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愿》锄何

3、第 3 章

　　上台顺序是按蛇形排的，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又从最后一个轮回来。薛晏在第二组，从后面往前走的，他的下一个就是何初。

　　何初用手撑着桌子站起身，神情凝重，一步一步往讲台走。

　　“她怎么跟赴死似的？”薛晏看着她的背影疑问。

　　程佳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好笑道：“没想好说什么而已。”

　　“大家好，我是何初，人可何，初心的初。”

　　她的嗓音偏低，不像别的女生那样娇细。她在台上，没别人说话，班里安静的只有头顶风扇旋转发出的咯吱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她的马尾立在脑后，身上穿着千篇一律的校服，手肘以下的胳膊露在外面，白的晃眼。

　　夏天日出早，现在不到八点，太阳晒的正旺。阳光穿过楼外生长百年的老树，照进阳台，透过四开的玻璃，打在名为青春的课桌上，停在决定未来的书页。

　　一声报告打断了短暂的安静，何初看向声源。

　　然后，她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她想这个世界一定很小，因为她又遇见他了。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在那个每一个人都有的掌声中回到座位，她不记得程佳欣跟薛晏跟她说了什么。她的眼睛始终停在他身上。

　　老师让他在何初后面做了自我介绍，很简单，只有三个字，“许博聪。”

　　何初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字眼。是哪个博？他的聪怎么写？她一直在想，自动合成了无数备选词。

　　许博聪被教导主任叫走，准备开学典礼作为优秀学生的演讲，迟到了快一节课。杨英让他先做个自我介绍在找个位置坐下。

　　其实不用找，就剩一个位置了，在讲台对面的第一排，老师眼皮子底下。

　　这个位置专门留给那些学习好还听话的，许博聪当之无愧。他的同桌是宋晓晓，她一直埋头做题，第一天就在争分夺秒。

　　认识新同学的活动随着下课铃结束，杨英交代了几句下午要去报告厅举行开学典礼的事后就离开了。

　　没了老师他们就没了约束，薛晏旁边围了一堆人，男的女的都有。刚刚他的发言最有趣，长得又惹眼，很招人。

　　上午最后一节课原本是物理，学校突然通知各班班主任安排学生去教务处领取教材。杨英把班上的男生全喊了过去，女生则待在教室。

　　没有教材，老师没法上课，前面几节课都是和老师聊聊天，或者自己玩自己的。这会儿教室一下空了一半，氛围都冷清了。老师低着头玩手机，留下的都是女生，不像男生一样调皮，没怎么管。

　　“佳佳。”何初推了推旁边的人。

　　程佳欣看过来，“怎么了？”

　　“我换位置了你会生气吗？”

　　程佳欣觉得她莫名其妙，却还是答道：“不会。”

　　何初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吐了一口气，一脸轻松，“那行，我走了。”

　　她是行动派，说完人已经站了起来。

　　程佳欣被她的果决搞懵了，反应过来拉住她的手腕。“你干嘛？”

　　何初低着头跟她说话：“我趁现在还没发书就换过去啊，不然等会儿还要搬书什么的多麻烦。”

　　“不是，你换哪去？”

　　她指了指中间第一排，眉色飞扬：“那。”

　　程佳欣的心路历程艰难，她没搞懂何初一个小话痨坐老师眼皮子底下去干嘛。

　　“你去改变自己？”

　　她摇头，唇角笑容放大，“我去勇敢追爱。”

　　程佳欣一副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追谁？”

　　“许博聪。”

　　听到这个名字，程佳欣放开拉着何初的手。她觉得，何初后面会自己坐回来的。

　　许博聪根本追不动，高一的时候她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常年稳居年纪第一，长相优越，性格沉闷。光是性格这点，何初就不一定受得住，她就是个话茬子，能蹦跶一整天不歇的，要是身边坐个闷油瓶，她能憋死。

　　而且以前有过不少追求他的女孩子，他拒绝的彻底，一点机会都不给。不是没有死缠烂打的，他实在烦了，就直接举报给她们班主任。完全不像能早恋的人，浪费了他那张大帅逼的脸。

　　手腕上的钳制松开，何初隔空啵了一下程佳欣，就跑到许博聪空出来的位置上。

　　宋晓晓听到了响动，埋着的头抬了起来，入眼是何初放大的脸，她微不可察的向后倾了点。

　　“嗯？你怎么在这呀？”宋晓晓惊讶。

　　何初眼睛眨巴眨巴，睫毛跟小扇子似的，“晓晓，我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

　　后者点了点头，等她说。

　　何初说：“我能跟你换个位置吗？”

　　宋晓晓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你要坐这吗？”

　　这回换何初点头，她点的用力，马尾在后面一甩一甩的。

　　“啊，好的。”宋晓晓效率很快，说完就把自己的资料文具收拾好，坐到何初原来的位置上去了。

　　宋晓晓对位置没什么需求，坐哪都一样。早上来的太晚了只剩讲台对面的两个位置，她没得挑。何初有人帮她占位置，她没有，哪有地方她就坐哪。

　　何初心满意足，从许博聪的座位上站起身，坐到旁边去了。她没什么东西，宋晓晓在的时候桌子上摆满资料，现在她一走，桌子上什么都没有，显得空荡荡的。

　　她没事干，伸长脖子看许博聪桌子上摊开的演讲稿。

　　字太多了，密密麻麻的，看的她脑袋疼。没一会儿她就放弃了，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十个字，她侧趴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大开的班门。

