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姻缘局》幺听

5、第 5 章（修）

　　沈玉的速度极快，冲到女子身边，一把抓住女子的胳膊，手却从女子的身体中横穿而过，根本摸不到她。

　　他惊诧的看着自己的手，才想起来他现在是灵魂、是鬼、是个虚影：“李莞？”他喊出声，对方也听不到，甚至都看不到他。

　　李莞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两只手扣在自己的喉咙上，发出“咳咳”的声响。看起来像要自己掐死是自己样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想扣开扼制住喉咙的那双无形的手。
　　她想叫，但叫不出声，手背上的青筋迸出，脸色憋的通红，血管凸起。

　　沈玉不信邪，又朝着李莞捞了一把，但却依然无法握住对方分毫。

　　沈玉急的手脚都无处安放，回头求救似的看了远处的孟珏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了目光。

　　几乎在沈玉看过来的同时，孟珏吐出最后一口烟，掐灭了烟头猩红的光点塞进口袋里。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目光冷的像是在冰水里泡过，凌冽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威压。
　　他保持着拔刀的姿势，腰间空无一物。出门的时候，没来得及带随身的弯刀。

　　孟珏的表情因清冷而显得不近人情，甚至有些冷漠。他依旧没动，另一只手朝着沈玉勾了勾，意思是让他回来。

　　沈玉的眼神和他一触即散。

　　孟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下颚线因为用力显得棱角锋利。
　　不听劝，死得快。
　　他要找死，难道还要拦着不成？

　　这地界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眼前的恶鬼也不在他的名册上。冥界职责明确，他动不得。

　　孟珏气闷，侧过头将目光转向别处，余光却关注着沈玉一举一动。

　　沈玉握紧拳头，纤弱瘦小的身材，却爆发出了巨大的声音：“放开她。”他猜，都是鬼，恶灵是能听到的。

　　他的想法没错，但是换来的是一声恶灵冷飕飕的“嘲笑”。

　　恶灵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像是故意逗弄沈玉，将李莞的喉咙松开了一瞬。倏然更加用力的抓着她喉咙，力道之大就像是要掐断她的颈骨。

　　李莞刚松了一口气，呼吸了一半，就像是正在倒酒的瓶子被人塞上了塞子，憋的几乎眩晕过去。

　　孟珏一直远远的看着，沈玉不过是个刚从肉身离体的灵魂，对上一个化形的恶灵，根本就是以卵击石。等发现没有办法，他自己就会回来的。

　　但是孟珏错了。

　　大概是出于鬼的本能，沈玉情急之下，灵魂一头扎进了李莞的体内，想要把恶灵从她的身体里逼出去。

　　两股力量在体内较量，在灵魂中撕扯。李莞全身震颤，发出尖锐的喊声，那声音凄厉，从喉咙迸发出来，像是身体被撕裂成了两半。

　　孟珏心中咯噔一声，眉头一紧。不由得站直了身体，朝前走了两步。
　　看着软绵绵的一个人，胆子比谁他妈都大。

　　伴随着李莞的嘶喊声，已经没入大半的黑气从她头顶又倾泻出来。

　　沈玉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和恶灵抢占李莞的身体，随着李莞的每一次尖叫，他的灵魂都震颤一次。

　　恶灵彻底被激怒，卷起狂风裹挟着黑气，将李莞包裹在其中，慢慢的收紧。
　　它要卷死她，还有那个敢和它抢东西的灵魂。

　　在巨大的挤压力之下，沈玉被恶灵撞出李莞体内。

　　他飞出数米，摔倒在地上。本就苍白的脸色，翻着青灰，身子几乎处于半透明的状态，这是快灰飞烟灭的前兆。
　　而他想也没想，再一次爬进来冲进了李莞的身体。

　　“嘤——”
　　空中爆发出刺耳的鸣音，如同尖锐的物体划在金属面上。

　　这一次，发出嘶鸣的是恶灵，它的叫声中带着讥讽，刺破耳膜的尖声音听的人心里发毛。

　　李莞也有了濒死的迹象，五官和黑气融入一体，只能大致看出脸上的轮廓。

　　恶灵笑的更加凄厉，狂风吹的树枝发出“咔吱”的折断声，附近的电瓶车报警器“叽哩哇啦”的叫个不停。恶灵在四周在下了屏障隔绝了一切的声音，远处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亮着灯光，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孟珏骂了一声娘，反手一甩，几道红光像离弦之箭一样破开屏障，冲向恶灵。

　　灵符触及黑气，立刻燃成一团红光，火焰窜起数米，将那些黑气燃烧殆尽。

　　李莞的桎梏一松，脚落在地上，人站出不正常的笔直，右边的眼睛中只有白眼球，左边的眼睛——确切的说是另一半的脸，黑气肆意，像是一个无底洞的漩涡，中间亮着诡异刺目的光，往下溢出血红的液体。

