画。
她都已经把下节课要用的书和资料准备好了，那货居然还没拼出来。但她也不打算施以援手，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潘韬用余光悄悄看她，嗯，看着总算正常点了，起码嘴角带笑了不是。他把第七遍centimeter涂掉，继续“抓耳挠腮苦思冥想”。
东欧的项目出了点岔子，解决掉已是天光大亮。
像他这种人，休假果然是妄想。
男人倒了杯水，加了冰块。水不到一半，冰块近乎满杯。
含了块冰在口腔里，拿起桌上的手机，摁亮屏幕，接连跳出几条消息——来自同一个人。
男人单手插兜，站在电脑桌前，沉默着把消息看完。
啧。
全中。
她到底是什么人？
旁人碰上这等事只觉旖旎，感叹终于遇上了千年擦肩百年蹉跎的灵魂伴侣，他只觉得别有所图，按理来说应当温水煮青蛙的活，她却这么着急展现对他的了解和在意，未免指向性太强。男人用舌尖顶了顶上颚，把冰块整颗咬碎，抬手按下蓝牙。
“少爷。”
“去查一个人。”
男人提了把椅子到落地窗前坐下，S市的地标建筑一览无余，镶着大片玻璃的穹顶反射着阳光和云，偶有飞鸟途经，像流动的画卷。他想起实验室里那颗超越1961年苏联巨型氢|弹的小家伙，唇边勾起了一抹难得的笑意。
高一的学习，只要课上不睡觉，一直记笔记，落在同学眼里就是学霸养成记，在老师看来就是孺子可教也。
她一直以来都呈现这样的形象，今天也不例外。
终于捱到最后一节课，老师离开教室的一瞬间，少女的肩膀同时耷拉下来，是解放，也是疲惫。她竟然觉得，这样日复一日的机械生活，毫无意义。她竟然还放任这样的想法在她脑子里盘旋了一天，即便潜意识里，她一直这么认为。
不行啊，这样不行的啊。
她要养金金，要养老头，她要成为照顾的那个人而不是被照顾的那个人啊。
“看！”手肘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一张草稿纸递到她眼前，“小爷拼出来了，可没翻词典！”
思绪被打断，她深呼吸好几下，把想揍旁边那二货的心思压下去，看见草稿纸上的单词，颇有些无语。
“你写了一天，还写了个错的？”
“好家伙，反面教材不是你写的我绝不看。”
“还没翻词典呢，你照抄都不一定抄的对…不对，你有字典吗你？”
少女一边嫌弃一边给他写了正确单词在旁边，背上双肩包站起来，头往一旁偏了偏，潘韬懂她意思侧身给她让道：“感谢学霸，学霸慢走！”
等少女走远，潘韬才收了嬉皮笑脸。
今天她一天都在走神，好歹也算暂时性转移她注意力了。
少女习惯性走到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台，不出意外五分钟后4路就到了。她揪着双肩包两侧垂下来的肩带，想了想，突然改变主意。
她要走路回家。
反正也不会再有热腾腾的饭菜等她回家了，她还没认真看过傍晚的夕阳和路边的小黄狗呢，她以后可以看太阳落山的位置判断经纬巩固地理，跟小黄狗分享不加辣的烤肠交个朋友，晚饭就不吃了，走到家正好就是学习的点，还顺带减肥了，一举三得，多好的事儿啊。
到家的时候，从《沁园春·长沙》到《涉江采芙蓉》她已经背了第二遍。
她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门把上挂了一个系着死结的外卖袋，是上个星期她们约好要去打卡的海鲜烩饭。她打开门，换了拖鞋，把外卖放在茶几上，去卧室拿了手机，四个未接，三条短信，都是她的。
她晚归，让她担心了。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末了还不忘恶狠狠补一句让她以后少跟她联系。
她已经不是她的妈妈了，她有新的小孩要照顾，不能让她分心，不能给她添麻烦，不能让她的新老公和新婆婆因此刁难她。
她决定先去洗个澡，然后写作业。
对着镜子吹头发的时候，她看见镜子里她的白色娃娃领，又看见衣兜上绣的垂耳小兔，这是她买的睡衣。她放下吹风机，披着半干的头发，噔噔噔跑上楼换了白T加运动短裤，这是他们班参加运动会的时候集体买的班服。不穿她买的，就不会想她了。