　　何初眼睁睁看了十多分钟，走廊上终于出现了脚步声。

　　她立马弹起来，坐的端正，背挺的笔直，跟小学生差不多。

　　男生陆陆续续的回来，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大摞书。他们把书放在讲台边上，各科分的整整齐齐。

　　许博聪在最后一个进来，跟杨英一起。他把手里抱着的数学书放下，回到座位丝毫没有惊讶和疑惑，好像何初原本就坐在这一样。也可能他都没把目光往旁边放过。

　　杨英跟物理老师打了个招呼，让他先走，她自己在这看着。

　　书是自己上去领，一科一本，都别多拿也别少拿。

　　这回不走蛇形，第一排开始，一个一个上去，再第二排第三排往后走。何初其他的书都是随便拿了本，唯独数学，她挑了本最新的。

　　何初没有在书上写名字的习惯，这次她借了根笔，在刚拿的数学书上，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之前空荡的桌上现在都堆满了书，她不放进抽屉，就垒在桌面，营造出爱学习的形象。电视剧里学习好的桌上都是堆着书的。

　　中午放学，程佳欣和薛晏都不住宿，就没办饭卡，但今天理论上来说算何初第一天住校，也没回家，在食堂用她的饭卡刷了顿饭。

　　饭菜也就那样，肯定没有家里的好吃。三个人商量着晚上去外边的店里吃，薛晏请客，她俩欣然答应。

　　“你怎么换位置了？”出了食堂，薛晏突然问她。

　　何初：“我热爱学习。”

　　程佳欣：“她为爱付出。”

　　何初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她，真是猪队友。

　　她已经准备好接受薛晏的羞辱加洗礼了。谁知程佳欣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头对薛晏说：“放心吧，没多久她会自己回到我们的怀抱的。”

　　“程佳欣操你妈，你看不起我？”何初一巴掌拍在她背上。

　　程佳欣嘶了一声，打了回去。“我实话实说。”

　　两个人一来一往，打了一路，最后薛晏看不下去，一手抓了一个马尾，说：“别打了，这人多，丢人。”

　　听见人多，两人宣布休战。转身针对薛晏。

　　何初：“薛狗你拽疼我了你知道吗？”

　　程佳欣附和：“你不知道对待女生要温柔吗？”

　　何初张嘴，还要说点什么，薛晏见势头不对，立马伸手，捂住她的嘴。“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程佳欣满意了，止住了话头。

　　何初的手扒在薛晏的手上，想把他掰下来，可男女力气悬殊，没什么用。

　　“放开。”她的声音被宽厚的手掌盖住，吐字模糊不清。

　　薛晏问：“那你还说不说了？”

　　看她摇了头，他就把手拿开了。

　　下午两点，报告厅挤满了人。除了高三的学习紧任务重没来之外，高一高二的全来了。

　　每个班都划分了位置，高二一班的在中间那一块，外面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他们都是缩着身子一点一点往里挪。

　　一坐下，何初就像得到了水的鱼，全身轻松了。

　　程佳欣在她左边，薛晏在右边，她被夹在中间，感受一阵一阵袭来的热意。

　　等所有班级到齐了，保卫科的老师把厚重的门关上，拉上窗帘。其他地方漆黑一片，只有台上照射着灯光。

　　先出现的是教导主任汤主任，他矮胖的身材加上啤酒肚看着有些滑稽。

　　他双手撑在台面上，嘴对着话筒，开始了长达四十分钟的激情演讲。就在大家以为他要结束了的时候，他一句同学们又能开启新的话题。

　　何初听烦了，又不能玩手机又不能吃东西，只能瞪着眼睛干听他讲。他讲就讲，还必须要你跟他来点互动，没人理他，他就提高音量恐吓。

　　“他怎么这么能说？”何初把脑袋靠在程佳欣肩膀上。

　　程佳欣歪着头，“这应该是每个教导主任必备的技能。”

　　何初说： “看出来了。”

　　她想找薛晏一起聊天，叫了两声他的名字，没人理，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左边的人。

　　呵，怪不得，打游戏呢。

　　他胆子大，这些规定对他来说都是放屁，高一的时候就是，刚开学学校就说不能玩手机，逃课，他一个不听，该玩玩，该逃的课还是逃。

　　他除了不打架抽烟之外，该干的都干了。学校抓了几次，把他手机缴了，他就买新的。逃课打篮球，他理由多的很，什么锻炼身体全身活跃起来了才有动力学习。

　　有时候更直白，在教室坐累了出来透透气。检讨写完了，他还不是照样玩。

　　后面考试他的成绩也没掉下来，对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有时候何初还挺佩服他的，没怎么听过课，成绩怎么还能稳步上升，几乎是考一次升一个排名。

　　他说的没错，如果他没被记那么多小处分的话，这会上台演讲的优秀学生指不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