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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望美人兮天一方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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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美人兮天一方哉
话说花允荣救得文灵,从京城离开,与此同时,姬垒也将连接京郊和邯郸的路线规划图纸交给了秦老,以便对计划进行必要的定夺。而墨律师那边的状况就复杂的多了。
“说话啊,盯着我作甚?”许别尘终于忍不住了,舒展了自己那皱了约莫半个时辰的眉毛,对颜诩墨问道。墨尚潜此时也是满心疑惑。
终于,思虑许久之后,他开口,慢条斯理:“许先生,我有个小问题:为什么墨律师向你举报海先生的时候,您一口咬定他就是奸臣一个,但是现在却逼着他和连蘅姐姐合作研究呢?”
“这个...”许别尘抬头看天花板,之后非常严肃地说:“他在我接到举报不久之后,表示这是他犯下的主观性错误,只要再给次机会,绝对在第一时间改正。
”“哦,你相信他了?”颜诩墨追问。
“相信,当然相信。”他异常肯定:“能待在科研领域的,都是难得的人才。”
“小生非常赞同。”颜诩墨点头:“您有不愿枉害忠良贤才之心,公正严明。”
待到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许别尘转头对墨尚潜笑道:“墨律师啊,这孩子文采还挺好的。”
这句话呀,直弄得墨尚潜茫然无措地赔笑。这诚然是夸赞,但是夸得极其拙劣。
颜诩墨更是从这话里听出了无奈的感觉。
同理,许别尘为官多年,岂会嗅不到周围空气中异常浓厚的反讽气味?
显然不会的。眼前这人不简单,直觉是这么提醒他的。
于是,气氛一度紧张。直到......
“许先生,多有得罪...”他似乎就要妥协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颜诩墨,将会妥协得眼中含泪、心里有恨,这眼泪,是他对虚伪的官场而流的;还有这恨意,则是他对腐朽的世间而生的。
许别尘知道,真正的情理中人,语言上的退让,就等于心理上的反攻,所以,他认为,这小子,基本上就被他,公正的许大官人,看透了。
沉默之余,他转过头,只见墨律师拧着一双剑眉,头是低着的,随后语调低沉而别扭地说道:“好,诩墨,我们走...”说罢他抽出方才因为紧张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右手,捋着下巴上那撮短短的胡子,故作淡定。
“你别忘了连蘅姐姐。”颜诩墨提醒他。
许久未曾听见他的回答。“她来了。”许别尘向后瞟了一眼。
“墨律师...”连蘅绕到他座位旁边,见他并不理,转而问颜诩墨道:“他...”
“他找你,我惹了许先生,生我气了。”从那里离开了之后,颜诩墨恨恨地嘟囔。
他隐约听见那个无奈的声音,从前面道路上的那位拎不清的铁石心肠之人的口中,重重地砸到自己的耳膜里:“是,我器重你,是我的权利。”终于,又一句令人无语的绝情回答:“我理你便是理你,不理你,你也别污人清白。”
“我是在帮...”还没说完,就被墨律师冰冷的目光打断。
“没关系的,我知道。”回到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连蘅安慰他:“你在帮我,是吧。”
“嗯...”颜诩墨连连点头。
她不想再说多余的话,毕竟,有的时候屈服可以作为一种掩饰,掩饰以往的种种不凡,掩饰如今的绵绵愁绪;需要提及当年勇的时候,永远不会是青云直上时,而是行至水穷处,即感到走投无路那一刻,这道理,他不会不懂。
问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许别尘先生,会让他颜诩墨感到图穷路尽吗?还真有一点。是那种被人欺骗的绝望,犹如四面楚歌;犹如掉进逆水寒波中,还被谁人下了毒;犹如在荒芜的农田独坐...
但是最主要的原因应该不是得罪了许先生,要知道,颜诩墨他一直认为,要救连蘅,就得这么干,不这么干他还不快活。
又是这种该死的绝望,说实话,连蘅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被欺骗,因此堕落,因此惆怅。可她自己,似乎欺骗了挚友无数次,这虽然是回忆,在此却显得像极了后话。
只剩下寂静......从椅子上起身,颜诩墨转头对连蘅笑:“抱歉,连蘅姐姐。”
“我该怎么办啊我!!!”大概有半个时辰之后,他对着那个从回来起就一直背对他的人喊。
他得到了回应,声音本来照旧平和,却在快要说完那一瞬突然变得像是命令:“嗨,真的是,人心这玩意,就是这个鬼样子,是不是要等到只有攀附权势这一条路可以选了之后,你才会觉悟,你才会痛心疾首,你才会相信理想,你才会承认这个世界呢?说!”那双细长而毫无怜悯神情的眼睛缓缓地淌出几滴泪来,顺着煞白的面容滑下去。
不知道是颜诩墨认为他会哭还是...他真的哭了...吗?