下楼的时候，她看见茶几上还没被动过的外卖，孤零零的，像她一样没人要。她走过去，用手背隔着外卖盒感受温度，还是温热的。外卖单上的备注写了一大串，她有多挑食，她就有多细心。她想看看备注写了什么，却看不清，她弯下腰，凑近了些，一滴眼泪“啪嗒”落在塑料袋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有些忍不住了，她想妈妈，很想很想。
她跑回楼上，只要再按下一个键，很快就能听见她的声音。她的手指有些发颤，眼泪不停落在屏幕上，过了很久，那通电话，还是没打出去。
她把小脸胡乱一抹，点开另一个软件。
「Muu」：吃饭了吗？
大概是觉得之前的关心来的莫名其妙，男人并没有回复。估计这一条，或是之后的，也不会回复了，她并不难过，反而有些窃喜。
只要有人知道她的挣扎与思念就够了，无论是谁。
男人收到她发过来的新消息，看了眼时间。
晚上八点五十一分，她问的是晚餐还是夜宵。
桌上摆着她的纸质资料，走的公安信息，社工库查不到她，他的人还在从暗线查。
“她的成长轨迹均有迹可循，江南总支手段高超，花费大力气培养出表面如此干净一位小姐。”
他的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他说有问题定是有问题。
“继续查。”他垂眸，语气淡淡：“分|□□|边，也别漏了。”
既然目前查到的没有价值，那这十几页纸也就没有看的必要了。男人拉开最下一层抽屉，把她的资料放进去，合上抽屉时，看见一张盈盈笑脸，齐耳短发，乖的不行。底下附了一行小字：『周暮莳于2017年9月1日入Q城一中时拍摄』
周暮莳。
男人未出声，三个字已然在他喉间滚了一圈。
本家还真是大费周章，饶是如此，他也不得不有些狼狈的承认，从长相到名姓，确能引的他多看两眼。
「702」：还没，刚忙完。
回了？
周暮莳把自己砸到床上，又看了一眼，真的回了。
所以穷困潦倒贵公子白天也要拼搏事业的吗？她自动带入豪门风云惯有的情节，夹缝里艰难生存的落魄少爷跟叔叔婶婶哥哥姐姐明枪暗箭争夺家产。
天呐，他用什么跟他们斗啊，用他的木吉他还是用他的日式小调啊。
女孩子与生俱来的母性光辉顿时激起了少女的悲悯之心。
「Muu」：先去吃点东西叭
「702」：好。
男人并未动作，继续回应着世界各地向他发送的心动讯号，她的不明身份和独特类型只是让她的价值稍稍高于其他的待研究者罢了，风一吹就会没了痕迹。
「Muu」：你倒是去啊
房间里安了摄像头？
她怎么知道他没动？
男人面上神色晦暗不明，他们不可能找到他的准确位置，酒店房间也被全面检查过，凭他的警觉，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手脚。
不过，有第一个内鬼，就难免有第二个。
“让司机开车过来。”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身置罗刹府，心无明镜台。
他见山非山，有黑雾不散；他看水非水，有恶龙盘绕。
他来时身无一物，去时也两手空空。
司机准时停在酒店门口，下车给他打开车门。
“去圆苑。”
男人穿着白衬衣在迈巴赫后座摆弄手机，矜贵难掩。
「702」：没吃的。
「Muu」：你在哪呢
「702」：酒店。
「Muu」：你在国内还没有稳定的住处咩
比起问他家在哪里，可能这样的询问方式对他来说会温柔一点吧，虽然她自己也感觉到了，这样问很别扭。
「702」：嗯。
周暮莳眉头一皱，吸了吸还是有些泛酸的鼻子。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现在都没有家人，也没有家。他住的也不知道什么酒店，居然不管饭。
「Muu」：点个外卖叭
「702」：没钱。
心中猜想被证实，少爷耿直的让她的小心脏一揪一揪的疼，果然是可怜的小少爷。按剧情走向来说，现在应该还是前期，等他逆风翻盘还要好久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别有所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