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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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带着疑问回到了外宣办，主任不在，办公二区的人也只剩下一两个小年青。其中一个小年青在赶文件，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周正坐在隔间里，右手边就是窗户，艳阳高照，丝毫没有要下山的迹象，然而他的心连带着表情都点儿阴晴不定，夹在指头间的烟也一直这么夹着，干烧着……直到他被打字的魔音催使着拿起了电话，最后一个号码也拨完了，却蹢躅不定地摁不下通话键……
隔壁还处于实习期的小年青听到了两三回的搁电话声音，中间，夹杂着沉重的呼吸……小年青印象里，周正一直是沉稳不惊的，所以当下举动，让小年青多了些注意。
在领导关注的队伍里排班站队，说不定这个时候就是机会。
“周哥，这是文化局那边传过来的文件，主任让您先监管这件事，您看下……哎，周哥，哪儿不舒服？头疼？”
“没什么。”
周正高皱的眉，瞬时还原成平地。
“对了，主任回不回来？”
“哦，主任和李干事直接去机场接贵宾，然后送洲际酒店。主任还留话给您，说六点左右，中华山庄，后院三号。”
“好，谢谢。”
周正看表，离六点也差不了多少，他拿起手机，快步出了办公室。
差不多同一时间，李京辉和叶遥已经在中华山庄的翡翠湖一处，对视而坐。因为话题的缘故，围绕在两个人中间的气氛有些凝滞，谈话也数度冷场，但叶遥还是把此行目的大大方方地摆在了台面上，冷场又几分钟，李京辉投来一个颓落的眼神，声音也颓落。
“如果这么做，真的可以免除那些麻烦，那就这么做吧。房子什么的，我会收回。”
说完这些后，李京辉又抬起头，看向显然什么事也跟她无关，从而一脸“无辜”状的叶遥。
“是你，让她拒绝掉这些的？”
会面之前，叶遥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些质问。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微微笑。
“如果我的点头可以缓解一些人的关系，也可以让人心情轻松一些的话……我点头。”
爽朗干脆的声音让李京辉一个错愕后，冷笑起来。
“你还真是服务……到家。如果是她的决定，我真还想不到，你连跑腿的工作都干起来了。如果是你的劝说……我只能说，你很厉害，从头到尾你都能够操控着她，我真的开始怀疑，当初她答应给我结婚，是不是也是你一手促成？”
“呵呵……”
“不敢承认？还是根本我说对了？”
“如果是我做的，我承认。如果不是我，我怎么承认？你把我捧得这么厉害，连结婚这种事我都能在背后操控，呵呵……那我还在这里坐着，跟你对面？我应该直接操控徐静之，让她跟你面对面谈这些，虽然气氛会比现在更坏，搞不好，她可能又崩溃到极端边缘，但至少，你还是会答应，不是吗？”
这些话让李京辉止声。
“其实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叶遥收住嘲讽。
“你知道，你父母给了她很大的压力，你知道，她是能不见就绝对不会去见公公婆婆，但为了你们以后，你必须在中间缓和，两边你都要安抚。为了你们一家人的和谐，你还要把他父亲再次评不上教授职称的事，公开成，是我母亲的作为。这点，我其实无话可说，人有私心，当初要不是我私心……你对她有好感，你妈妈有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几次见面，我就都叫上静之……呵呵……说起来，你们能结婚，我也许……真的是牵线的那个。走到今天，我也许，真的脱不了责任。”
李京辉为后面一句话再次抬头。
“你是因为愧疚，才帮着她离婚？”
帮着，离婚？
明显逻辑不通的质问，又引起叶遥的笑声。
“是。”
李京辉彻底无话。
叶遥干脆说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奇怪。说实话，我不想和徐静之保持来往，同学这种关系，学校里就够了，毕业了，上班了，同学什么的都各奔东西，没必要了。但既然，有事找上了夏迎春，无事，就不能钟无艳，你说是不是？虽然说结婚这种大事情，旁人掺杂不了意见，但她和你结婚，有我的责任。愧疚感，的确是原因，直接的原因。”