　　她体内的沈玉还在和恶灵争夺着李莞身体的所有权。

　　李莞的身体一阵阵的抽动，黑气那半边的身体，手指长出尖长锋利的指甲。她笨拙的抬起左手，五指微屈，朝着右边的眼珠直戳而去。

　　孟珏抬步就冲。

　　“真他妈……”烦人！

　　他的腿长，跨的步子极大，速度如风。
　　就在恶灵的魔抓将要落下的刹那间，孟珏一个大跨步，从空中跃起。咬破手指，鲜红的指尖血溢出，迅速用拇指捻开。落在李莞身侧的同时，摁在了对方的眉心上。
　　他唯一侧头，盯着那双滴血的红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滚出来。”声音低沉，不减周身的锐利锋芒。

　　李莞剧烈的颤抖惊叫，诡异的头转向侧身的孟珏，发出恶灵的吼声：“不……”嘶哑厚重，沉如深渊。

　　孟珏脸色冷的吓人，抬起另一手，两指捻着的灵符在手中一抖，燃起一团火焰，压上了对方的头顶。同时摁在对方眉心的拇指，释放出强大的威压。手指灼热的像是刚从火盆拿出的烙铁，他的手越压越重，脸上的清冷肃杀却没有未减分毫。

　　恶灵发出“啊”的一声惨叫，李莞脸上的黑气外泄，冲向孟珏。

　　孟珏眼睛都没眨一下，再一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就听“嘭”的一声，爆破声响。无形的气波从李莞身上爆裂而出，孟珏顺势揪出沈玉，将人护在胸前，两人被震出几米远，直到孟珏的身子狠狠地撞在远处的电线杆上，又摔落了地，才松开了怀里的人。

　　与此同时，和那化出人形的恶灵。

　　李莞则面无血色的躺在地上，胸口微浮，呼吸微弱。

　　化形的恶灵露出本相，那是一张，布满了脓疱的脸，往外渗着白色的黏液，黑色的袍子破烂，露出血肉的骨节。它每走一步，脚骨踩在地上都发出“哒哒”的声响：“你多事了。”粗狂嘶哑的声音响起，它一挥手骨，一团黑气边聚集在手中。

　　孟珏吁了一口气，扶着胸口站起来，忍下后背的痛感。
　　一般人这么摔，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但对于孟珏来说，疼，但疼不死。

　　孟珏看了一眼落在脚边的沈玉，他近乎于快要透明，轮廓变的模糊。
　　孟珏皱了下眉，正要去捞他，就听恶灵发狠道：“你们就都去死吧。”

　　孟珏来不及顾沈玉，皱眉回头，看着恶灵“啧”了一声，你自找的。
　　他彻底被激怒：“你今天要是不死，你找我，老子给你殉了。”

　　他一抬手将手指未干的血，抹在了唇上。清冷的脸因为这抹红，浮现出几分嫣红的邪魅。
　　长指一转，在胸前打了个掌决，声音沉稳肃杀，眸色锋利：“以我之血，祭天地万灵，浮华万象，鬼煞皆破！”话音刚落，四周徒然升起一阵罡风。
　　指尖的血液化成一条红色的线，丝丝绕绕的在他的指尖游走，他微张双唇，口中乍现出一抹流光，与血丝融合在一起。
　　凌厉的眸子里，红白光泽闪烁，殷红的血液渗入双唇，诡异又冷肃。

　　那是孟珏体内的一半的灵粹，他半人半鬼，灵魄不全，能活百年都是靠着身体内的灵粹。
　　不是关乎性命，他轻易不会用。

　　周围灵力爆棚，恶灵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转头就想跑。

　　孟珏嗤笑一声：“想跑？晚了。”胸前捏诀的手掌往前一推。罡风擦地而过直冲恶灵而去，地面震颤，风过之处，树叶被利风扫断，簌簌落下。

　　恶灵躲避不急，被气波震的跪倒在地，脸上脓疱破裂而出，腿骨皆断。

　　孟珏冷笑出声。
　　继而又准备祭一掌。

　　恶灵趴在地上，情急之下，眼尾扫到几乎快要透明的“小灵魂沈玉”。手骨空中一勾，沈玉无形中被掐住了脖子，朝着孟珏砸过去。

　　“艹”孟珏暗骂了一声，怕在上伤沈玉，迅速收回力道。若非如此，这小怨种怕是就化成灰了。

　　他的时间只够收回那一掌，沈玉就在他收力道的同时砸在了他的身上。孟珏一个没站稳，抱着沈玉摔倒在地。

　　灵粹的流光在两人之间闪着，沈玉十分虚弱，他一个小透明和恶灵斗了这么久，疲惫虚弱至极。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自己，迷迷糊糊的吸了一口，一半的灵粹瞬间涌入了他的身体。

