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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怎么,这边要不要也来一下?”周皖用裹着创可贴的手戳另一侧的脸。
      他的视线落在她左脸的掌印上,带着点央求道:“你冲我来行么,我任你打骂,决不还手。”
      她掰开他手指脑袋往后躲,钟青不敢用劲,松开手。
      周皖退到桌对面,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他警惕得注视她。
      女孩眼眶渐红,泪水在眸子里打转。
      这是她惯用的技俩,对他依旧受用。
      钟青不是不懂,只是看到她的眼泪就心烦。
      他撇头看向窗外。
      冬季的阳光干净通透。
      跟第一次见她时落在她眉间的那缕没什么两样。
      他脑子里蹦出一个词:物是人非。
      转念一想,太过矫情。
      毕竟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哪里来的人非。
      砰啷一声脆响。
      待他回过头来,已是一地玻璃渣。
      她把相框砸了。
      周皖也不惧这锋利的碎玻璃,蹲下身两手来回摆去碎片,把照片拾起来。
      她弯着膝盖还没站起身,就被男人拖到另一侧,压制在地板上。
      她一寸一寸把照片往手心里卷。
      头上传来警告:“我劝你别玩花招。”
      无谓的困兽之斗,彻底招恼了身后的人。
      他反剪她的手,一只膝盖跪压在她肩膀。
      这是制服罪犯的招式。
      没想到,这一次是用在了他最想守护的人身上。
      呵,真讽刺。
      周皖握拳攥住照片,倔着不吭声。
      他复又命令道:“松手。”
      她肩膀承着他半个身体的重量,动弹不得。
      两人僵持良久,谁都不肯退让,只墙上的钟摆发出滴答声。
      周皖被压得发麻,眼睛扫视周围,算着小九九。
      离她脸五公分处有一块散落的玻璃片。
      全身上下也就头还能动,她干脆狠下心,脸往玻璃上凿。
      她承认她在赌。
      赌他的恻隐。
      钟青在身后被挡住视线没能发现角落的玻璃片,只猜她又想挣扎,抬手掐她后脖,死死扣在地上。

      周皖原本给自己留了余地,调整过角度,玻璃片只会滑过脸颊。
      现在脖子被往下一压,碎片直接嵌进脸上的嫩肉。
      她痛得咬牙闷哼。
      血液顺着光滑的玻璃往地下淌。
      他发现不对劲,抬起她的脸。
      触目的红。
      她得逞般朝他眨眼。
      钟青瞳孔陡然放大,抖着手把她翻过来抱起。
      由于被固太长时间,周皖手脚麻的像有无数针扎,她实在是忍受不住这全身触电感,靠在他臂弯微微张唇:“你慢点。”

      周皖在去医院的路上,把死命捏在手里的照片展开铺平。
      接着对折,撕开。
      对折,撕开。
      她重复着,直到照片碎成末从指缝间漏下去。
      倏得,她笑了。
      肌肉拉扯带动镶在脸颊的玻璃滑动,面上的痕又长了些。
      他看着她,手连方向盘都握不住。
      这是他仅剩的全家照。
      无所谓了,她解恨就好。
      只是别笑了。
      别笑了。

      医院。
      “医生,有4.5厘米吗?”
      有的话,构成轻伤二级,她就能把他送去拘留了。
      “没那么长,大概两三厘米。”
      真可惜。
      给她清创缝合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医生:“小姑娘,送你来的是你男朋友吗?”
      见面前女孩不说话,她安慰道:“你别害怕,家暴是犯法的,我们可以帮你报警。”
      报什么警,他本人就是。
      周皖刚想咧嘴就被制止了。
      她皮笑肉不笑得道:“我自己磕的。”
      医生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细细得帮她缝合。
      脸上尚未褪去的巴掌印证明这姑娘在说谎。
      这些年她遇过的女患者,一大半都说自己不小心摔的碰的,作为医生也早就习惯了。
      顶多也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看破不说破,也是他们的职业素养。
      只是面前这女孩看上去跟她女儿差不多大,心里惋惜倒是真的。
      女医生也不再深究,语气平缓:“我用的是美容针,但创口很深,免不了还是要留疤的。”
      周皖只是点头,没有多余的反应。
      医生很惊奇眼前这姑娘生的漂亮,怎么对自己毁容这件事这么淡泊。
      “现在皮肤科都有瘢痕手术。等过了增生期,再来医院看。”
      周皖起身谢过大夫。