对面男人的眼神中除了敌意，又多了一丝疑惑。
叶遥不介意解疑。
因为她清楚，李京辉对徐静之是真的很在乎。
她说：
“在徐静之和你第一次见面的几个月前，正好我生日的前一天，和她出去喝酒，喝得很晚，大概凌晨两三点我们才回去。就是那天，我们遇到了抢劫。社会治安不至于好到夜不闭户，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糟糕到遇上抢劫，在那之前，以为抢劫不过是电视剧里的剧情，顶多是看了后，提醒自己走夜路要小心，谁知道，真的遇上了。”
老人说：
苍蝇不盯无缝的鸡蛋。
一个巴掌拍不响……
叶遥和徐静之能有幸遇上抢劫，在于两人是夜游神，是危险系数较大的深夜里，两个女人，衣着不算保守更不算朴实的女人。一个热天气下早脱掉了外套，只一件黑色吊带，但常觉得穿裙子麻烦，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牛仔裤，今天还配了金属扣件的皮带。一个是连衣裙，单肩长摆，薄纱质地，一个手拿包……
打劫，就由劫财顺利变成了劫色。
劫色场所却显然要改到更偏僻无人的地方去，两个男人眼神对视后，拿着长刀子的其中一个立即凶巴巴地逼迫叶遥和徐静之走在前面，叶遥抓紧徐静之，努力平静自己，也和徐静之前所未有的贴紧身体，贴紧耳朵，趁机也压低嗓子：
“千万别紧张……看准时机……”
看准时机，当然是为了跑路。
也确实有机会。
转了街角的弯路，要进狭窄的巷子之前，叶遥心想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要真进了小巷子就跟猫瞎了眼睛，活路的机会少而又少……想到这里，叶遥脚一歪就往下倒，但力度和角度都没掌握好，旁边的徐静之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叶遥一撞，“啪”地摔倒在地……加上因为叶遥正好压在徐静之身上，痛叫霎时划破宁静，惊了居民家的狗，狗“汪汪汪汪汪”一叫，住户就开始亮灯……
这下，叶遥不管三七二十一，趁机拉起徐静之就跑。
许静之摔倒后，腿肚子压在石头上，叶遥往她身上一倒，她的小腿就被石头尖角戳了个窟窿，痛得大叫……这时候，她再怎么快也快不起来，干脆挣扎开叶遥，往小腿上一摸——
一摸，手掌中全是血。
叶遥咬咬牙，转过身去：“我背你！”
背上徐静之的叶遥还没走出一步，就差点又扑在地上。
徐静之一下就哭了：“我们都是女的，怎么背啊！”
“背不背得上，都得跑啊！”叶遥也焦急，她又使劲地拉住徐静之，“走啊，万一他们追上来……”
曹操是不能随便说得，那两个劫匪果然出现。
说时迟，那时快，“静之快跑！”
徐静之也看见了，这个时候命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两个人不管不顾地又再奔跑起来。边跑，叶遥边扯开嗓子大喊：
“抢劫啊，救命啊！杀人啊，救命啊……”
楼房内的居民不可能再安静下去了。亮灯的，说话的，甚至抬头出来望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多，现场的劫匪见状，冲脸色惨白的叶遥和徐静之举了举手上的刀，似威逼也似警告地瞪了她们一眼后，赶紧跑掉。
事后，110赶到，了解了事情经过的过程中，衣衫又脏还烂了的两人遭遇了许多人别有意味的眼神，但这不是让叶遥最难过的，过了一个星期，原本以为这件事情早就过去，也因为事发地点离家很远、家人并没有听说什么而安下心来，差不多就快忘记这件事的一个星期之后，不仅小腿上缠着纱布，脸上竟也贴了块纱棉的徐静之突然出现在叶遥面前，以完全超出叶遥平时认识，声色俱厉乃至怨毒地说了一番话……
这些话，给予了叶遥前所未有的打击，让她深受震惊的同时，浑身上下火烧般难受。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和徐静之的关系变得奇怪也特殊起来。
李京辉听完，震惊了。
“你们……你，不，她，你是说她后来又遇上了……相同的……劫匪？”
“我也没有想到，才刚过一个星期，才刚周末就又遇上了。她的包掉在摔了一跤的地方，但后来是找回来了的，我也不明白……”
如果说包里有证件，那么那些人至少要拿着包才能找过来。
可为什么只找上徐静之？还是说，这只是巧合，一场霉运盖顶的巧合，不过是自己倒霉而不是别人……
叶遥闭眼。