　　孟珏：“诶？”
　　孟珏：“……”
　　孟珏：“我艹！！！！”

　　沈玉虚空的身影慢慢的化成形，虚弱渐渐散去，身上有了些力气。低头一看，自己正爬在孟珏的身上。
　　沈玉愣了一下，眨了眨大眼睛：“……”

　　恶灵受了孟珏一掌，强撑之下已是苟延残喘。看到孟珏被吞了半颗灵粹，它发出“咯咯”的嘲笑声。

　　孟珏双眼猩红，眼中血丝密札在一起，显然是气急了。又听见恶灵的嘲笑，反手甩出的几张灵符，灵符冲撞上恶灵，燃起熊熊火焰。
　　嘲笑声变成了痛苦的嘶吼。
　　火光消散时，恶灵已然灰飞烟灭。

　　孟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目光锐利的盯着沈玉，脸色十分难看。
　　给他闹了这么大祸，还吞了他保命的东西，他现在真恨不得一根手指捻死沈玉。

　　沈玉摸了摸胸口，好像知道自己又给孟珏惹了大麻烦：“你那个白光，我吃了？”被那双眼睛盯着，大气都不敢喘。

　　孟珏磨了磨后槽牙：“……”
　　孟珏：你没吃，狗吃了。

　　沈玉窘迫的垂下眸子：“那我要怎么还给你？”

　　孟珏看着沈玉轻薄的嘴唇，烦闷地咽了下口水。一把扯过沈玉的领子，拉向自己。
　　沈玉不敢动，全身僵硬。

　　孟珏的呼吸就打在他的鼻尖上，他脑子都混乱了。

　　握着沈玉领子的手指，发出咯嘣的声音，他现在恨不得抬掌劈死这个小王八蛋。

　　他抱着对“小缺货”的愧疚，出手相救。灵粹祭出，本就伤神伤身，现在还被他吞了一半。
　　这该死的同情心，都什么狗屁。
　　狗屁都不是。

　　孟珏的呼吸很急，打在脸上痒痒的，沈玉不由得红了脸，将头又低了些，和孟珏错开一些距离。
　　他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么近距离的贴近过。
　　可一想到孟珏，刚又救了他一次，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暖意，暖的有点让他无措，是不曾体会过的感觉，酥酥麻麻，还有点抓不到的痒。
　　不知不觉中，沈玉又微微抬了抬头。

　　孟珏:“……”
　　他心里建设做了半天，还是没下得去嘴去亲沈玉，拿回自己的东西。

　　若非必要，他不想和任何人接触。更何况，让他对着一个陌生人下嘴，长得再好看也不行。
　　而且，孟珏也不确定，一口亲下去，能不能把灵粹拿回来。

　　周遭的树影摇晃，余光中身后腾起一层白雾。
　　孟珏皱了下眉，微侧头朝后看了一眼。松开手，推开沈玉。

　　几乎是松手的同一时间，白雾深处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冷的孟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孟珏瞪了沈玉一眼，转身用身子遮挡住了沈玉。回眸的瞬间仰首垂眸，气质瞬间就变了。高冷的像是换了一个人，倨傲高贵。

　　走到近处的黑袍人握着铁链勾爪，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叮当声响。他在孟珏身前站定，恭恭敬敬的低了下头，行了礼，语气刻板生硬：“孟局。”
　　来人是拘魂司的勾魂使，手中的铁链勾爪可洞穿灵魂肩胛骨。

　　这才叫做勾魂使！姻缘局的勾魂使……不提也罢。

　　孟珏架子端得很足，但语气却很客气：“大人。”

　　“不敢。”勾魂使退后一步，再一次朝着孟珏拱手行礼。孟珏礼数周全，但是这一声“大人”他确实不敢当。

　　孟珏没在接话。
　　片刻后，勾魂使才敢直起身，风中还残留着恶灵消散的余味，他目光扫过四周，看着一地狼藉：“孟局，您逾越了。”
　　他没有前言后语，但是孟珏听懂了。

　　冥界二十四司也好，姻缘局也罢，都有自己的规定。什么司管什么事，勾什么魂，除什么恶鬼，谁都不能逾越。
　　孟珏灭了拘魂司要抓的恶灵，就要给拘魂司一个交代。

　　孟珏露出个不急眼底的笑意，道：“一时手痒……这件事，等我收拾妥当，会亲自下冥界跟七爷一个交代。”

　　勾魂使点了下头，再次拱手道：“如此，小人先回去复命，随时恭候孟局大驾。”

　　孟珏五指并拢，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勾魂使消失在夜色中。
　　周遭屏界散了，一切又恢复如常。

　　孟珏消了李莞的记忆，一把揪过沈玉的领子，将他塞进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