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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杨昭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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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风郁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子，但肚子只是微微地鼓出来一点点，还没我吃饱后突出来的小肚子大，所以我很担心孩子是不是营养不良发育不好，跑去让神医给他开点补身体的药。
神医拒绝了我：“他的身体就像个破水盆，你往里面灌再多的水也没用，而且一下子灌太多反而可能会让水盆更破。你若真的担心他，便劝他多休息，少操劳。”
我犯愁了。
佟风郁的工作内容除了打击魔教和打击魔教就是打击魔教，我作为一个魔教成员，根本不好意思去劝。
难道要我和他说：我们魔教做事你少管，不然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会被武林盟的其他人当成内鬼围殴的吧……
况且据我的观察，佟风郁对魔教中人深恶痛绝，每次我不小心和他提到我们教主，他都会难得地流露出杀气。
“屠渊此人心狠手辣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你莫要再同他交往！”
我辩解：“教主对我挺好的呀，况且我们魔教中人不就应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吗？不然我们搞什么魔教，搞慈善算了。”
他冷笑：“你不要为他辩解，我决计不会放过他。”
我：“那么激动干什么，那我也杀过人，你干脆连我一起杀掉算了。”
他皱眉：“那怎么能一样，昭昭杀人是因为那些人本就该死。”
无法反驳！
甚至因为我的前科，他还怀疑我和教主有一腿，觉得这次回来也是教主安排的卧底任务，有时候我和谁多说了两句话他就觉得我是在搞无间道，偷偷向魔教传递内幕消息。
就很烦。
我发现我真是犯贱，以前他脾气好到没话说的时候嫌弃他没有个性，现在他开始耍小脾气了我又开始怀念那个没脾气的他。
看在他怀孕的份上，我忍，不和他计较！
没办法，我只好去找教主商量，问他这段时间能不能消停一点。
教主：“杨昭昭，你不想干了是不是？”
我：“怎么可能，我还要赚钱，养小孩可贵了。”
教主看了我半天，眼神复杂：“你不会真的打算和佟风郁过一辈子了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我也不知道……”
教主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让我滚。
我麻溜地滚了。
还要赶回去上胎教课呢。
回到悬剑山庄，还没进房间门，就听到佟风郁激动的声音，好像在和什么人争执。
“我说过，这不可能！”
“佟大公子，我是神医不是神仙，你必须剖腹才能生产，本就是九死一生，若你体格强健倒也可一试，但以你的身体状况，必死无疑。”
里头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有人怒极之下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下。
神医的声音很冷静，甚至有点无情的意味：“再过段时日这孩子就拿不掉了，我言尽于此，大公子自己做决断。”
佟风郁一秒没有犹豫：“我要生下来。”
我脑子里嗡地一下，在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踹门冲了进去，扯着神医的领子吼道：“你傻逼啊你！你看他这副被雌激素孕激素冲昏头脑的样子像是能自己做决断的吗！打掉！立刻给我开药打掉！”
“昭昭，你听我说……”
“你闭嘴！”我转过去瞪着佟风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你以为你舍出一条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会感激你？你做梦！你要是敢生，等你一死我转头就把这个小拖油瓶给丢了，让他自生自灭，然后把你忘个一干二净！”
他对神医说了声“你先出去”，然后滑过来拉着我：“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他是我们的孩子，我走了以后他可以代我陪着你、爱护你。神医说他很健康，你尽可以带他去爬山、去凫水，做一切你喜欢的事情，这些我都做不到，但他可以。”
“我不要！”
我觉得我有点魔怔了。
眼前浮现的居然是母亲的脸。
她是那样苍白瘦削，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昭昭，以后你就有弟弟陪你一起玩儿了，开不开心？”
我拼命摇头，抓着她的手哭喊：“我不要弟弟，娘，你也不要弟弟了好不好？他们说你会死的，我不要你死……”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昭昭乖，你该懂事一点了。”
然后她松开我的手，几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将我从充斥着浓重药味儿的房间里强行拖出去，房门砰地关上。
里面传来女人痛苦的嘶喊。
