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露谷物语同人遥远彼方的童话镇》煜铃

3、第一章 名为星露谷的因缘之地

　　仿佛存在于上世纪古老童话书绘在扉页上的风景。
　　穿过宛如魔术师所布下的重重结界般的山体，那里是连时间都忍不住减缓了流逝速度的宁静场所。
　　天空的颜色是世上一切能工巧匠无法仿制的梦幻色彩，散发着甜蜜味道的云朵悠然自得地飘浮着。
　　不知起源和终局的河流自山谷中间穿过；神明的眼泪散落成大小不一的湖泊分布；南面时不时乘着微风飘来海洋温热潮湿的吐息。
　　随处可见盛放着的色彩缤纷的花朵，像是彩虹落到地面而形成。幼童半夜起床上卫生间时，迷迷糊糊能看见面容姣好的仙子在花间流连。
　　山脉深处潜藏着黑暗的浓雾，价值连城的矿产和怪物们在地底相依相存。野兽的咆哮虽然很有威慑力，但它们从来没有破坏这幅祥和画卷的念头。
　　向布满繁星的夜空祈愿，恰巧路过的巨大黑影会做出回应投下奇怪的馈赠；做了花香四溢的甜美梦境后，早间农场里新种下的作物像奇迹一样挂满果实；鲜少有人踏足之处偶尔传出细碎的声音，大概是有非人之物——比如妖精在窃窃私语。
　　连流传于此地的怪谈，都是如此温柔。
　　受到气氛的影响，时间经过此处的步伐也不自觉变得轻柔。但尽职尽责的它不会减缓旅行的速度，为了避免在此生活的人们感受不到，它刻意将昼夜和四季的分界线划得格外分明。
　　绿色在夏天会比稚嫩的春天更浓郁，每片尖端都染上暖黄的叶子在冬日来临之际全部静静沉睡在冰雪覆盖下；白天的阳光足以让人清醒却又不会扎眼，夜晚黛色的天空跟随着人们由浅入深的梦境渐渐暗沉。每个时期都有着季节性产物，和对应的风情节日。
　　鹈鹕镇是这片地域的重要构成。
　　将小镇绘成地图展开，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方形，一只蜗牛五分钟可以爬个来回。但这片小小的地方正如俗语所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生活必备的建筑一应俱全，每位居民的需求都能得到回应。
　　空气的清新程度是深吸一口气，全身心都能得到救赎般的爽快，体现了这个世界还未被工业的浑浊气玷污。向远处眺望，视野里铺满了层叠绿色的森林，和山脉一起守护着现代化的入侵。只不过它们的努力仍旧无法阻拦时代车轮的碾压，现代的身影还是从无数个微小的缝隙渗入，比如为了许多天才会途经此处的火车建起的车站，在本地几乎派不上用场所以对车站站牌的保养自然而然被忽略了，边角附着着斑斑锈迹，写着字迹的油漆一点点脱落，到现在已经很难分辨出原本的内容。东边河岸悄悄出现的joja超市的潮流外表和小镇的传统装修格格不入，它知道目前为止孤身作战的它很难和小镇的文化抗衡，所以收敛气息潜伏下来，每日用冰冷的视线扫视着周围。
　　最开始镇民们不可避免地对这些外来者有些排斥，在发现火车沿途会掉落物资、和非小镇工作时间也能在超市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确实提供足够的便利后也开始放下偏见；相对的，来到小镇后的客人们在长时间下受到独有氛围的催化，染上本地的气息。
　　隔绝外界纷扰，有自成一派的规律。
　　隐蔽于世界某处，独立存在的小小空间。
　　名为星露谷的存在——外界传说的世外桃源应该就是这样的景色了吧。

　　在镇中心稍偏一点的地方，有一片农场。
　　农场主应该是个十分聪明的人。选择了一块无论想去哪儿都有通道、且不会耗费太多时间的地区，给自己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刚提到并且稍微夸奖了一下的男人——农场主，正骑着爱马巡视农场，做入睡前最后的检查工作。他在经营方面付出了不少的时间，从基本上完成自动化的设备和井井有条的布局能很好体现出这一点，因此他很快完成了任务，将马牵回马厩后一路哼着歌走回屋子。
　　屋子实在是有些蔑称了。他的住所是一栋豪华的大别墅，对已白发苍苍且独居的男人来说未免过于奢侈。并非他有着追求奢华的本性，其实前不久他还因为内部需要容纳结婚了的孩子和伴侣、以及已经到了上小学年龄的孙女略显局促而苦恼需不需要进一步扩建。
　　还在脑内规划新房子的设计图，某一天孩子们却提出了要搬走的想法。
　　[希望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开拓眼界]是他们的理由。男人当然不会强行要求他们留下来陪伴自己，虽然心中对外面的世界有许多偏见，把老一辈的负面思想硬加给后代也是不好的行为，何况过了这么久，或许会有所改变也不一定呢。
　　得到他的赞同后，孩子们立刻开始进行各项事务。比如联系工作的地方、寻找住所、和教育机构谈判等。这些事情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大半年年。
　　于是，在男人还没察觉到的时候，迎来了大雪纷飞的冬日星节。
　　明天，就要和正在身边地毯上爬来爬去的孙女告别了。为适应城市生活而提前离开的孩子们一大早就会来迎接她，那时，因年老而嗜睡并且讨厌告别场景的自己会刻意回避这个瞬间，在床上安详地假装或真的沉沉睡着吧。
　　壁炉熊熊燃烧着，精力旺盛的火苗在内腔活跃地跳动，是仅凭眼睛接收的视觉信息都能感觉温暖的程度。柴火时不时发出“噼啪”的轻微爆裂声将陷入思绪的男人唤醒，他捡起滑落了大半个身子堪堪吊在膝盖处的毛毯重新把自己从头到脚笼罩了起来。
　　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不知不觉睡着了吗……
　　男人调整了一下腰的角度，让身体能在躺椅里窝得更加舒适。
　　我也到这个年纪了啊……
　　眼帘不自觉地向下垂挂。余光被填满了夜空的深邃蓝色，其中还有几缕银白的月光。
　　“呜哇！”
　　几乎以为就要这么缓缓下沉到深处了，脸皮突然传来一阵拉扯感。虽然说不上疼痛，也足够把男人远去的意识拽回。
　　他低头，目光顺着力道的源头一路追溯，最后落在一头大概是月光于此驻足般的凌乱淡金色长发上。
　　它的主人正好也抬起头和他对视。那双和男人一模一样的碧色瞳孔，让他恍惚间以为面对的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您是圣诞老人吗？”
　　他亲爱的孙女歪着脑袋，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他从心底感到一阵强烈的喜悦。虽然笑声被胡子捂住显得闷闷的，不过男人由衷的喜悦之情让身下的摇椅和每一根胡子尖都忍不住跟着他身体的频率颤抖。
　　和止不住的笑一起向外冒出的，还有他从得知家人要离开之时就深埋于心底的念头。