李京辉的怒火顿时就一冲而起，他“砰”地站起来，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给当场撕了的模样，叶遥被椅子骤然倒地的声响吓了一跳，吓得寒毛乍起，防范心倍增。
现场是公共场合，再加上，叶遥是女人……女人，李京辉牙根紧挫，喉结几次蠕动，但几次都蹦不出一个字。
叶遥重吸入一口气，认真道：
“对不起。”
其实这三个字她从来没有说过，她也不认为自己该大卸八块。但直到今天，在面对李京辉说出这件事情后，在看到李京辉的震怒后，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会对不起这么多人？哦，一个徐静之，一双父母，两个男人……
但她忽略了，这三个字，无异于火上浇油。
叶遥五官很有优势，用一些人的话说，“有些明艳”，加上她个子接近一米七，在属于南方城市的茫茫人海中，就很容易一眼看到。
现场，有人就很快看到了她。
想不看见其实也难，椅子倒地的骤然声响，以及李京辉挥出的那一巴掌，把站在对面的人打得几欲跌倒……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粗，谁会看不到？
但也有人，没有看到。
一边快步向前，准备越过翡翠湖去后院三号的周正，一边掏出手机拨起了号码，短短的一分钟，他目光如炬，直视眼前，所以错过了湖边惊诧人心的一幕。
现实，很快无声无色。
翡翠湖边，李京辉看着叶遥，没想到自己真就挥出了一巴掌。虽然曾经这么想过，但他毕竟是气头上，并不是真的要对一个女人动手。这边外，稀稀寥寥的休闲旁人也收回惊讶的眼睛。事不关己，己不劳心，这是大多数人都会恪守的处世之道。
叶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尽管“对不起”三个字后，她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爆棚，但直到那巴掌扇到脸上之前，她都没意识到，巴掌真的就扇过来了。可火辣辣的痛感从身体入心，她，居然承受不了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转了无数圈，终于破眶而出一滴，滑过了面颊。
李京辉愣住。
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京辉脑袋在那一刻轰隆一声巨响。
“这巴掌，本来是我欠徐静之的，但你作为她前夫……”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李京辉听得也十分清楚。虽然会面到此为止，仅在“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后，叶遥抓起包，转身就走。
再不走，眼泪就大了。
天很快深黑如墨。
近凌晨，外宣办领导簇拥着贵宾，同事簇拥着领导依次出了山庄，出了著名的后院三号。一干人等陆续上车，陆续排开了长龙车队后，周正却依然站在门口，目送最后面的黑色轿车消失了尾灯，他才到了停车场，自驾车回家。
还没走到自己那辆“小妾”面前，车边早站着的一个人，立刻拉长了可怜兮兮的嚎叫。
“哥，你的动作也太慢了，我等得花儿都要谢完了！”
周正没有说话，也懒得抬眼，径直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表妹周翡也噔噔噔地坐进来，一进来就倒在周正身上：“哥，人家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坐得耳朵边现在都还是轰轰轰，肚子也饿了，你不安慰就算了，干嘛还摆臭脸啊！”
“没记错的话，现在不是放假吧？又是旷课跑出来的？”
“什么啊，我可是正大光明，得到了父母亲大人的许可的，要不，怎么能去西藏旅游？又坐破火车跑来见你？”
周正把车开上正路，习惯性地急速。
小切2500的发动机嗓门轰轰，车座冷硬，过减速道的时候，特感颠簸……旁边坐了一天火车，坐得屁股快要生花的大小姐立马叫嚣：“哥啊，你这什么破车啊！大学的时候就是这辆，现在还是这辆！你怎么也不换换啊，又不差那几个钱……”
“嘎”得一声，周正就把刹车给踩死了。
“下去，自己打车去。”
“你……”
盯着面前多出来的粉红色钞票，周翡怒了，可同时也瞄见周正的表情，周斐敢怒不敢言，只能嗫嚅。