我想冲进去，然而肩上有一双手按着我，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开，我急得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昭昭，你冷静一点。”
有人不停地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告诉我不会有事的，但我根本听不进去，似乎过了有一百年这么长，房间里女人的嘶喊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刺耳的啼哭。
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再没有娘亲了。
眼前一黑，我很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我哭着惊醒，然后被纳入一个略带凉意的怀抱。
“昭昭不要怕，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
我把眼泪鼻涕都往他雪白的衣服上抹，抽抽噎噎地说：“不许生！敢生我就杀了你！”
佟风郁居然笑了，还调侃我：“你傻呀，生完我都死了，你怎么杀我？”
我噎了一下，恶狠狠道：“那我就把你挖出来鞭尸！”
他居然笑得更开心了。
我火大了，推开他：“你笑什么，你有病啊！不许生听到没有！”
他收了笑意，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有几许悲伤：“昭昭，我也想活着，可是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还会像现在这样陪着我吗？”
我被气到了：“佟风郁你学坏了，你拿命逼我是不是？”
他居然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是。”
我：“打掉他，我答应你，不离开你。”
他无情地戳穿我：“你是不是在想反正魔教中人不讲契约精神，随便答应我就好了。”
我：“……”
他很失望地摇摇头，唤来问渠，去了别的房间。
那一晚后，佟风郁生怕我悄咪咪地把孩子打了，一直躲着我，我把悬剑山庄翻遍了都没看到他的一根头发，离最后期限越来越近，我坐在高塔顶上吹了一晚上的冷风，最后选择了妥协。
刚说完“我答应你”这几个字，没多久他就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
他很高兴，过来抱着我的腰，一遍遍和我说：“昭昭你相信我，我会永远爱你，绝不让你失望，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我很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没办法保证我会永远爱你呀，喜欢这种东西很多变的。”
“若是你爱上了别人，那便是我的错。”他仰着脸，眼里盛着满天星，“我会一千次、一万次地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
“孩子的月份太大了，打胎也有很大的风险。”神医一手把在佟风郁的手腕上，表情难得一见地凝重，“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我看向问渠手里那一碗黑漆漆，闻上去就知道很苦的药，脚下动了动，想过去倒掉它。
靠在床边的佟风郁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又温柔地看向我：“昭昭，不要怕，我这样喜欢你，舍不得死的，我肯定能熬过去。”
我吸了吸鼻子，嘴硬：“我才不怕，是你自己怕吧。”
他轻笑：“对，是我怕，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神医：“打不打了打不打了？两位当我是空气吗？”
我才不管他，弯腰很用力地抱住小白兔，亲亲他的额头：“不许死。”
在我们深情凝望的时刻，总有些不长眼的人喜欢插嘴：“杨姑娘，请你出去。”
我不肯：“我要陪着他。”
“病人家属容易情绪不稳定，会影响我的发挥。”神医白了我一眼，让我很想打他，但是我忍住了，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我等了很久，好几次差点没忍住冲进去，但想起神医的警告，我又忍住了，只能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
我听见他压抑的呻/吟和哭泣，越来越弱，到最后连一点也听不到了。
在我开始思考他的墓碑上要如何刻我的名字时，门开了。
我冲进去，看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脸色比纸还苍白，头发也是白的，就像一抔随时会化掉的雪。
床单和被褥已经换成新的，原来那床正被小厮叠成一团抱在怀里，有嫣红的血顺着被角滴滴答答地落下。
我脑子空荡荡的，第一想法就是他肯定死了。
也管不了丢不丢人了，我扑到他身上开始嚎啕大哭。
最近我属实有点太多愁善感了，一哭起来就止不住，但是没办法，佟风郁死了，我到哪里再去找一只这样又傻又有钱还好骗的小白兔呢。
不，再也不找了。
爱情太殇了。
乌乌。
一只手拍了拍我，我不耐烦地打掉：“别烦我，没看见我正伤心呢！”
“昭昭……”
这个声音好他娘像小白兔，于是我哭得更伤心了。
嗯？
我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看见他居然正看着我，我傻兮兮地问：“你没死啊？”
他笑了。
风华绝代，似锦繁花都不如他的白。
“有你在，我舍不得死。”