　　第二天清晨，小镇的居民们还在酣睡中，最勤劳的公鸡也把头埋在翅膀下。
　　一对中年夫妻蹑手蹑脚地走进别墅。
　　正如男人预告的，他紧闭着房门，估计仍沉浸在梦里。即使他至今度过了几十年人生，经历了一个人活在世上会经历的绝大多数场景，但只有和重要之人分离是他永远无法习惯的。所以他为了避免离别的画面，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被吵醒的女孩儿揉着眼睛一脸迷糊。年幼的她不清楚和某个地方、某个人告别具体会付出多大的悲伤，只觉得心底部像是有一圈涟漪在一圈圈往外泛着酸酸的味道，非常不舒服。
　　虽然男人表达出强烈的拒绝意愿，这对夫妻在简短地交谈了后还是决定要和他说一声再见再离开。他们动作极轻地推开门，看到男人静静地躺在双人床上，蜷成一团的瘦小身影散发出孤独的气息。
　　早晨的淡淡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洒进屋内，点亮了他脸上无比温柔的微笑。
　　[爷爷。]
　　女孩儿睁大懵懂的眼睛，伸手想要抚摸男人表情安宁的脸。
　　[死亡]对她来说是全新的体验。是什么意思呢？应该如何做好呢？
　　昨日是冬日星盛宴，也是她的生日。天空十分应景地飘起了雪花，屋内则十分温暖。她在飘着木头和食物香味的厚实地毯上爬来爬去，爬累了后依偎在身体暖暖的爷爷身边听他讲圣诞老人的故事，解释为什么爷爷不是圣诞老人的理由。
　　在他们入睡后，雪下得越来越大。今早外面的积雪估计到达了几英尺的厚度。世界被沉甸甸的纯白色填满，早间的柔和阳光在反射下变得十分刺眼。女孩的眼睛在受到光线刺激后，眨了眨眼来缓解症状，于是泪水突然掉了下来，跌在地上融开一个小小的圆。
　　一阵比离开熟悉土地更为剧烈、更为痛楚的悲伤袭来。
　　东西早就由父母收拾好装上车了，但对她来说，唯一行李只有藏在贴身口袋里的薄薄纸张。
　　那是圣诞老人、不，是爷爷给她的饱含爱意的礼物。

　　男人下定决心后，艰难地从床上撑起半个身体。他拉开床头柜找到纸张和笔后，咬着笔杆沉思了片刻，开始唰唰唰地写起了字。
　　是没有关好窗户的原因导致寒气偷偷钻进了房间里吗，手指的关节有点不太听使唤，大脑逐渐开始僵化。
　　男人咬住嘴唇，痛觉让他稍稍恢复了点精气。他飞快在纸上写满一行行漂亮的花体字，然后将它对折，郑重地封进信封里，以火漆章封缄。
　　孙女像只小猫一样趴在身上，蜷缩成一个球体。身体随着呼吸起伏。
　　男人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喊醒她，女孩打着哈欠勉强坐了起来，眼睛还半睁半闭。
　　“我特别的孙女，这个封好的信封交给你。”
　　“谢谢爷爷！是礼物吗？”
　　刚才还一副刚睡醒迷迷瞪瞪表情的女孩一听到可以得到东西，双眼放光，立刻就要动手拆开。
　　“不，不，还不要打开它……耐心点。”
　　男人连忙阻止她的动作，哭笑不得地说。
　　“现在，听好了。”
　　他弯下腰，郑重地注视着孙女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瞳。
　　“有一天你会感到自己被现代生活的重担所压垮，你那曾经充满光明的心灵也会逐渐暗淡，知道空虚把你的心占满。”
　　这些话对一个孩子来说还为时尚早，她幼小的脑袋也不能理解晦涩的话语，所以女孩毫不掩饰地又打了个哈欠。男人有些无奈，但他不得不现在就把这些话放进女孩的心里，因为可能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亲爱的孙女，你就可以打开这个礼物了。”
　　男人握住女孩小小的手，和她一起攥紧了信封。
　　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得越来越昏暗，声音也渐行渐远。一股无法阻挡的疲惫感像潮水涌来，不由分说地将他吞没。男人也没有产生一丝想抵抗的心理，对他来说这股疲惫感是无比甜美的诱惑。
　　“现在，爷爷要休息了……”
　　映在眼底的最后一幅画面，是女孩珍重地把信封放在了贴近心口的地方。
　　[已经足够啦，我很安心。]
　　那个信封，就是送给亲爱孙女的、自己能拿出的最贵重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