“哥，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吗？我肚子好饿啊哥，为了等你，我都没怎么吃晚饭，你在里面吃好的，我吃……”
“那就闭上你的鸟嘴，安安静静的坐着！”
周正说话间，重新启动了汽车。旁边的周翡仅能动动嘴角，乖乖安坐，虽然满脸不情不愿。一路的相处就这么过去，车很快在家附近停住，周正收档，抽钥匙，顺便面无表情地说：“下车，吃饭。”
“哦。”
周翡提着行李，边走边在心底诅咒这个该死的冷酷的没人情味的表哥，竟然连包都不帮她提，一个人插着口袋就进了夜宵排挡，捡了张桌子坐下。周翡把行李扔在椅子上，扔出“啪”得一声，惊得服务员干瞪眼，但周正不闻不问，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面色不变地报他的菜名，拿他的啤酒……
等服务员走后，周翡忍不住了：“姓周名正的！你看看你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当哥的？我好好心心来看你，还跟你带了东西，你就这么对我？我回去一定给表姨……”
“你告状还少了吗？”
周正抿了口啤酒，不冷不淡地哼了一声。
对着表哥那双浓黑铮亮的眼睛，周翡顿时比刚才弱了三分气势。
“不就是把你……那个什么女朋友的名字告诉了姨妈……又不是我让……你们分手的，再说，你选择不分，死硬到底……”
周正把杯子搁下，终于替表妹抽了一双筷子递过去。
“闭上你的鸟嘴！”
周翡又吃了一记哑巴亏，嘟嘟囔囔的，半天都不舒服。没吃多久，周翡就扔下筷子，屁股带椅子一动，站起来要走。
“去哪儿？”
“上厕所，大哥！”
周翡骂骂咧咧地在露天排挡馆穿行，穿了半天都没找着厕所，反而在服务员的指路下，错走到隔壁的露天酒吧。上完厕所出来，周翡又是一番左转右转，谁知道还是转不回刚才的路，对表哥的气越积越深，火也越来越大，一不小心把人给撞了，人回过头来瞄她一眼，她比被撞的人还气势汹汹：“看什么看，光长眼睛看人没长眼睛看路啊！”
叶遥心里也有一团火。
这女人趾高气扬地这么一吼，火气混着酒气嗖嗖就窜出来了，她上下打量了眼扎着马尾的女人，冷笑：“哦，是说没看见路，原来狗挡了道。”
哐当！轰隆！
天打起了炸雷，配合造势。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你说谁是狗？”
“啧啧啧……真够狂吠的。”
叶遥这话一出，旁边不远的酒桌响起了一阵哄笑。
周翡“轰”地血气涌上了脸。
她气坏了。
“你……你给我站住！你这个臭女人，你马上给我道歉！”
叶遥收住脚步，回头笑。
“好好的人话，从你嘴里出来怎么就这么臭呢？难道，真的是什么嘴，吐不出什么牙？”
“你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个贱女人，你有本事别走！”
“哦？不走，不走难道看你吐象牙？”叶遥又把人从下到上地瞧了一遍，笑，“小姐，我要回家了，没时间欣赏你吐象牙。”
周翡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言辞上完全处于下风，可她又气又急，急不择路就冲到叶遥面前，恰好两人个子相当，于是一个愤怒而视，另一个笑着回视的两三秒后，周翡更气，抬手就想一巴掌。
巴掌落了个空。
叶遥抓着周翡的手腕，毫不留情地抓着。
“怎么，吠不过还想咬人了？”
“贱女人你嘴巴干净点！你信不信……”周翡一边挣扎，一边冲叶遥动起了脚，“你给我放开！你给我放开！”
毕竟大家都是女人，气力再怎么悬殊也不会悬殊到哪儿去。在周翡一个劲儿的挣扎，连带伸腿就踢的动作下，叶遥感觉腿上、身上都火辣了几处地方起来，她使劲地抓住周翡，再狠命往后一推，周翡正踢得欢乐，以为人真不敢回手，谁知道突然这么一推，猝不及防的就后仰在了地上。屁股彻底开花的那一瞬，周翡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了，哭着闹着不放过叶遥了。
周正见周翡老半天都不回来，已经结了帐提着行李过来找的路上，听见了周翡的怒骂，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听见这声音，周正立即迈出了腿，三两步就奔到了周翡的身边。周翡看见表哥，更是梨花带雨，哭号加剧。
“哥……哥，那女人打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