      清创室外的长椅上,男人眼神呆滞,脚踩着拖鞋,手肘处一大滩的血,在控诉他方才的暴行。
      即便他不是有意的。
      用周皖以前的话来说,结果有什么区别吗。
      他听见开门声,颓然站起。
      周皖脸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她脸小,半张脸被遮住,还是挡不住她的水灵。
      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处理干净,酒红色的毛衣湿了一片。
      旁人不凑近看,只当这是水渍。
      被他弄进医院的人看上去倒是比他精神。
      女医生斜眼瞥这个高大的男人,对他说:“一共缝了12针,回去注意些,一周之内别碰水。按时吃抗生素,另外开的抗瘢痕增生的药需要去东区药店自费买。”
      有些男的长得人模人样,实际就是些衣冠禽兽。
      医生丝毫不掩饰面上的鄙夷,把手里的单子扔给他:“一周之后来复查,听清楚了吗?”
      “好。”他声音嘶哑
      他低下头看周皖,声带振动都觉得困难,喉间勉强挤出几个字:“你在这等我吗?”
      周皖眸子漆黑,定定回看他,不作答。
      钟青只觉得自己的魂被摄走,全身泄了力。
      “嗡嗡嗡”
      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
      “你发什么神经,连闯十个红灯?”
      他不想解释,也没那个必要。
      “跟你说话,装什么哑巴!”
      “交管要我查这车牌,妈的老子看到还以为你车被偷了,查了监控,才他妈发现是你自己在开。”
      “你他妈是这辈子都不想碰方向盘了吧!”
      电话那头接连传出骂声。
      钟青别开电话,按了几秒关机键。
      这通电话让他回了神。
      他把车钥匙递给她,轻唤:“去车上等我。”
      周皖接过钥匙走的干脆。
      “你别走掉。”男人似是恳求得叫住她,“至少拿了药再走。”

      车内,周皖用后视镜端详自己的脸。
      白纱布盖着什么也看不到,倒是脸色跟这布融为一体,毫无血色。
      周皖的眼珠轻轻转动,心里重又打起了小算盘。
      原本她已经黔驴技穷,反正烂命一条,大不了就是被抓进去一命抵一命。
      现在细细一想,若是警方要查毒物来源,保不齐会牵连蒋予临。
      她进去没所谓,但是予临哥不行。
      她小心得摩挲着自己的脸,这疼可不能白挨。
      倒不如利用他的愧疚,重新把鱼钓回钩子。
      后面再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能拖多久是多久。
      钟青拿了药,跑回去找车。
      他把消炎药递给她:“一天两次,现在先吃一粒。”
      周皖拿过,还是那遍老操作,上下左右,盒内盒外,检查一遍,外壳包装上的批号和里面铝板上的比对,一切正常。
      他把刚买的矿泉水递过去。
      周皖拧了好几下,没拧开。
      这回真不是装柔弱,她在书房地上那会儿手被压得回不过血,现在肌肉还使不上劲儿。
      钟青拿过来,拧开给她。
      她没接,挤出一颗药塞进嘴里,直接嚼碎。
      苦从舌尖蔓延,眉头控制不住得皱起。
      满嘴都是唾沫,实在不想往下咽,嗓子眼止不住得干呕。
      终于是没能干过生理性的呕吐。
      她口水横流,把中午吃的那些全还给做饭的人了。
      真他妈窘迫,还他妈又是在这个人渣面前。
      车子里一股酸腐味。
      钟青罕见得没嘲她,脱下被她吐得一塌糊涂的外套,伸手去拍她背。
      他苦笑:“何必呢,我哪里舍得害你。”
      周皖把头倒向右侧,尽量不让呕吐物碰到纱布。
      这张脸她还是要的。
      吐得差不多了,她抓起男人左手,用他的衣袖擦嘴。
      钟青没什么脾气,只说了一句“衣服脏。”,抽回自己的手,拿过后排的纸巾。
      他扣住她后脑,动作轻柔,拭去她嘴角的污渍。
      裹起沾着口水和呕吐物的纸巾,他问:“还愿意去我家吗?”
      周皖反问“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能回学校吗?”
      一路上两人俱都缄默。
      到家也是。
      周皖坐在沙发上缓神。
      今天吵架,挨巴掌,受伤缝针,实在伤精力。
      钟青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确保没有碎玻璃。
      周皖半阖着眼,见他走过来,撑开眼睑,怒目圆睁。
      “吃药。”
      “滚。”
      “这是我家。”
      “离我远点。”
      “你把药吃了,我就去房里。”
      她不想见他,拿过药和水,匆匆检查一遍,吞下去,道:“可以滚了。”
      他反倒在她身边坐下,一脸认真得问:“要不要打回来?”
      周皖像看傻逼一样得看他。
      还有人上赶着讨耳光的,真他妈稀奇。
      说实话,她是想抡起拳头直接砸他个鼻青脸肿,鼻梁骨断掉的那种。
      但是,不是现在。
      现在她还得靠他保自己。
      周皖思考了片刻,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她抓过他右臂,啊呜一口咬上去。
      下嘴也是挺狠,嘴里漫着血腥味还不松口,恨不得把一块肉扯下来。
      钟青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任她发泄。
      从前他在前线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咬痕就是毛毛雨。
      僵持的氛围被周皖的手机铃声打破。
      她松开口去接电话:“喂?”
      “周皖,公共课,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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