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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水中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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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身将江叔叔一家人迎进门,于源和奥利奥也凑过来,江槐依旧躲在最后面,他怯怯的,腿还没有奥利奥蓬开的尾巴粗。
但江叔叔和云阿姨看着都不是太内向的人呀......
我的疑问才冒了一个小尖儿,就被于源的大呼小叫打断,他凑到江槐跟前,以显示自己高出的半个脑袋。
于源用一种很期待的语气做完自我介绍,又问:“你要叫我什么?”
江槐犹豫了下,他侧着身子从花篱与于源的缝隙间挤过来,抿着嘴低声说:“......于源。”
我莫名感到心情很好,但于源显然气急败坏,他还要拽着江槐再理论一番,就听见妈妈们的呼唤,饭菜碗筷都已摆上了桌。
三家人聚拢在餐桌前,夜晚的云洲屿夜风习习,白日中的燥热已经平复许多,但阿公还是开了熊猫风扇——它是我们家的老成员了,听说是八年前爸妈去成都蜜月旅行时带回来的纪念品。
这会儿它晃悠着扇叶,那点小风只能吹动江槐头顶的几根发,还有奥利奥摊开后柔软肚皮上的绒毛。
江叔叔健谈,我们很快得知了他们一家搬来云洲屿的真正原因。
江叔叔是个海洋生物学家,此前居住在比沧南岛更遥远的一座沿海城市,他新选中的长期课题是一种藻类,在云洲屿最为聚集,云阿姨又是自由职业者,办公地点随意,他们就举家都搬来这里。
我们云洲屿竟然还有这样特殊的价值!
我和于源都大为震撼,但我僵着握勺子的手,维持住了表面的不动声色。
于源立刻露出崇拜的神情,他妈妈和他都抓住时机,对厉害的江叔叔大问特问,我却没有那样多的兴趣,我更想回楼上画画,我的手一整周没有碰画笔,它们已经快生疏了。
就在我将碗筷放好,准备下桌离开时,一只手捉住了我的衣角——或许用捏更合适。
江槐不知何时从高谈阔论的江叔叔身边溜走了,我朝周对面望了一眼,云阿姨在安静地用小勺喝汤,不时加入妈妈们的玩笑。
两位大人都没有发现他们家的小孩不见了。
“哥哥,”江槐拽着我的衣服扯了扯,力气很小,声音更小,踮脚开口时几乎是半附在我耳边的,“我吃好了。”
我看着他稚嫩的脸,问:“要跟我一起上楼画画吗?”
江槐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伸出胳膊环住我的脖子,隐秘地说:“平时总是待在家里的,爸爸妈妈不怎么允许我出去玩......哥哥可以带我出门吗?”
我抿着唇,我自己其实是不太想出门的,但江槐看着可怜巴巴,他这样看着我,我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我就抱起奥利奥,带一人一猫穿过花篱出门去,大人们忙着交谈说笑,谁也没有发现。
云洲屿的夜晚很安静,空气中有花的甜味和海的清新,我带着江槐往海边走,在海滩旁的大石头处脱下了鞋。
这会儿正退潮,浸泡一天海水的绵软砂粒包裹着我们的脚,奥利奥蹲在石头上舔毛等待,它不想弄湿自己的爪子。
“明天没事的话,我们可以和陈叔一起来赶海。”我捡起一只残破的小海螺给江槐看,它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点漂亮又朦胧的光彩,“你看,今天的漂亮贝壳和海螺已经被捡得七七八八,但海水会带来新的。”
江槐将它接过去,捧在手心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问:“每天都是吗?”
我点点头:“每天都是哦。”
江槐面上立刻流露出开心,他笑起来真可爱,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小孩子。
不过这个笑没有维持太久,江槐很快赤脚跳进小水坑里,这同他此前的安静内敛完全不符,水珠溅到我的小腿和裤脚,在手忙脚乱的拍打中,我听见他问:“那,可不可以明晚再来?”
我隐约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白天不能来吗?”
江槐点点头,他就那样站在洼中,任水面月光环住一双脚踝,在轻微的波纹里,他小声说:“白天妈妈在家里,我需要练琴——早饭后到午饭前,午饭后到晚饭前,都得坐在家里,在琴登上。”
我跟着江槐的话,想象了一下我从早到晚都坐在画架前的样子。
......那真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虽然我喜欢画画,但无法容忍自己只做这一件事情,我立刻理解了江槐的处境,并对他报以深切的同情。
我还有一点点生气。
我问:“那晚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吗?”
“嗯......”江槐想了想,他将那枚小海螺放在手心揉搓,似乎有一点不安,“晚饭后,爸爸就回家,他们经常吵架。吵起来,就顾不上我在干什么了。”
好糟糕的大人!
我听得直皱眉,一时间心情复杂,但我还没有来得及将谴责的话说出口,就见江槐又原地跳了一下,一时白花四溅,搅散了水中月影。
江槐这会儿的笑褪却一点腼腆,他笑得很舒展,蹦出来时对我说:“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鬼使神差般的,我问:“想干什么,踩碎月亮吗?”
“是太阳。”江槐柔软的额发被夜风吹起,他看向我的眼睛盛满了月光,声音也很轻快,“我想要踩碎太阳,那样是不是就不再有白天和黑夜?”
“那样是不是,一切就都会变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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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水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