说实话,颜诩墨对颜知寒,也就是他叔,都不敢这样。
“算了啦...”墨尚潜猛然想起今天是除夕,所以就,这么说了一句。
想空明妹妹,想白涟、白洵还有吴误和醉酒老头墨忘,就是不想墨弃才。可是他自己方才不是......和记忆中的某人一个样吗?
他出门了。
过了不久之后。
“那个,小朋友,你是哪位?”此时,在三山,吴璀感到莫名其妙:“我认识你吗?!”
在他的对面,直挺挺地站着一位鬓发灰黑的青年,正是挑着一双略显轻浮的柳叶眉瞪着他。
“老夫见过的可他娘的都是奇才,但是...”吴璀心说。
“请坐。”于是他舒缓了表情说道。
那人开口:“吴叔,我金如柝啊。”
他依旧疑惑,摆出了一副像初中生看到了高难度三角函数题一样的别扭脸色。
“吴误的老同学、你学生、律师事务所金孟洄的亲戚。”金如柝急了,吐出一串同位语来。
“哦,你爹呢?”吴璀嘟囔。
“老师啊,你治个心病干嘛非要找他呀!”
对面的吴老先生顿时语塞,柳大夫升职那天,他也去找过文鲁,找到她的时候,她很是颓废,她没有被调走,甚至连诊所都不能再开,仅仅是...她看上去反应迟钝,就因为她腿脚之前可能受过伤。
其实,文鲁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帮他,她也给了一些建议,可惜他忘了之前自己的“年轻人心里都苦着呢!”云云,总之,这温文尔雅的老先生、这桃李满园的吴学究、这思维缜密的智多星他那天任何东西都不听,居然活像那些上课困觉的顽童。他离开后一个人在街上挪着,那脚步迈得比京剧里的老旦还更慢,还更窝囊,他若有所失,他还怅然欲死。
一夜难眠,转过天来他遇到了金如柝,他要请他去律所坐上一坐,所以此刻才发生了这些。
吴璀好想按语文上故事含义猜测的那种拆谐音的方法解释对面这后生的名字,可惜他教的是数学,不太懂。
他只是觉得金如柝的名字,对自己来说有一种反差和唾弃的感觉。
“啊,老夫的确不行,舒将璃和文书呆救救我!”他想。
但是人家告诉过他不要胡思乱想,而且小说技法不能用在现实生活里。
“那个,姐姐你先坐会,我也有事。”正说着,颜诩墨从椅子上起身。
他喜欢安静,并不代表他可以一直安静。
“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就不带你来了。”文鲁嘀咕:“你也许可以去问你叔吧,让他接你,省得回去路上又见到那些腐儒。”
是的,文鲁送他到的京城。
他们此时就在一家破旧的旅馆聊着天。
颜诩墨笑了:“假的玩世不恭,往往显得不太合理。”
不过想一想也知道,是真的不合理,颜知寒毫无心机,所以墨律师如若真的找起麻烦来,他是会陷入百口莫辩的状态的;而且因为之前探案的意外,他丢了一只手臂,如果是真的遇到了危险,他也无计可施,让他过来,简直等于说是只靠颜诩墨了。
“算啦!你还有我...”文鲁听他一说莫名叹气。
“你哥之前也是这么说的。”颜诩墨假装反驳:“结果...他死了耶。”
“讲点别的,我前几天成功的做了一件事情。”
“书呆,我说你又是怎么了啊?”他关切道。
“我成功地...”文鲁说:“失业了。”
“我的文大夫绝对,绝对,绝对,不是庸医。”
他难得的肯定道。
“谁是你的啊?”文鲁疑惑:“我就是我,是庸俗的蠢货。”
这个被灰尘笼罩着的空间,在颜诩墨眼里突然变得有些悲凉的气氛;那个窝在角落的女孩,让他的记忆变成一团乱麻,从而想起了他同样懦弱的叔叔。
“你又没被我治过...”她继续。
“哪里?”他略显宽慰:“不是上个学期刚治好吗?”
“叫你考出三山那次吗?”
他点头,文鲁依稀看见,他眼眶里,是有眼泪的。
“你是不是一看见我就想到颜知寒?”
他知道,她现在想得到的答案,百分之三百六十五是否定的。
“我没有。”他说。正所谓医者难自医,他主观认为,这话是对的。
“罢了,我忽略了一件事情哦。”她抬头说道:“我还可以玩世不恭一会,但是你叔他是真的弱爆了,说的是心理素质上。”
“那麻烦强大的书呆子帮帮我。”颜诩墨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墨尚潜发的信息:“诩墨,对不起哈。
我遇到了你白老师(我妹),她说姬垒因为把手头上的最后一张图纸复印件给了秦南辕(你不认识没关系),和他合作的许望尘以不知情为由,将他困在京郊道观附近,帮个忙救他出来。
我的觉悟不高,别虐我的心了。”
说实话,颜诩墨对京郊改造的事略有耳闻,但是就仅仅只是略有耳闻而已。
他只是觉得自己欠了墨律师一个人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